第53章
忽然,孤太太机伶伶打了个寒凚……照说月儿那时还少,除了那些主动去对她好的人,她那里能认识个什么人?而跟了他们就一直待在国外了,便怎么有机会认识台湾的什么人?
而她却能说出那样一番话的,那可能只有一个……那标志上的丑女孩天使就是以前的她?
她直觉的想要将女儿拉住,她不想就失去这个女儿啊!
可是,她可以这么自私吗?而且,对方既是走黑社会的,便迟早会查得出来……
在孤太太惊疑莫定的之际。月儿同样在犹豫着。
她的心很彷徨……这是真的吗?她找到了她的母亲?这个人真的是窦美仪?她真的一直都在找她?她还要她?这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她会感觉她已跟从前不同了?
那女人还在恳求着月儿:“请告诉我,请告诉我好吗……”
月儿无措,她该跟她相认吗?她会不会还象以前那样老是打她?但不认呢,她有做不来说谎……
不知出于什么?傅明哲这时倒忽然的站出来说话了:“我……我有个提议,不如我们到上面的酒楼找地方坐下了,大家再好好的谈谈,怎么样?”
孤太太才有些惊怪他怎么就提出这样一个主意来了时,那女人倒已正中心意的忙叫好,还主动热情的邀起孤瑞然夫妇他们。
孤太太现在只觉是骑虎难下。
他们在那酒楼找了个雅座。及坐下来,孤瑞然夫妇才知道对方是这里的老主顾了。
那女人自我介绍:“我姓窦,窦雅惠……”
月儿听这名字一讶是情有可源,她记得以前一个跟母亲的叔叔叫她‘美仪’的,她怎么会是这个名字?
但孤太太惊讶就没可解了:“窦雅惠?我怎么听着这名字好象有些熟识?”
孤瑞然想起来什么?:“我听说过你以前还有另一个名字的,叫窦雅文,你是不是听着有些跟你那名字相似,所以给误会的?”
这里,孤太太才不置可否的要一笑置之时,那窦雅惠却一惊的从椅上站起了,颤声的:“你,你说你叫窦雅文?那,你原来有是那里人?你可认识台南六甲一户姓窦的人家?”
“窦方维?”孤太太同样一惊的站起,试探着问的……
原来,孤太太本姓窦,章是她母亲的姓。
话说五十多年前,有一对同窗姐妹,一个是小家碧玉,一个是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后来嫁给了一个富家子弟,并不久后就生下了一个女儿,生活得很好。
但小家碧玉的父亲却就忽然病逝了,家计也由此一下失守!
大家闺秀出于一片好心,就将这对母女收留。
却再不想,这一招竟是引狼入室!
那小家碧玉是个生性怯弱,善良得都没有脾气的。这样的人自是无害。
可怕的是她的母亲,那可真真的是一个阴险可怕的女人!
她自己是穷家女出身,嫁的男人虽稍有些出色,但也才够她吃过温饱。她那里就见过真富有的人是怎么个生活了?
在那大家闺秀那里住了几天,她便眼红心痒了,心想着,她们终究不是这家的人,便迟早是要走的。
可是,她怎么就舍得这一切?
更且,离了这里,她还能得从那里图温饱去?
想来想去,唯有让她们也成为这家的一分子的!
可要怎么才能成为这家的一分子?
思来想去,除出让她唯一的女儿成为那男主人的侧室这一途,便还有甚高可想的?
于是,她开始千方百计的设法要将木讷的女儿跟那大家闺秀的丈夫凑成一对儿。
终于,一次,候着那大家闺秀不在,那天那男主人有刚好有应酬,喝得已有些微醺的回来,她窥着机会,立即有自办了些酒菜,邀他同饮,说是答谢他一直来对她们母女两个的关照的。一大堆的好话下来,只直把那男的又灌了个烂醉,随即将他推进了女儿的房间。
事后,一个诬他酒后失事,却有故做个晓大义的,不要追究了,就当是还他们恩情的,还拉了女儿就走。
那知,她这一招有叫‘以退为进’。
卖的则是那大家闺秀是个重情重义的。且,那男主人也算个真汉子的,必不会有所亏欠于她们……
果然,那大家闺秀一声儿没响,还便为他们操办了婚礼!
然而,那做母亲的是不会知道满足的,得陇望蜀正是她这种人。
说得好听,是要帮那大家闺秀分担一些家头细务的,实则是想要一步一步将那大家闺秀进行排挤,想独揽大权,私吞一切!
