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月儿顿然又泪流不止起……
这里,孤太太一心要避着傅雨哲,母女两个躲在一处絮絮话旧。
另一边,孤瑞然看见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挺立在自己面前的傅雨哲……这个长得有七分肖似好友的大好青年。他不由有些激动的:“我一直有试图找你……”
傅雨哲直视着他,脸上虽没有什么表示,却也没有就别开脸去,这表示他肯听他说下去。
孤瑞然上前一步,诚恳的:“容我跟你,好好谈谈,如何?”
傅雨哲仍没表什么,算是默许。孤瑞然便将他领进书房。
请他在一边的沙发椅坐了,他到吧台倒了两杯他珍藏的好酒,一杯给傅雨哲,另一杯自己拿着,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斟酌着要怎么开口的……
“在台湾那一次以前,我们没有机会接触过,我们对你的了解,大多是从旁人的口里得来,尽管这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我始终不肯相信你真的会象外面说的那样不堪。我觉得,你很有智慧,如果你的人生是一直朝着你所希望的去发展,我想,假以时日,你定必会大有一翻作为!我想,你爷爷肯定也看得出这点,所以才对你这样严格,却也是有些操之过急而致应了那一句‘欲速则不达’?但这原因,你有能理解?这是所有行将就木的老人都会有的一种思想……寄希望与后辈!只是,有些人只在心里想想,有些人就会将之付之以行,而你爷爷自不其言就是后者”
傅雨哲沉了沉,没语……也许,他的爷爷是真的了解他,但他却是绝对相信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爷爷的一个。他恨他,跟他作对,天晓得,他才不是因为他管得他太严的,而是……他不该用恩情去逼母亲跟一个不爱她,或她也不爱的人结婚,更还生下他这个不受欢迎的累赘!母亲若不是因为压抑太多,她有怎会大好年华而走向绝路?
他不怕死,若死得其所,便是彻底大解脱!母亲选择了自己想要的死法,她该是已得到解脱的?
但对于母亲的死,间接有份促成的他,纵怎么死都脱不了罪的他,要怎么才能得到解脱?
他才只有三十岁,却仿佛已活了几千万年的,好累!
他就这样活着经已够累,便那里还能顾得再在乎这个,在乎那样的?
“我这番话,是想表明我对你立场的看法,刚才我跟你说,我有试图找你,想你该也知道,我要找你的原因了?恕我直言,你可真曾在乎过小女?不是我想要高攀于你,我只是基于公平二字,实不相瞒,犬儿一直深爱着月儿,他视她为人生的全部!而我们也非常的爱她,不管她做我们的女儿或媳妇,我们都一样能欣然的接受乃于感激!但是,我仍要找到你,为的只是这公平两个字,我想,你有权知道跟公平竞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经已知道……月儿的身世,是跟你有关,她是因为你才来到了我们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封信上是那样说,它说,她是你很重要的人……”
傅雨哲双眼眯起……听到他说,孤云诺竟是爱着月儿的,他内心是顿为震怒的,才将一张脸黑了下来,及听到他后面说的那些,一下有惊奇了住……月儿跟他有关?是他很重要的人?信?什么信?
“当时你已离家出走多天,老太爷正发了急的呵喝着大伙儿到处去找你,大家真的是很担心你的,所以,在见到那封信上面的字时,那无疑是给了你的家人一丝希望,以为,或可从那里找到一些你下落的线索也不一定?于是,他们开启了那封信。但是,他们万没想到的是,那是一封绑架信!信上说,他们抓到了一个小女孩,是你最想见的人,要你去见他们,他们就将那女孩放了,你要不去,他们就将她杀了!他们说得那样的笃定,再加上,那封信里面除了一封信,还有两样物品,一是一撮棕色的头发,一是一块玉牌,一块黑色的玉牌,你父亲认得出是你亡母给你的遗物……”
傅雨哲脸色丕变的蓦地站起……玉牌?他母亲就只遗留了他一块玉牌,而那块玉牌他也就只给过一个人,一个自己已活得够苦哈哈,却犹固执地对人施以同情的可怜小女孩……是了,刚才她就说她小时候长得很丑陋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她竟就是当年那个……
他真的是震惊之极,从他懂事以来,他什么怪事,什么惊涛骇浪没见过,甚至经历过?但再没有什么是让他象此刻这样震惊的。月儿竟早就跟他相识,她就是当年那个固执地跟了他几条街,硬是要他包扎他手臂上那之前被一众混混围攻时所伤的伤口的那丑怪小女孩?不,不只是那时,还在更早以前,他们就相遇过,那一次,他不知是究于什么?忽然一次,他的车队开进他就读的那间学校,忽然,不知从那里蹦出个穿得破烂的小小女孩,她竟不怕死的去拦他们的车子!不过,当时他正苦于不知再要怎么逃过因为他的逃跑数次多了而也已越发变精了的保镖,那小女孩这一着,无疑是帮他制造了一个大好机会,他不赶快把握着还待怎的?
