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入白酒的血块沉了底,血块渐渐融化,把整碗白酒都变成了深紫色。
放入盐水的血块在盐水里冒出几个气泡,那个血块在气泡冒出后渐渐缩小,变成嫣昔的一块黑色泥土一样的东西沉在碗底。
李时辰把三只碗仔细地放到鼻边闻了闻。转身向上官云轩行了个礼说:“陛下,这个毒药很是常见,是一般的鼠药而已,据臣下所知,这药在大齐的街市上有很多药行售卖!市集上的人们多买回家去用做鼠药,因为此药无色无味,服下后起效的时间极快,老鼠吃了以后,只能走一步,走不了第二步,所以此药又名为一步倒!”
上官云轩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个药本身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吗?”
“正是!”李时辰点点头。
上官云轩走到木架旁,拿起那只紫橦死的时候握在她手里的靴子,仔细地打量起来。
李时辰走上前:“陛下,这个靴子看起来样式特别,不是本朝女子所常穿的款式,不如查查这个靴子的出处,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突破!”
上官云轩点点头:“上官内务府尚服司赵容华”
不一会儿,一名大约五十来岁的太监走了进来,他向上官云轩行了个礼:“尚服司赵容华拜见陛下!”
上官云轩把那只靴子递给赵容华:“赵总管,你看一下,”
赵容华双手捧过靴子,仔细打量了片刻说:“这个款式不是宫人们的常规款式!奴婢的尚服司里只为一个人做这种款式的靴子!”
上官云轩:“为谁?”
赵容华说:“玉漱宫的莎莉达美人!”
上官云轩的脸色一变:“传玉漱宫莎莉达!”
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曹嫣昔觉得坐在身旁的龚无瑕嘴角一弯,竟然有了一丝丝笑意。
只听见一阵环佩钉铛的声音过后,一名脸蒙轻纱的女子出现在殿门,只见她臻首低垂,黑发如丝,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镶满珠玉的马甲,下身穿着一条同色的纱质的灯笼裤,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镶着明珠美玉的小马靴!
看见那双靴子,曹嫣昔心里咯噔一下,这双穿在莎莉达脚上的靴子和拿在赵容华手里的那一只除了颜色不同外,其它的部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看见躺在木架上的紫橦,莎莉达脸色一滞,她走进殿来,跪倒在地,说:“臣妾莎莉达参加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的声音娇媚动听,带着些异域口音,曹嫣昔听在耳朵里,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张眼神深邃,容颜俊美无俦的面庞。
上官云轩指着拿在赵容华手里的靴子说:“莎莉达,你看看这只靴子,是不是你的?”
莎莉达的目光落到赵容华手里的那只靴子上,突然浑身一震说:“不错,这正是我的靴子,不过已经有几日没有找到了!我还以为被老鼠拖走了呢!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话的时候把脸上面纱取了下来,曹嫣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心底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声:“真是一位美人!”
只见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眉目如画,说话之间一派天真娇憨,仅是看着她,曹嫣昔心里便相信了,那毒杀紫橦的人绝对不会是面前这个小姑娘。
上官云轩的语声仍然冷冷冰冰:“你的靴子怎么会出现在竹林里,而且还被一个死人握在手里?”
莎莉达摇头:“我不知道啊!这是我最心爱的靴子,我用来配我的黄色衣裙。已经不见了好几天了!我一直都在找呢!”
她朝紫橦的尸首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紫橦死相狰狞,顿时吓得大哭起来:“我的最心爱黄靴子,是被这个死人握在手里了吗?我不要了,我不要这双靴子了!”
上官云轩又问:“莎莉达说靴子差点被老鼠叨走,玉漱宫最近可有鼠患?”
“不错!”莎莉达停止祷告,从地上站起身来:“玉漱宫最近老鼠闹得极厉害,我就让人去领了些鼠药回来,药老鼠!”
上官云轩面色又是一沉:“那你药到老鼠了吗?”
“到是药到了几只,现在鼠患好了一些!”莎莉达站到曹嫣昔的身旁,远远地避开紫橦的尸体。
上官云轩眉头一皱,回身向金安低声说:“这靴子既然是玉漱宫的,那玉漱宫的人自然也逃不掉干系!你派人去把玉漱宫给朕彻底查一查!”
金安才应了一声“是”,只听上官云轩又说:“玉漱宫外死了别宫的宫女,玉漱宫主位难逃其责,将美人莎莉达降为答应,即刻执行!”
曹嫣昔心想:这还没有搞清楚,就把莎莉达给定罪了吗?她正想开口说话,却见万福走出来说:“陛下,这莎莉达美人年纪尚幼,又是初来大齐,她性子纯真娇憨不免为奸人所利用!况且其兄长和陛下一向交好,这个处罚还请陛下三思!”
曹嫣昔望着万福,心想,这个人倒还是个忠心的,因为受了莎莉达兄长的托付,居然在这个时候也敢帮着莎莉达说话。
不过曹嫣昔也觉得莎莉达不是杀人凶手。
她向上官云轩施了一礼,从座位上走出来说:“陛下,此事不宜冲动解决!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就将莎莉达降为答应,于情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
“虽然这双鞋是莎莉达的靴子,而且玉漱宫里最近也有药过老鼠,但是仅有这些线索却并不能将莎莉达定罪!”
