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爱恨随心去(下)
方晓的心在流血,殷红的血在向下滴淌着。他狠狠地望着他心中的梅,他一次又一次地刺去!她一次又一次的不断出现,由于她无休止的出现,他无休止地刺去,满是孔洞的心脏流着血,痛苦地颤抖着。他死一般躺在那里,头死死地顶着墙,他拼命的打击着自己的头,妄图把心中那个总在脑中飘动的风筝扯断,可是,尽管他咬牙切齿的一次又一次地扯,可那个带着林头像的风筝却依然飘在他脑中。
林与那个男人又来诱惑他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头在膨胀,他疼的不顾一切地朝墙上撞,从那紧闭着的眼睛缝隙中窥见林与那个男赤裸裸的影象。他们刺痛方晓的心都要炸了。他们嬉耍的欢笑,像一条曲曲蠕动的蛇,把他早已精疲力竭的弱不可支的薄弱之躯缠绕的一动不能动。他张开双臂、踹开双脚,在拼命地挣扎着。他实在忍受不住这诱惑,忍受不了这如火中煎熬的痛苦,忍受不了这生不如死的鬼生活。他想到死,他以前曾发过誓,如果得不到林,他宁愿去死。方晓喃喃念叨着。“看来我只有去死,却没死成。他不想就这样了此一生。仰望苍天,你为什么这样戏弄我,叫我生不能死不成!林真的狠心要置我于死地吗?苍天无语。他跑到无人旷野中嚎啕大哭,阴霾苍穹滚雷落泪,在雷雨夹击声中,他听到了天外来音:“林小梅没有抛弃你,她还爱着你。他一定会是你的女人。”他高兴地扬起双手,振臂欢呼着,大声嚷叫着:“林晓梅没有抛弃我!他还深爱着我!她一定会是我的女人!”在叫嚷的同时,他的头不痛了,心不疼了,全身像抽丝了一样。随着这叫声,林小梅慢慢离他而去,他的内心又是一个安静的世界。
欧阳小慧来信了,这是她第一次给方晓来信,信中主要内容是请求方晓向校长问一下:这个学校缺不缺英语老师?她想暑假来这个学校代课。看到欧阳小慧的信,方晓很激动。这封信是下午三点多到传达室的,他看信后,赶忙去找张校长。张校长那时不在学校,他只好再回来,把小慧的信又看了几遍,信中娟秀的小字,仿佛是小慧天真活泼的笑脸,那娓娓而言的词句像小慧亲在他脸前的蒙蒙话语,他的心在砰然激动着。
夜的云彩在空中荡漾,在浩瀚的蓝苍中,仿佛同时并立着两个姑娘。两个姑娘都在同时频频向他发笑。方晓沉醉着,叹息着,心在慢慢发热。他想到了林晓梅的那个男人,那个穿绿军衣的男人,他想把那个男人从自己心里赶走。他又想把林晓梅和那个男人赶走。他恨自己,为什么管不住自己。这完全是自己的事,为什么自己不能办到。小慧脸上出现惊憾,出现了愁容,出现了怒色。方晓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不敢望着天空,他在信中默数着数字,无济于事。原来带有感情色彩的思绪比那僵死的数字磁力不知强多少倍。原来一个人的心中不能同时有两个女人。这如同人在社会上不能搞三角恋爱一样。夜不能寐,他疾身奋起,伏案提笔,他要把心中的两个人留在纸上,同时一并把自己的情结留在纸上,让自己的心空如一张白纸,这样他可以把林晓梅的情感做一个终结,,从此他与林晓梅仿如两世来人。白炽灯下,默默沉夜中,他奋笔疾书。
云水赋。
慧如云,梅如水,云水两厢并蒂美。
云如眼中花,水如心中镜,云水亦同亦不同。
云如空中美幻女,我如璃中隔眼去,心似木偶眼迷离。
水似心中气与血,气血相隔一线通,气动血动心芽痛。
云光化日辉灿烂,照水羞花避危难,扯过绿叶做虎皮。奈难,难耐难。
云却依依,水却无碧,污水回心翻作浪,搅得地老天荒。
水涸心涸,心涸我奈何?古今千年歌一曲,爱恨别离心随去!
