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个故人。”
乔巧闻言挑眉,碧云又接着说道:“小姐可还记得几年前从百花楼老鸨那里救过一个姑娘。”
“自然记得,发善心救人这事我可不常做。”乔巧答的干脆,“怎么?这个姑娘不对头?”
碧云点头,“我叫人一直盯着陈府,方才她放了只信鸽出来,被我们的人截了。”
“嗯?”
“信上说,明日子时,定安门。我看过信后就把信鸽放了,那信鸽飞进了,东宫。”
东宫?乔巧皱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本以为是见色起意的歹人截走了陈家小姐,如今看来,天家也掺了一笔在其中。下不动百姓,上不惹天家。道上规矩如此,若是平常,查到这般,她就该收手了,凡是跟皇室搭上边的事,她是不愿掺合的,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只是现如今,后悔也得硬着头皮干下去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跑路,这整个上京城还没人敢欠我人情。”暗夜里,那桀骜少年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我才不会跑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撇嘴。
“陈夫人,令媛失踪那天,可有什么人跟在身边,又或是,可有哪家小姐结伴出游?”乔巧转头问旁边尚在诧异的陈夫人。
“婉婉那日是与张员外府上二小姐一同去的,道是去城南选些绸缎绢子裁几件新衣,我也没细思量,就应了。城南离府邸远了些,府上护卫自然是跟着的,至于婢女,那日婉婉的贴身婢女身子不爽,是我的丫鬟翠儿跟着去的。”陈夫人道。
“身子不爽?偏偏这般巧?”乔巧眯眼,很是不相信的反问。
“这丫头是个忠心的主儿,去年元宵节灯会,婉婉被一群地痞缠住,是这丫头死命护住她,这才保了婉婉周全。她对婉婉有恩,没有证据,总不能随便冤枉了她去。”
乔巧没接茬,话锋一转,又问道:“你那丫鬟呢?一同失踪了?”
陈夫人点头,眼眶又开始泛红。
“张员外府上二小姐呢?”乔巧只当没看到,接着追问。
“她们二人在绸缎庄选好缎子就分开了,婉婉想去裁衣,张员外家小姐就先一步回府了。”
也就是说,那日近距离接触过陈小姐的,除了那个与她一同失踪的丫鬟,就只剩下张员外家二小姐了。
可陈家小姐又怎么会跟东宫的人扯上关系?乔巧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因果。
“陈将军,若是您不介意,可否给张员外家小姐下个帖子,请她过府聊两句话,问问当日情状。”
“张员外家小姐我们问过,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不必多此一举了。”陈夫人抢在陈将军前回答。
此举倒是引得乔巧多看了陈夫人两眼,救女心切,现在又得了新线索,再请张小姐过府一问有什么不妥。她这样子,倒好像在有意遮掩什么。
“请不请是你们的事,我本就是受人之托,没什么义务帮你们,话已至此,仁至义尽,告辞。”说罢,乔巧抬步便要离开。
“且慢,这位姑娘,老夫即刻就派人去张员外府送帖子,还请姑娘不要嫌弃鄙府简陋,随老夫亲自前去问个清楚。”陈将军忙叫住她。
虽不知乔巧是受何人所托,但看她这个样子,黑白两道通吃,总归不是个简单人物,能得她帮衬,总归不是件坏事。
陈府正堂。
“陈将军,陈夫人。”张员外家小姐向二人见礼。
“这位是?”注意到二人身旁以纱掩面的乔巧,张小姐问道。
“这位是老夫请来帮忙的贵人,张小姐有什么话不必忌讳,直说便是。”陈将军回她。
“张小姐,有礼。”乔巧向她见礼。
张小姐略微点点头,欠身还礼。
“老爷,夫人。”说话间堂下已是站了个丫鬟,单看装束,罗兰紫狸花纹衫子,葡灰掐牙背心,一看便知这是个在府里有头有脸的。
几年没见,这丫头倒是混得不错。乔巧心里暗想。
“今日找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认个东西。”陈将军说罢,示意身旁下人呈上了那对花钿与耳铛。
看到东西的霎那,那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很快压了下去,但还是被眼尖的乔巧捕捉到了。
“陈小姐失踪当日,是否戴了这两对首饰。”乔巧问道。
“戴了。”那丫鬟道。