曹嫣昔走到紫橦的尸首边上说:“陛下请看!紫橦死的时候大睁双眼,衣饰完好无损,她的嘴角没有伤痕,身上也没有肉眼可见的伤痕,所以这毒一定是她自己服下的!并没有人强迫于她!”
“而刚才李大人说过,这毒发作的时间极短,服毒后只能步行一步而已!我是最早到达紫橦尸首旁的人,她的尸首旁并无搬动的痕迹,也没有看到别人的足迹,可见她是服毒后自己走到竹林里去死的!也就是说她服毒的位置应该就在竹林里她倒下的位置附近!但是,在她倒下的地方,我们并没有看见任合毒物和食物!”
“那么现在只有三个可能,能够解释她在竹林里服毒并且倒下!”
上官云轩看着曹嫣昔:“毛医官继续说,那还有两种可能是个什么情况?”
“第二种情形是紫橦服用的并不是一步倒,而是别的什么毒药,她服用后,拿了莎莉达美人的靴子,走到竹林里毒发身亡。”
曹嫣昔顿了顿:“不过这种情形基本上可以排除!因为李时辰大人对于一步倒这样的药物,检测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不会有错!”
“第三种情况就是,紫橦服下的是经过改良后的一步倒,有人在一步法倒里加入了某些成份,使得这种药比往常发做的时间延后,原本服下后只能走上一步就会倒地身亡,而这个经过改良后的一步倒服下去后,可能会让人走上百步甚至千步才倒!”
曹嫣昔命令万福拿出一张宫里的地形图,以紫橦倒地身亡的地方画出一百步的一个圆!
“看这张图里包括了两座院子,一座是我所住的竹华轩,一座便是莎莉达美人和龚无瑕答应所在的玉容院,如果扩大到一百五十步的话,就还有独孤美人所住的梅香榭!据我所知,独孤美人最近和紫橦走得很近,上次独孤美人到我院子里来,就是和紫橦一道的!所以这三座院子里的主子和奴才都有可能是给紫橦下药的人!”
“但是要改造一步倒,据我所知却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做到。”曹嫣昔抬起头来:“在宫里,据我所知,便只有三个人能够做得到:第一个,是御医院的李时辰大人,第二个是我,第三个据我所知便龚无瑕答应!”
“龚答应出身雪山神农氏,精通药物,改良一步倒,对她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而李时辰大人是御医院首座,精通药物的调制,这两人的技艺,毛曹我是远远及不上的!”
龚无瑕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看着曹嫣昔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终没有说得出来。
上官云轩挥挥手:“毛医官你接着说。”
曹嫣昔说:“刚才李时辰大人验勘那些药物的时候,我就发现,紫橦身上的紫血里有大量的五年生天南星!”
“五年生天南星这样珍贵的药材,在整个大邑都里只有神农斋有售。我也是上次和李时辰大人一同去拜访神农斋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这种药物!”
“据《曹氏医经》中记载,天南星这味药物,若是煎成汤剂,则汤中会有淡淡的荧光!刚才李时辰大人查验紫橦的尸血时,也许各位都没有注意,那血块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便有淡淡的荧光在其上!如果皇上不信,现在也可以让人把烛火熄掉!”
上官云轩点点头,小黄门上前来把殿中的蜡烛都熄灭掉。
此时已是夜色深浓,蜡烛灭掉后,整个承乾殿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大家的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只见刚才盛放紫橦的干血的碗发出隐隐的莹光,那光线极浅淡,似有还无,若非把四周的烛火都熄灭,根本发现不了。
曹嫣昔拍拍掌:“把蜡烛都点起来吧!”
小黄门们依言点亮了蜡烛,只见龚无瑕的脸色苍白,她两眼瞪着曹嫣昔:“你的意思是说,是我在一步倒中加入了五年的南星,毒死了紫橦?”
“我没有这么说?”曹嫣昔摇摇头:“我只是把知道的情况说给陛下听!让陛下自己明断!”
龚无瑕脸色更白:“那你说我毒死紫橦目的是什么?我今天下午一直在你的院子里,我怎么有时间去毒死紫橦?”
曹嫣昔摇头说:“我也奇怪啊!紫橦死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只莎莉达美人的靴子!而莎莉达美人同您一起住在玉漱院,如果说您想要拿到靴子,岂不是比一般人要容易许多!而紫橦拿着莎莉达的靴子做什么?”
龚无瑕冷哼一声:“谁知道呢,也许她觉得莎莉达的靴子款式好看,拿一只回去研究一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种可能倒也有!”曹嫣昔笑:“但是更大的可能岂不是,有人想要毒死紫橦,嫁祸在莎莉达的身上?”
曹嫣昔的话音不大,但是在殿上却仿佛一阵飓风刮过,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骚动。
莎莉达年纪幼小,心思单纯,却并不是傻子,此刻听曹嫣昔这样说,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怒视着龚无瑕说:“龚姐姐,我想起来了,我靴子前天晾在院子里的青石上,其间并无其它人进来过,除了你房里的大宫女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