月儿……
都说,世上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月儿怕是连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她的‘叔叔’……傅雨哲竟就是她当年一再救的那大哥哥?
她恢复正常跟回复记忆而醒来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少年时的他跟现在的他究竟已有了些区别、并他眼中的疑惑,才让她打了住……
看见他震惊站起,孤瑞然也跟着站起,他顾不得要看他怎么想,因为,他急于要帮好友脱罪,孤太太一直将事情瞒得那紧,也是怕有天他知道了要怪罪于他们那对识于微时,患难之交的好友……
“你要听我说,雨哲,你不要怪你爹哋妈咪,他们那都是因为太紧张在乎你……那分明是一个陷阱!你的父亲跟阿姨都震惊极了,怕你终会知道而就赴了那约的,也不敢告诉你爷爷,你父亲立即便当机立断报了警,警察局长跟你父亲交情很深,是他亲自跟进的案子,他们已经处理得很小心谨慎,但没想到事情还是出了差池,更也是没有想到,对方真的是会心狠成了这样!当警方探得并赶到去那关押人质的所在时,对方竟报复心切,在逃窜之际,有人竟向那幽禁人质的车库投下了火种!那大火延曼得很快!尽管你阿姨已千万交代,一定要保证那人质的安全,而警察也做到了极力营救,但,不幸还是形成!在最后的一刻,那女孩还是未能避免的被大火灼伤,伤得颇重,经过了很长时间才抢救得过来,而这还完全是亏得你们家的财雄跟人面广才将她的小命保了住!然而,小命是保住了,只是那一场火,也把她烧得几乎体无完肤!容貌更已无从辩认!……却也亏得这样,才让我有机会接触上她!有因为她的容貌已无可辩认,加上当时小女刚刚发生了不幸离世,内子思女情切,精神出现了异样,我便忽发奇想……也是我的私心,不如就将她的容貌改整成了小女的样子?一为纪念小女,二来,内子要见到,也或可能慰解一二的?但没想到,内子见了她,竟着了魔,只认定她就是小女的重生!我没有办法,后来有听得说,查不出她的身世,没有人知道她,她被捉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住在一个屋子里的,我才决定就将她先养为已有。慢慢再想法寻找她的家人的,必要时,还有个你呢,将来再交还给你也是一样……”
“这是你的打算……”
孤瑞然的话也才到了这里,孤太太铁青着脸的推门走了进来……叫她怎不生气?她明的要引开女儿才说话,就是不想让傅雨哲知道月儿的身世,他却倒在这里给她说开了!
不过,还好,她刚刚已从月儿口里得知,原来月儿跟他的关系并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样,便她也就不用再担心他有什么理由会来跟她抢女儿了!
“我女儿是天生好心肠,她会帮个把人有什么出奇?你不用太在意,至于,你曾对她作出过的伤害,事情不发生都发生了,就算现在就将你杀死,也是于事无补!那便就这样吧,过去就算过去,只是,你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那毕竟是她曾经的痛!你就当做个好心也好,或回报她曾救过你的那份恩情也好,你走吧!”她冷冷的,行起逐客令。
就在刚刚,她想通了,女儿现在经已平安回到身边,她要是还看不开的死抓住他不放,要为月儿讨回公道的,那,怕只会得不尝失,会让事情变得没完没了……
听这说,傅雨哲的脸上明显微微变了颜色。
孤瑞然怕他脸上下不来,忙故意的拿话支开:“咦?你怎么进来了?月儿呢?”
孤太太却连看也不看丈夫一眼,犹只瞪着傅雨哲,恨不他立即消失的。
傅雨哲脸色沉沉,微颦一下眉,却什么也没说依言的往外便走。
孤太太是看事情太顺利的遂忙跟在后面看,以要确定他是真的走了时,却见,果然的他竟并不是往门外走,而是往他们的房间去。孤太太一惊,忙去拦住他:“你不要去,她才刚睡着,我看她很累的样子,你不要吵醒她!”
