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如火如荼,柸生书院业已暂停讲学。
宋西原既被俘,初临再无心陪余下的海上杀手耗着,这就去了客栈。却说左柸知晓心爱之人被抓的消息,仍不见他有所行动,于客栈中安然处之。
跋焰城前方五十里之地为一片荒漠绿洲,是一处突进北地内腹的必经之处,慕沉昜欲急速攻下此地,确保水粮供给无忧。当此地受袭时,涂钦承严整装备,披甲上了阵。
他亲自带兵,也带上了被俘的宋西原。
两军交战,作战指挥者皆为军事奇才,便见得双方军师于帐中彻夜审时度势,每一步敲定的落棋,必招致帐外声势震天的厮杀……
战况正是激烈之时。
正面交锋接连三日,双方折兵损将严重,不得不各自偃旗息鼓,再商讨对策。
这夜,幕启镇国大将军周至良派人发动夜袭,一举刺杀了涂钦承的得力部下,涂钦承大怒,于天亮时率先发起进攻。铁蹄溅血而来,疲态尽显的汉人士卒难以抵抗这支铁骑大军,惊惧敌人一路逼近了幕启的主营。战报传至慕沉昜耳中,他下令众将排阵,及时掩护着后退。
而当时杀红眼的北地城主奋起直追,誓必要取敌营将士的项上人头。
慕沉昜远远对上涂钦承,也看到了被涂钦承擒拿住的女人。他清楚对方心头的怒火,心里一紧,唯恐暴怒中的人会对宋西原出手泄愤。而涂钦承站在人前,迎着风要他以交出周至良换心爱之人。
儿女情长在国事面前似乎不值一提,是以钰王还不待发话,那性情刚烈的周将军已经驾马上前。他也曾听闻钰王和一江湖女子有情,倒不想竟在这种场面见着了。
这一战持续了大半日,幕启因战势不利,折兵损将上万人,随后被骁勇的骑兵逼退至北地元岐江。元岐江水流湍急,涂钦承与幕启大军隔江相望,各据半边。
同日早间,左柸安排了马车动身找涂钦承要人。竺衣虽不解他为何要在这种情形下前去,但她不放心任他独自前往,便趁众人不注意,提前藏进了马车。车厢较大,她蜷于坐榻后,用褥加以遮掩倒也不突兀。她被发现时,马车已经驶出城外。左柸赶时间,唯有任她跟着。
申正时分,人方至元岐江。
彼时两军隔江对峙,涂钦承似是耐心耗尽,押过宋西原推至江边,遥遥扬起手中的刺鞭,要当着对岸钰王的面杀了她。鞭落的那一刻,赶来的左柸总算出现的及时,他飞身上前为宋西原挡了最致命的一鞭。饶是如此,重伤的女人也没能幸免,还是被鞭尾击中了旧伤口,剧痛令她浑身一颤,于江边摇摇欲坠。
环抱住女人的左柸被刺鞭抽得当即血染白衣,痛到唇色发白,宋西原趔趄时竟将他带的站不稳。冲过来的竺衣大惊,不顾一切地伸手抓住了他们,奈何她身单力薄,无望的与两人一同坠入了崩腾的江中。江水浑浊,汹涌澎湃,只片刻功夫,三人就被急速冲卷消失。
涂钦承本在自责下手重了些,却不想人后跑出来一个竺衣,更想不到他们一起落了水……
他看着三人落下去的地方,脑中些微空白,而后喃道一声“小姑娘”,惊醒般地急忙派人去下游寻人,而对岸,若不是被周将军拉着,那慕沉昜许是已跳进江中去找宋西原。
话说竺衣同左柸动身不久,跋焰城中就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止此阁阁主归海谋携手下前来,直捣涂钦承府邸。待他突破重重防守,才发觉人去楼空,不见涂钦承妻妾子嗣一人。北地部落何其多,他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找到城主家眷,便折身前往左柸下榻的客栈。
他打算亲手解决了这一后患。
胥桉郢知道左柸只身外出,便是留够人手,以护住客栈中的无辜之人。他招了暗影现身应敌。归海谋既为东海之上的阁主,武功已属当世之巅,他亲自上场,饶是胥桉郢这般高手,都不能伤之丝毫。胥桉郢率众人与他周旋良久,惊觉此人愈发功,愈迅疾,毫不见势弱。
屋内瑟缩的宋冬晨紧张地捏着衣角,一动不动盯着房门。门外的胥桉郢不敌归海谋,听人重呼一声“大公子”,便见他被击倒在楼梯处,狠狠吐出大口血来。
仇水也负了伤,暗影重重迎上前,拼死护住几人。宋冬晨唯恐杀手进来房中,惶恐地惊声尖叫。
眼见照面实在打不过,暗影抛洒迷烟,趁对方双目刺痛时,掩护众人离开。
因担心竺衣,仇水和初临出了客栈后就与胥桉郢等人分开,驾马出城去了。
一路靠人指引,二人抵达两军驻守的元岐江时,距离竺衣落江已经过去约两个时辰了。
涂钦承看到急急找来的兄弟俩,自责道:“对不住,我失手了。”仇水一怔,又听他道:“原本我和柸先生商定好当众假意杀了宋姑娘,他借此带她离开。可恨我力道过重,失手将他们打落了江……”浑浊的江水冲击下,三个人没有浮起来,他派人沿江寻找,一无所获。
“军中尚要应战,我没办法亲自去找他们。小姑娘她不会武功,现在生死未卜……”
初临听到这,瞬间疯了般冲上前,即刻就被人制住。两个最重要的人同时生死不明,他无法镇定,又怕又气,身体隐隐颤抖。仇水则二话不说跑出了毡帐。
这种时候,涂钦承无论如何不能随仇初外出找人,只有加派了人马同他们前往。
未能屠杀涂氏的归海谋现身慕沉昜的营帐,心中极其愤懑。而慕沉昜因寻宋西原无果,心中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朝昔日的师傅抱拳,语气悲凉:“请您,务必杀了那涂钦承!”
暗阁之主知他心中所想,便道:“不论是为钰王心爱之人复仇,还是为朝廷永除后患,归海谋必定全力而为。”
他轻功渡江先手纠缠,后方幕启兵将再来挑战,涂钦承分身乏术,半点懈怠不得。
归海谋不易对付,转眼间一人突破重围,扫倒了大片人群。他招招致命,周围扬起的尘土仿佛沾染了决绝的杀气。涂钦承接过几招,便感觉这人武功内力之深厚,可谓登峰造极。
帐中部下迎战幕启大军,他便专心与归海谋交手。两人刀剑相击,速度之快令近身的北地勇士目不暇接。城主只守不攻,略占劣势,那阁主出手异常狠厉,每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涂钦承致命处袭击。
他们为城主担忧,却在一阵擂鼓声中,看到幕启那边强行渡江的队伍狼狈划了回去。涂钦承嘴角含笑,旋身逼退了归海谋,几个跳转,回了营帐。
“久仰止此阁大名,今日有幸交手,讨教一番便罢了。本主自知打不过阁主,但阁主也莫以为轻易就能取了本主的命。”他笑得好不恣意,因为麾下逼退幕启大军而得意不已。
归海谋见众北地莽汉缠上来,识时务地退回对岸。
战不得胜,慕沉昜脸色更加阴沉。他卸下一身战袍,坐于帐中与众将商讨下一步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