“未曾。”张小姐道。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说罢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张小姐眼中虽略有不解,但仍是改口道:”许是带了吧,我我记岔了。”
“记岔了?怕不是帮着这丫头撒谎吧。”乔巧反问,说出来的话叫二人俱是一惊。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为何要帮着一个丫鬟撒谎。”张小姐即刻辩道。
“是啊,谁知道你为何帮着个丫鬟撒谎,陈府不过是在找偷窃府上财物的内贼,莫非,您与这丫鬟有几分交情?想帮她一把?”乔巧道。
“笑话,我怎么会与一个丫鬟有交情,我与她根本不熟。”张小姐急忙否认。
“你说话要拿得出证据,不然就是血口喷人。”那丫鬟也不甘示弱的回击。
“张小姐,陈家小姐失踪当天,到底有没有戴这两对首饰。一定要想好再回答,别平白给自己添些新麻烦。”乔巧未理睬那丫鬟,继续对张家小姐说道。
“没有,那日她穿的素雅,这两个首饰太过招摇,与她那衣裳不相配,我刚刚是想岔了。”张家小姐又改了口。
许是觉得乔巧的话有理,是这丫鬟自己起了贪念,与陈小姐失踪之事瓜葛不大,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帮着这丫鬟撒谎,自己从中可讨不到半点好处。
“就算是小姐那日没戴这两对首饰,你凭什么就断定是我偷的,你不要冤枉人,拿出证据来啊。”感觉到了堂上众人齐齐投来的目光,那丫鬟有些慌了,但仍是不肯嘴软。
乔巧挑眉,“是不是你偷的进你房间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她转身向身后的陈将军和陈夫人征求意见,二人看得愣怔,不知道乔巧喉咙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又想知道事情原委,当即便应下了。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家丁就带着几张存根回来了。
乔巧瞥了上面的数额一眼,忽地就笑了,“府上的待遇倒真是不错,丫鬟的月钱都有这么多结余,还值得专门跑到钱庄存起来。”
“我侍候小姐,月钱本就比这府上其他下人高,吃穿用度都有府上供给,压根花不到自己的钱,这都是我这些年攒下的月钱,根本不是什么赃款,你少在这里诬陷人。”那丫鬟冲乔巧喊道。
乔巧似笑非笑的眼光在她周身打量了一圈,罗兰紫狸花纹衫子,葡灰掐牙背心,这可不是个会省钱的主儿,就单说这“掐牙”,是把衣服外缘花边夹缝内镶入缎边,就这工艺,整个上京城里的裁缝可没有要低价的。
“陈夫人,家仆盗窃,是什么罪状?”乔巧问身后坐着的陈夫人。
“触犯家规,杖责五十”陈夫人回她。
“那家仆私自勾结黑市放贷,又是什么罪状?”她又问。
“这已经触犯了我朝律法,不是家规处置这么简单了。”这次是陈将军答她。
“对啊,触犯律法,勾结黑市放贷,其罪当诛。”乔巧看着堂下丫鬟,眼底的神色愈发浓了几分。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把钱存进钱庄,什么放贷,我听不懂。”那丫鬟辩解。
“顾氏钱庄也敢去招惹,你胆子当真是不小。”看这人是没自己交代的觉悟了,她也没什么耐心继续跟她耗下去,干脆就替她说了,“你是去城北胡三那里典当的吧,他是不是竭力推荐你把钱存到顾氏钱庄,说那里既安全又高息。你信了,当真去了顾氏钱庄,到了那里才发现,顾氏打着钱庄幌子,干的却是放高息贷的营生。然后,你没经住高息的诱惑,把钱给了他们放贷。”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丫头胆子还真挺大,不过你找错人了,跟顾氏钱庄做生意,只有他们赚的份,你想分一杯羹?门都没有。啧啧,真是偷鸡不成啄把米啊,你是自己到衙门去领罪,还是让陈将军找人把你架过去?”
“你骗人,胡掌柜明明说……”
“你现在承认自己去过胡三当铺了?”乔巧冷声打断了她的话。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这丫鬟瞬间面色大变,“夫人,不是这样的夫人,您听我解释……”
“还愣着干什么,这不都问清楚了吗,拉下去家规处置吧。”乔巧对着面前的家仆道。
家仆看了座上的陈将军和陈夫人一眼,看到他们没有异议,便提步上前把那丫鬟拉了出去。
“现在,该聊聊陈小姐的事了。”她转身,对身旁的张家小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