因为她有一句座右铭‘夫亲女亲,都不及钱亲’!
可是,有那大家闺秀的存在,岂可能让她得逞?
于是,她有千方百计的横使手段,离间这对夫妻的感情……
终于,那大家闺秀不能容忍丈夫的不明辨是非,对她人格提出的质疑,只觉这对她是莫大的齿辱,一气之下,带着她那其事才不过五六岁大的女儿,跟了她刚归国回来的一个表兄远走他国去了,从此了无音讯!
而那对母女两个,不用说,也就正是孤太太跟她那已入教当清教徒的母亲!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说到这里,孤太太早已流了一脸的泪。那窦雅惠一张面纱也显见的沾湿了,她走上来,一下抓住孤太太便跪了下去:“姐姐,姐姐,你真的是我那姐姐窦雅文?”
孤太太也无措又不能置信的:“呃……这一切都是真的,我们都分开了这么多年……”事情也太离奇了,不是?他们原不是为要从月儿口里找寻他们女儿下落的?她甚至都料想他们要找的人就正是月儿的?现在怎么倒……
孤太太百感交集,想到母亲的不幸,并自己年少失怙,尝不到父爱的滋味,她便一时无法释怀的轻扎开她的手,别开脸去,抹了一把泪,口气有些冷淡无情的:“是也好,不是也好,都是陈芝麻的旧事了,物是人非,还提起怎甚?”
窦雅惠看着自己已空了的双手,她点点头:“也就对了,你是该气该恨的,毕竟,我们是做了连猪狗都不如的事!”
孤太太听她这说,有不想别人说她无度量,才有些不大情愿的:“他们都好吧?既都称了愿,该都过得很好了才对的,是不是?”
窦雅惠听她这话,一下握口哭出了声,并不由地痛苦得弯下了身去的。
孤太太闻哭声,不由的回转看她。众人也都困惑的看着她。
大概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抬起头,看了看众人:“你们相不相信这世上真有报应这种事的?”
“你们绝想不到,我们后来都是怎么过来的吧?大娘跟姐姐那一走,姥姥这才知道,原来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女婿是个空心老倌!窦家早就没落了,是全仗大娘的娘家才有撑起了的局面!可如今,大娘都走了,窦家不用说,一切又都打回了原形!姥姥整天叫着命苦,喝这个,骂那个的,先是只骂母亲,拿话给父亲听,后来就直接的骂上他了,父亲终于不能忍,也觉得太对不住大娘,就整日酗酒,终于一次,他半夜酗酒,在回来的路上,掉进了一条河里淹死了!”
“之于母亲,她本就体弱,生下我之后,身体就更弱了,有让姥姥这样整天怨呀,骂呀的,再加上对大娘的内疚,跟对丈夫的死,整天的伤心自责……过没多久,也就跟着父亲去了!最后只剩下我跟姥姥两个。后来为了生活,我们离了那里。我因为那时还小,也不知姥姥是怎么弄的,好歹也将我养大了。却那里知道,女儿跟女婿的死,她还没有就反省,死心,那一年,我才十三岁,她就有开始算计起我!”
“她逢人就说,我已满十八,当时我并没弄明白得过意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正到处的去托人寻找富家子弟给我相识,好让我尽快嫁个有钱的人,让她在有生的之年再过上些风光好日子的!”
“后来,还真就让她给找到了那么一个……可笑姥姥一生算计人,到最后却反让人给算计上了……我失身给了那富家子,但对方却就不肯认帐……我死过,但又活过来了,我离开了姥姥,独自谋求生活,那一年,我才还不满十四岁!”说到这里,她已再止不住内心的悲恸,掩脸痛哭起……
听了她那一番说,不只孤太太,众人也都直为她惊讶并欷歔不已。月儿更是替她惊怔难过得直涕流满脸起。心里只替她难过着,一时连自己的事都掉开了。
孤太太也再恨不起来了,分离了十几年的一对老姐妹,终于握手相认!
大家情绪激动,那窦雅惠只直拉着孤太太的手不放。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笑倾谈起。
一时,那窦雅惠的丈夫来了电话,得知这段际会,也立即赶了来相见。
窦雅惠拉着丈夫向众人介绍:“这是我丈夫,姓周,名启雄……”
那是个相貌堂堂,有些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粗眉朗目,声音洪亮,看得出是个重义气的。
而且,他看是个粗人,却十分懂得体贴他的妻子。
及至相谈甚欢,孤瑞然他们才从他口中得知,他以前还真是走黑社会的!不过,早已走回正行,现在是一个大集团的执事人。
当他得知这番相认的始末,他遂拿一双好奇的眼眸看向月儿。而众人直又到这时才想起他们原是所为何来的!
