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轻卡颠簸着行驶在一条这弯弯曲曲的大道上,一路行来后面尘土漫天飞扬,遮天蔽日。道路两边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刚刚抽穗的高粱和玉米,在微风轻抚下摇摆。
陈红眼神痴迷的望着外面的景色,听着蛙鸣和知了的叫声说道:“真美!”
陈飞行不禁苦笑一声:“如果你在这里呆的时间见长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太阳渐渐西斜,前面终于出现一个小村庄。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升起,整个乡村笼罩于轻柔的烟雾之中,朦朦胧胧。村里不时传来几声奶牛唤犊的叫声和几声狗吠声,显示出乡村的安谧与闲适。
陈飞行把车停在村口,陈红下了车深深吸了口气,饱满的胸脯把上衣撑的紧紧巴巴。泥土的幽香,野草的芳香,还有那乡村各家飘出的饭菜的清香,飘荡在整个空间,沁人心脾。
陈红又抬头望去,一片低矮的瓦房坐落在不远处。能清晰的看见用木板钉成的院门,有的还用红漆刷了刷。
“这就是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吗?”然后伸出手紧紧握着陈飞行的手,语气之中有些伤感。
陈飞行感叹的说道:“十几年没有回来,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说完指着不远处横穿村子的那条河,“小时候我总是光着屁股在那里洗澡。”
陈红轻声笑道:“那你要不要重温旧梦?现在光着屁股再去洗一次,我在岸上给你加油助阵。”
陈红妩媚的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有你那么脸皮厚。”
陈飞行一笑拉着陈红的手慢慢走进村子,顺着坑洼不平的小路一直向东面走去,时间不长在一座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陈红看着面前这座用茅草和泥土垛成的房子,心里抽动了一下。这是房子吗?低矮、臃肿,背脊紧贴着一个土坡,正好是一处凹下的坑,房子全部在坑的里面,就如一只狗,一只懒惰的狗,缩睡在狗窠里。周围全部用杂色石头堆成的围墙,但已残颓得不成形了,偶尔看来,那只是一些乱石堆。
陈飞行推了推屋门,哗啦,砰的一声,用木板钉成的门轰然倒塌。激起一阵烟尘,里面传来老鼠惊慌失措的叫声。
等烟尘散尽,陈红和陈飞行一起迈步走了进去,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陈红一阵咳嗽,但她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陈飞行身边。
陈飞行看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家具,已经被时间和某些动物腐蚀的残破不堪。他一直站在那里愣愣的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怎么回事?难道有小偷?”
陈飞行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名华发老者走了进来,当他见到陈飞行的时候一愣,仔细的打量着陈飞行。
而陈飞行也在看着他,过了一会老者有些激动但不太确定的说道:“你是洛小子?”
陈飞行眼睛有些微红,“六叔!我是陈飞行,回来看你们了。”
六叔一步迈到陈飞行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飞行的脸,浑浊的老泪在眼角滴下,顺着满是皱褶的脸流下来。
“你真的是陈飞行,模样和小时候一样。”
陈飞行深深吸了口气,抓着六叔干瘦布满老茧的手说道:“六叔!您老了很多。”
六叔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哈哈笑着说道:“你们都长大了,我能不老吗。”说完看着站在陈飞行身边的陈红,“陈飞行,这是你媳妇?”
陈飞行看了陈红一眼,点头说道:“是您的侄媳妇。”
陈红笑着微微弯了下腰,“六叔您好。”
六叔看着陈红说道:“陈飞行,你可真有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陈飞行看了陈红一眼,笑着说道:“她在漂亮,也没有六婶子漂亮啊。”
六叔听了得意的一笑:“那是!你六婶子在我们村可是一枝花。想当年有多少人追求她,最后还是我胜出摘了那朵花,就是现在你六婶子在村里也是最漂亮的”这老头是越说越得意,一阵口沫横飞。
陈飞行斜着眼睛看了陈红一眼,而陈红抿着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六叔说了一阵,突然拍了下脑门,“看看,见到你回来我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陈飞行奇怪的说道:“什么事啊。”
六叔说道:“陈凯和小丫在上京回来了,他们明天结婚,今晚都去了你宝刚叔家里。”说完一拉陈飞行和陈红,“快走吧,马上就要开饭了,再不去什么都吃不到了。”
陈飞行说道:“怪不得我们一路走来没有见到人。”
六叔一边走一边说道:“墩子也把女朋友带回来了,听说还是城里人,长的那个俊啊。”说到这突然话锋一转,“可和你的媳妇比起来就差得太多了。”
只要是女人都喜欢听见别人说她漂亮,可陈红就是个例外,她漂亮不漂亮不用谁来说。但夸奖的话在如此淳朴的老人嘴里说出来的,怎么能不让她感觉到心里暖暖的。扶着六叔胳膊的手紧了紧,看着陈飞行微微一笑。
一路上六叔不停的说着,“当年陈凯、墩子和小丫考上大学,村儿里一片欢腾,终于在这个鸡窝里飞出金凤凰了。今年过年就连美丽那个丫头也回来,说在上京遇到了你。说你过得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不少”老头说着,陈飞行和陈红走着听着。
宝刚叔家在村后面,穿过几条毫无规则的小巷,隐隐约约听见吵杂的声音还有欢乐的笑声。
转过前面的巷口,陈红看见不远处一个院子里都是人,有几个孩子在矮矮的院墙上跑动,被几声喝骂后跳了下去。
这时有几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远远的喊道:“六叔你怎么才来啊,正准备去找你呢。”当他们见到陈飞行和陈红时一愣,“六叔,家里来客人了。”
陈飞行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越走越近的年轻人,面孔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六叔喊道:“小春、二娃你们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几个人走近,愣愣的看着陈飞行好一会,二娃突然激动的大喊一声,“陈飞行?”
