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时,遥案庄来了一位养蛊的南蛮姑娘,名唤白萫。竺衣过去时见她正帮宋西原查蛊,登时如临大敌。
她怕左柸有了南蛮蛊人会舍弃她,急忙对左柸言说西离蛊与南蛮蛊不尽相同。看她如此紧张,左柸宽慰她只是请外人来查一下。
听到“外人”一词,她才算稳住了些。
宋西原体内的蛊果然是南蛮来的。白萫姑娘查了出来,是一种专为控制他人心智的毒蛊,唤做“誓死”。那姑娘为宋西原植了几只类似于西离流引蛊的蛊虫,后对左柸说要取出誓死蛊还需等待时日。
左柸心绪终见明朗。
宋西原的父母几年前出海意外逝世,宋家远近亲戚向来待宋氏姐妹不亲厚,少有交道,兼之现如今姐妹二人都在庄中,可谓没有后顾之忧。此次又查出了控蛊,只待取出便再无碍。左柸要宋西原静心留下,宋西原看着他,笑得柔美,点头同意。
左柸将她揽入怀里,竺衣、宋冬晨二人面上各自惨淡。
因南蛮的姑娘被暂时留在了遥案庄,竺衣总是不安心。夜里做梦,梦中左柸只留下了血心蛊,要她离开。如此梦见几次,竺衣被梦里他的冷漠刺的惊醒过来,觉得比鬼神梦魇都可怕。
文希发现她气色不好,和仇水商量带她出去散心。可一向贪玩的人再没了心思。
又一日,她进庄时偏巧与那位白萫姑娘打了照面。对方礼貌地打招呼,竺衣想起数月前自己也是住在这遥案庄的女客,心中难受不已。她问姑娘住在何处,姑娘说了一处她没去过的地方,她听后更难受。
因为不管是哪里,没有再比寻风苑更偏远的地方了。
白萫对西离密蛊很感兴趣,拉着她问来问去,竺衣心思不在讨论蛊上,总是答非所问。姑娘看她实在没有精神与自己研讨,便走了。
下午时,左邀动身外出访友,竺衣打算回瑾园,突然见得有人快马加鞭直冲进庄,向左柸禀告要事。
看着来人十万火急的样子,竺衣搁置了出庄的打算,提着裙袍去了温烟居。她人到时,左柸正沉声吩咐胥桉郢部署人手。
众人纷纷领命行动。胥桉郢放了支烟花,四周突然冒出着黑衣者千人。那是狸山狐牙镜镜主派在左柸身边的暗影,她从前没有见过。
看几个暗影头领先是向胥桉郢抱拳,敬呼“大公子”,而后向左柸行礼,唤他“主人”。竺衣才算知道左柸背后有着江湖势力。
师乔带人把守庄门,路过竺衣身边时,发现她在,惊呼道:“你怎么还在庄里?赶紧走,不然等下没人顾得上护你。”竺衣问发生了何事,师乔说话不饶弯子,“那止此阁的人来抢庄主夫人了。”
竺衣想起北地回程时的事,又想了想宋西原的状况,摇摇头,她道:“我可以留在这里帮忙,万一你们受伤了,我有蛊!”
想起上次她用蛊救了左柸,师乔一拍脑袋,“对,你的蛊有急用。”竺衣忙不失迭地点头。师乔看着她,莫名有点愧疚,“抱歉,刚才也没考虑周到,现在让你出庄,半路上肯定会碰到他们的人。你快去庄主身边,那里安全。”说罢他带人走了。
竺衣第一次听他向自己道歉,还为她的安危考虑了下,心里有些小开心。
那边胥桉郢已将出门不久的老庄主带回了遥案庄。左邀从下人手里夺回自己的包袱,骂骂咧咧,满脸不高兴。竺衣跑去哄他,他吹嘘瞪眼了一阵儿才收起臭脸色。
远处的宋冬晨看到,暗骂:“就知道舔个脸拍马屁,哄老头子开心。”
竺衣竟打了个喷嚏。
她和左邀被带到了左柸的寝居。为防止宋西原受蛊控,左柸又锁了她的武功。
那南蛮的白萫姑娘也在,旁边尚站着一个南蛮的年轻男子。竺衣这才知道原来人家已经成了婚。
众人移至温烟居不久,远远的响起了刀剑声。止此阁的人此次来势凶猛,几乎全为上等杀手,青衣阵阵略过,遥案庄的护卫即刻倒下不少。师乔、欢七一行于庄门处奋力抵抗,不多时师乔便负了重伤。
胥桉郢本想着尽量不动用狐牙镜的势力,眼看护卫功力不敌杀手,唯有指派待命的暗影上阵御敌。
师乔后背被剑伤得严重,竺衣给他用封伤蛊,他怕浪费,她便扯过腰间挂着的一串通红小蛊瓶,说她还有二十多只,师乔痛得直冒冷汗,笑她腰间像挂了串饰品。
有暗箭直勾勾钉在门窗,看来人于屋顶、廊上飞来,守在寝居门口的胥桉郢亲自迎敌而上。
宋西原稍开了窗,看见外面为首的人,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道:“左羽大人。”
那左羽林榉看此处有众人把守,口中打了嘘哨,屋内的宋西原呜咽一声蹲下身去。左柸抱起她进了寝居里间。宋冬晨大喊着“姐姐”跟了进去。屋外左羽双耳微动,听清后眼中杀意尽显。
能闯进来的人,功力更是不可小觑,已属止此阁叫得上号的人物。胥桉郢的护手弓旋转着飞向林榉,林榉以剑抵挡,胥桉郢凌空一跃收回飞弓,端立于檐上,与林榉傲然相视。
“怪不得如此嚣张,原来有镜中人,胥大公子。”那人轻蔑一哼。
“林左羽,久仰。”胥桉郢微抬头。
林榉蓦得掷出飞剑,剑气破空而来,胥桉郢腾身闪现,原地尚有一影,却见一把护手弓从另一方向迎着寒气泠泠飞过,林榉脚尖一点,惊险闪开。
“镜双生果然厉害,你这速度确实没几人比得上。”林榉笑得得意,下一瞬如化作一阵轻风,陡然出现在胥桉郢身前,“但我可以。”
胥桉郢笑得纯良,“是么?”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榉转过头,看到他已在身后,原地人影不过是假象而已。
那左羽转动手腕,“看来要打一阵了。”
“胥某奉陪。”
这二人在屋顶交手,堪比江湖比试,周遭陆续有外人入侵,暗影应敌而战。偶有瓦片跌落,声音远不及刀剑相击声。
屋外忽然响起一阵气息不稳的哨声,宋西原登时如万蛊噬身,一时间痛到脖颈、手背青筋暴起,左柸的心如被啃噬,心疼她正遭受的痛苦。
竺衣在外间听闻宋西原的惨叫,忙拉了南蛮的姑娘进去,问她能否暂时用蛊止痛,白萫姑娘为难地摇头。
左柸握了握床上女子的手,随即取了物画走出去,下令暗影务必守好此屋。
左邀见他出门,急得喊他,左柸头也不回。竺衣忙去安抚左父,同时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