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内院。
自打陈家小姐被人送回来,陈夫人见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被作践成这副摸样,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陈将军更是气的险些当场犯了心疾。
陈府立刻封锁了消息,当初怕坏了女儿名声,陈将军就连她走丢的消息都没敢放出去,如今女儿变成这副样子,若是泄露出去了半分,别说女儿,连带着陈府都会颜面扫地,从此在上京再也抬不起头来。
可他虽有心瞒得密不透风,怎奈找到女儿的不是他,而是恭亲王世子的人。
他不是个喜欢在朝中拉帮结派的人。他非赵大氏族出身,往上数几代也没什么可以沾光的先祖,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实打实的军功。为官多年,他深知天家对手握兵权的人有诸多忌惮,要在朝中自保,就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要掺进皇子大臣那些乌七八糟,结党营私的事里,因此这么多年,他游离于帮派之外,挣了个清正廉洁的好名声,皇帝也愈发器重他。
而这些个皇亲国戚,一旦走得近了,必定会落人口实。可现如今,自己女儿这副样子被世子知晓,为了女儿和陈家的名声,他也必须得跟恭亲王世子好好谈一谈了。
陈将军派人私下里约了赵明瑄密谈,为掩人耳目,还特意把地点定在了一处极偏僻的茶馆。
赵明瑄倒也准时,未时三刻,分毫不差。
“世子,老臣斗胆问您,您是从何处寻得小女的?”赵明瑄刚落座,陈将军就开口问道。
“寻得你女儿的,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我只是替她接回了你女儿罢了,并没什么功劳掺在里头。”赵明瑄缓缓道,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将军到底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缘由。赵明瑄口中的朋友,想必就是那日所见的女子,自己把女儿失踪的消息锁的牢牢的,旁人便是有心打听陈府之事,也未必有这个能耐,少不得耗费一番功夫,这女子与陈府素无交集,怎么会无缘无故来猎这个奇,必是有人在暗中授意。
那么,这人会是谁?
除了他面前这位以玩世不恭,无心政事著称的恭亲王世子,再无他人。
想到这儿,陈将军神色暗了几分,玩世不恭?无心政事?这个恭亲王世子,果真是这样的人吗?
“世子殿下,您的大恩老臣会铭记在心,只是……”他顿了顿,这才又继续说道:“老臣一生尽忠天家,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世子的恩德,老臣没齿难忘,但也绝不敢做有损天家的事。”与其遮遮掩掩,进退两难,倒不如先把事情讲明白,他这句话,就是明摆着告诉赵明瑄,他不愿与之结为一党。
没想到赵明瑄闻言只是一笑,说道,“陈将军,你怎知我是要与你结党?我这还没说话呢,你倒是会‘未卜先知’。”
陈将军一噎,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将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此次来见你,并非是撺掇你什么,相反,我想告诉你,按兵不动,明哲保身,如同从前那般,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赵明瑄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道。
陈将军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世子这是何意?”
“太子身边的幕僚有我的人,最近传消息过来,太子想要拉拢你。明面与你有意疏远,实则暗地里用你手中的兵权做他顺利登基的筹码。”
他停了停,又道:“他会许你封官加爵,世代永享天家殊荣。”
陈将军的眸光闪了闪,他这个官位,保他今世荣华安稳有余,可却无法福泽子孙,等他撒手西去,陈家也就没有依仗了。
他又想到自己那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胸无大志的儿子,还有刚刚遭遇浩劫,后半生没有着落的女儿。若是他真能暗中辅佐太子登基,拿到个世袭爵位,自己的子孙日后也好有个安生日子。
赵明瑄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般,对他说道:“陈将军是个聪明人,知道皇权忌惮兵权,之前从不牵扯党争,为的是明哲保身。可太子给出的条件着实优厚,又不需你明面上与他一派,只要你暗中助他,就许你世代荣华,着实令人心动。”
这个恭亲王世子果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简单,太子身边的亲信幕僚也能安上眼线,又一眼看穿了自己认为藏得颇深的心思。
“世子,老臣只忠于当朝圣上,其他人,恕臣不敢从命。”陈将军的心思被戳穿,却仍是强自镇定的说道。
赵明瑄没搭他的话,接着自己前面的话头继续说道:“你的女儿,是被太子妃所劫。”
陈将军愣住,又听得他说:“太子妃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几分,如果她觉得有人威胁到了自己地位,那人的下场可能死都不如。“
“您是说……”陈将军难以置信的望着赵明瑄,后半句话却是不敢说出口来。
“太子的个性,做事留后手,把你女儿握在自己手上,拿捏你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不过,百密一疏,这计划让自己枕边人听了去,以太子妃的个性,怎么会留一个容貌更胜自己几分,家中还有兵权的女子在太子身边?
可他们夫妻二人斗法,最后遭殃的,却是你的女儿。“
陈将军听的双拳紧握,自己与那太子妃无冤无仇,她却善妒到把自己的女儿卖到深山老林,折磨成失心疯,这便是天家?这便是他尽忠了一辈子的天家?
“而且,狡兔死,走狗烹,你与太子结党,最后遭殃的,是你陈家满门。话已至此,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赵明瑄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世子且慢。”陈将军叫住他。
“太子设计劫我女儿,太子妃更是毁我女儿一生,我陈某在此立誓,今生今世与太子绝不会有半点瓜葛。”他道。
闻言,赵明瑄没有转身,径直朝外走去,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