傅雨哲顿住。
孤太太看他又止了住,才松一口气的随即又不敢放松,忙道:“我说让你走,你到底是依还是不依?你还想带她走?你还想害她?你还嫌害她不够?你是要彻底将她毁了才甘心?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做法?”她一迭连叫的,只是声音压低着,怕吵到那边她房里睡着的月儿。
傅雨哲还没表示什么。紧跟而出的孤瑞然却不由颦了颦眉,不明白妻子的咄咄逼人是怎么了?她不该是个这样完全蛮不讲理的人才对?还有,她说的恩人有是怎么一回事?月儿是傅雨哲的恩人?
“文惠……”
“如果你还是个人,还有那么一点的良知,那你就快走,快不要再在月儿的面前出现!快走啊!”
“我只是要问她……”傅雨哲竟开了口,声音是低沉黯哑的:“她还回不回台湾!”
不只孤太太,孤瑞然闻言,也不由一怔的。还是孤太太叫起来问:“什么?月儿要回台湾?这是谁的主意?是你?你要带她回台湾?你安的什么心?你要带她回去干什么?”她是压根儿对他没好感跟不信任的!
傅雨哲又不语了,有似若有所思着什么?顿一顿,忽然,他越过她便往大门外而去。
他是想到月儿并不要他的相陪跟帮助,及又再一想孤太太的话,他再厚脸皮,自己在这里既是这样的不受欢迎,那他还巴着不走算什么呢?
孤瑞然夫妇看见他又一声不作,这样说来便来,说走便走了,那么干脆不拖泥带水,倒又都愣了一下的。忽然,听到身后有门声。两人才又一愣的回转看时,只见月儿已从他们的房中奔了出来,却不是奔向他们,而是慌慌的直奔向大门,扑倒大门边上,焦急又不舍的直往外探看的,而这时,屋外已响起车子的引擎声,估计是傅雨哲已发动车子走了的?看见月儿这举动,孤太太一惊的,直觉担心她会就追出屋去,她还光着脚呢!而外头是冰天雪地的……她忙奔了去从后面拉住她:“月儿,月儿……”
忽然,月儿一个转身,伏在孤太太的肩上便哭起:“他走了,他走了……”
“呃,月儿!”
月儿原来已睡着,却不知怎么?忽然醒转,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忽然往外就走……
是不知出于直觉还是她心里一直所疑虑着的,总想,傅雨哲会就离她而去!
没有人能明白她的心思,其实,她对傅雨哲并不是已忘情或怎样?而是,那是一种很复杂,患得患失的心态,不知该怎么去面对他,却有打心底会担心着他会就离她而去。
她不知,这是出于一种自卑、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的一种心态。
不事事找着他,天晓得,那是怕太将他厌烦着了,他会就离她而去啊!
她已没有亲人了,在内心深处,她已视他为至亲,而若连他也都厌烦了她而离去,那她……
现在,傅雨哲是真的就离她而去了!那种彷徨,割舍不下的心情让她感觉难受得要透不过气来……他走了,再不会回来了,她再也见不到他!
孤太太怎么劝月儿也吃不下……
“你总这样怎么好?你吃不下我们也会跟着你难过吃不下的……”孤太太苦口婆心。
月儿不安又不自在,到底她身上是藏着两个人的,两个同样善良但性格各异的人儿:“我……我想去睡了,也许我睡醒就会好,就会想吃了的……”这是月儿式的驼鸟心态,自欺欺人的以为只要不去想它,能拖得一时,避得一时那就是好的……
然而,她要能睡得着,那才是怪事呢!
孤太太为了转移她在傅雨哲身上的心思,也是乘机带她去散散心的,遂提议:“月儿不是说过想要回台湾?我们陪你去好不好,妈妈也想看看月儿以前生活的地方,你不是我亲生,这已是我最大遗憾,你的童年我有没份参与,那能不能就给妈咪一个陪你回顾过去的机会?”孤太太情真意切的一番话语不免又让月儿感动得哭了之余,自是不忍拒绝的……
一家三口果然便当即买了机票回台湾。
然而,事隔多年,所谓‘十年人事几番新’。别说,月儿已忘了那些地方是哪儿打哪儿,根本不知那些路该要怎么走的,更何况,所到处,已全改变了面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