于是,从两姐妹的话题一下又转回到月儿的身上。
众人问月儿刚才是怎么了?孤太太想了想,却问起窦雅惠她女儿的名字……
“她是我前夫的孩子,姓杜,因为我的肤浅,他不想我轻视孩子,他为她取了个名字叫心离,是提醒我,而连起来就是杜绝心离……”
听到这里,孤瑞然夫妇经已吃惊的看向了月儿。却见她只是皱起她那道好看秀眉,满是困惑的低头想了想,又看向窦雅惠:“你的名字……不一样……”
众人还没解过她的话意。窦雅惠却一惊的:“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个名字?”
月儿瞪大了惊讶的棕眸看着她,看到她面纱下隐隐可见的焦急双眸,她不觉的喃喃出口:“司徒叔叔叫你美仪的……”
窦雅惠全身明显一震的一下抓紧了她,声音是激动的:“你知道司徒?你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快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看见她一行泪直直滑落,她才讶然顿住。
孤太太这时已含泪笑着走上来,张开手同时拥住两人的:“雅惠,你不要再问了,天下间最奇巧的事都让我们家得去了……”
可不是吗?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因为上一代的恩怨,分隔两地几十年,没想到,姐姐收养的一个孩子,竟就是妹妹所生!
亲娘又肯再要她,而养娘,竟就是自己的姨母!月儿曾多想她就是自己的亲娘,现在,她是自己的姨母,那也算是有相同血统的亲人了,不是?这就好比拥有了两个亲娘的!不只月儿高兴得不行,孤太太也只高兴得直谢起窦雅惠……也就是窦美仪来的!
只是,月儿却并没就被喜悦冲昏了头,她还有怀疑,她原是个不懂疑人的,只为,曾经的窦美仪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她不得不疑,眼前这个温雅高贵的妇人,真的就是以前那个以打骂她为每天必课的窦美仪?
何况,从她们相认到后来她硬将他们请回他们家住,她都一直以纱障面,没有让他们看过她真面目的!
是细心的孤太太看出女儿的那份不自在,遂问了起来……
“什么?我还以为她一直是这样的呢……”孤太太听她那说,也一下奇怪并警惕起。
这天,说要为找到月儿好好大事庆祝一番的周启雄也带了孤瑞然一起出去筹办。
家里就剩了娘儿仨。
三人在厅里闲聊了一会,窦美仪笑笑:“姐还没见过我以前的样子,我看着姐,我们是有着几分相似的呢,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以前的照片,怎么样?”
孤太太听她说以前,颇是奇怪,却没问什么,依言拉上月儿随她去了。
在他们那幢豪宅内的回廊左转右拐的走了好半天,终于停在一处,推开门,竟是一间极是温馨明雅的婴儿房!窦美仪引两人进去,双手轻按在月儿的肩上:“你那时还小,不可能对你以前住过的地方有印象,这房间的布局,就是依照着当年你父亲为你设计布置的一样摆设!”听她这话,月儿忙又看向周围,想从中找到一丝属于父亲的影子或感受他给予她的爱的……她连父亲是长个什么样子都没有印象呢!
孤太太也随她打量起四周,她讶然,能住得起眼前这样环境的,那不用说必然是极富有的!
窦美仪也看起四周,感触的道:“因为你的长相,所有的人都不拿正眼看你,而我更是!但,你的父亲就不同,就只他拿你当人看,而且,如珠如宝!他说,你是他的第一个爱情结晶,是上天赐他的礼物!”
月儿的眼中有泛上了泪,她不再为以前自己的不受人喜欢那么难过了,因为,她有父亲对她的爱!
窦美仪将她拉到那辆小摇床边的桌子前,拿起桌上一桢相架让她看。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相貌端正,女的柔美绝论。那正是从前的窦美仪!那是一幅水墨油画,不仔细看还只以为就是一桢原人拍的照片!
“你父亲是世家子,出身很富有,但是,他却是个我所见所闻,世上最重情重义,最有爱心的人!他不以我的出身为耻,反以我为荣,说我经历多阅历广……”她说着哽咽出声:“我何德何能?我实在对不起他!”
月儿接过那相架,轻抚着那上面的人,眼泪也下得更凶了的……原来,这个就是她的父亲了!原来,她竟有一个这样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