见到陈飞行点头,小春几个人呼啦围了上来,紧紧相拥。
“你小子终于回来了。”
陈红在旁边看着,用手指轻轻擦了下眼角。陈飞行深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而小春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却哭得稀里哗啦。
陈飞行推开他们笑着说道:“看你们那个熊样,一个个娘们似的。”
二娃用衣袖在脸上一抹,“滚蛋,十几年没见,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臭。”
陈飞行转头看着另一名年轻人说道:“文栋,我记得小丫是你的梦中情人,现在被凯子那个小子抢走了,你怎么不去抢回来啊,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文栋脸一红,搔了搔有些乱的头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小子就不要再说了。”
二娃打趣的说道:“现在这小子可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而且他老婆可是个醋坛子,也不知道听谁说了这件事,回去就让他跪了两个小时的搓衣板。”
文栋一瞪眼大言不惭的说道:“你知道个屁,老子是不愿意和那个娘们计较。”
陈飞行有点发愣,“你现在都有孩子了?而且还是三个?”说完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文栋点头:“刚开始生了两个女孩,家里老爷子不愿意了,非得要男孩,幸亏第三个是带把的,不然还不知道得生几个呢。”说到这一笑,指着小春他们,“我们都有自己的娃了,你呢?”然后看向陈红。
陈飞行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们,因为长年从事体力劳动,风吹日晒的结果,皮肤黝黑发亮和实际年龄有些不符。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有的上面还缝着两块补丁,脚上的黄胶鞋粘满了黄色的泥土。
他没想到这些小时候的玩伴,现在都已经是孩子的父亲了,而且有的还是几个孩子的爹。二十多岁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陈飞行的心里有些酸楚。
“你们过得怎么样?”陈飞行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二娃笑着说道:“现在年头好了,只要有一把力气就饿不到。”
“陈文栋你这个死鬼,让你去找六叔,怎么还不去啊。”一名二十多岁的女人旋风一样跑过来。
她的头发不长,用发卡拢在脑后。上身穿着红色的女士小衫,下身是没有过膝的短裙。腿上豆腐皮似地皱皱巴巴套着橘黄色的丝袜,脚上穿着矮跟圆头黄皮鞋。要是只看她上半身,这个女人长得还算可以,可下半身的穿着还真是不敢让人恭维。
二娃笑嘻嘻的说道:“嫂子!你今天真漂亮。”
女人瞪了他一眼:“少和我来这一套,老娘漂不漂亮难道自己还不知道?”说完对着文栋吼道:“让你去找六叔,怎么还没去?”说话的样子很凶,但她看着杨文栋的眼神却满是爱意。
六叔扒拉开挡在他面前几个小子,钻出来说道:“文栋家媳妇,我在这呢。”
陈文栋拉着女人的手说道:“春芳!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陈飞行,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春芳一愣,紧接着反应过来,笑着给陈飞行问了声好:“陈大哥你好,我们家文栋可没少提起你,他经常说,你就像他亲哥哥一样照顾他。”这个女人现在没有了一点刚才虎妞的样子,倒是很淑女,和她没有一点品位的穿着形成鲜明对比。
陈飞行把陈红拉到身边:“我给你介绍一下。”然后一一指着几名年轻人念着他们的名字。
而陈红伸出手和他们握手的时候,这帮家伙都脸色通红,稍一接触就会快速把手缩回去。就好像他们那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会把陈红纤悉娇嫩的手划伤一样。
陈飞行看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叫陈红,不用我说也应该知道是你们大嫂了吧。”
陈红心里很有感触,农家的汉子居然都这么淳朴,连她的手都不敢握一下。想想陈飞行在上京的那些兄弟,哪个不是口花花,第一次见到她握手之后,还要抱一下占便宜。
六叔这个时候说道:“行了!不要在这里说了,快点进院,乡亲们知道陈飞行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对对对快走,快走。”春芳一拉陈红的手,可好像想到了什么要把手缩回去。
陈红一笑,紧紧的把她手握住。春芳挣了一下不没有挣开,急忙说道:“嫂子你快点松开来,我手上都是油。”陈红一笑反而拉着她迈步向前走去。
宝钢叔家院子里放着十几张桌子,周围坐满了人,就连邻居家院子里也放着桌子。
房子前面有几个简易的灶台,炉灶里还在燃着烈火,阵阵浓郁的肉香和炒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陈飞行笑着说道:“好久没有吃到地地道道的农家菜了,我在村口就闻到了香味。”
二娃哈哈大笑:“今天就让你吃个够。”
“六叔!你怎么才来啊,就等着你呢,再不来我都饿死了。”一名青年笑嘻嘻的喊道。
六叔没有理他,而是站在院子里喊道:“大家都静一静,你们看看我身边这个小子是谁?”
喧闹的声音突然消失了,陈飞行看着一张张脸孔,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在自己的印象中曾经的汉子,现在已经是头发斑白,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还有那些姑娘媳妇,曾经漂亮的容颜也已经不再,这些面孔让他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走过来,迟疑的说道:“你是陈飞行?”
陈飞行看着她轻声说道:“丹婶子,我是陈飞行。”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陈飞行一个个的耐心回答,最后一名老者说道:“陈飞行,你妈妈怎么没来?”
陈飞行说道:“因为我爸没有时间,过一段时间他们会一起过来看望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