这天上午,欧阳小慧兴致勃勃径直来到方晓的办公室。他是昨天接到方晓的去信今早赶来的。方晓那日接到小慧来信,赶忙去找校长,校长不在。第二天找到校长,校长说:“咱学校不缺老师,虽然学生一年比一年多,可今年暑假大兴师范又来十名师范生。所以学校老师没空位。如果欧阳小慧外语好的话,我明天去采育中学看看,那儿何校长我们是老熟人,他们学校是完全中学,可能需要学英语的。”第三天张校长告诉方晓:“你赶快写信告诉欧阳小慧,采育中学暑假开学正缺教英语的。”方晓当即写信把这一好消息告诉了欧阳小慧。欧阳小慧找到方晓后,方晓朝年级组长请了假。下午,他和欧阳小慧一起来到采育中学。他们见到了何校长,何校长听说欧阳小慧是北京来的大学生,长的聪明开朗又漂亮,甚是喜欢。跟欧阳小慧定好,暑假开学来采育中学教英语。
暑假是快乐的,轻松地,而欧阳小慧又是特别欢喜的。方晓和欧阳小慧共同带着欢畅的心情,灿烂地笑容愉快的来到北戴河。
假期的北戴河欢腾热闹。欧阳小慧虽是城里人,却只来过一次北戴河,那是在她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带着她来到北戴河。后来母亲不幸去世,父亲再也没有什么心情带着女儿了,只是一头扎在工作上,拼命忘我的忙碌着。
欧阳小慧一来到海边,就胆怯的像小鸟一样,死死拉住方晓的手,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毕竟见过海时才三、四岁。时隔二十多年,恐怕那时记忆中的大海也忘记了。方晓这是第三次来到北戴河,他像导游一样向小慧说这说那,领着小慧绕着大海说大海。
这是蜿蜒绵长海岸中一片僻静的海滩。他们把那片热闹的人群抛在了后面。小慧扯动着方晓的手指,仰着脸朝他说:“看那帮人赤身裸体一样光天化日下挤在那儿。我的眼睛都不知道朝那儿看好。”方晓说:“我也是,众目睽睽之下,有的人四脚朝天躺在那里,叫什么玩意呀?还有的人什么也不顾,什么也不怕的男女,旁若无人的搂在一起,真叫人恶心。”“我们离这些人越远越好。”小惠说着扯着方晓快步向前奔去。此时她觉得,离这些人越远越好,越远越自由,越远越美妙。
小慧终于停了下来。他们确实有些累了,有些热了。欧阳小慧站在平坦松软的白沙上,扬起脚向外一甩,那只有些脏兮兮的凉鞋像只被枪打中的肉鸟一下栽在沙土上。她望着那只孤独可怜的鞋笑着又把另一只甩出去。小慧笑着跳着继续做她的解放运动,只见她两手托着裙边向上一拽,连衣裙从头顶被脱了下来。
他们躺在金色的沙滩上,和煦的海风吹在他们带些野性的身体上。蓝天,海洋、沙滩、阳光,在这壮美辽阔的大自然中,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有他,荣耀骄傲。他有她,美丽幸福。他们脚踩着大海,小慧软软的依偎在方晓的胸前。方晓用带有丝丝凉意的细沙撒在小慧白皙丰腴脖颈上。
望着湛蓝浩瀚的大海,他们沉浸在浩渺无际的迷幻和甜美温柔的醉意中。
“大海象什么?”方晓问小慧,又像在问自己。
“大海象蓝色的草原。”
“大海虽然辽阔得像草原,但它却不象草原那样久远的安静平坦,大海发起怒来,会卷起惊涛骇浪,大海平静时象一温柔宽厚的姑娘。一旦发起脾气,吼起来比雄狮还要凶暴。”方晓俯下脸望着小慧,小慧也在仰望着他,并在向他默默点着头。
他们继续把眼光望向大海。“你向远处望去,是不是觉得海水涌动像一堵墙,一垛望不到边的挤进蓝天的墙。”小慧用力攥着方晓的手没有言语。
“我总觉得大海隐藏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神秘,吸引着我们。”他们都不言语了,默默望着大海,像是要探究大海之中有哪些神秘。
小慧轻轻的说:“有人说,山有多高,海有多深。”
“谁也没有测量过,只不过是有人说说而矣。”方晓说完这句话后,隐隐觉得自己的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合适,自己怎能对小慧说的话随意反驳产生质疑呢?想到这儿,方晓便很快又把这点点不愉快进行了冲缓。他有些歉意的望着小慧,笑着说:“不过既然有人这样讲,就有他们的根据,你说对吧?聪明的小慧。”小慧顽皮的朝他笑了一下,方晓顺势点了一下她那白皙笔挺的小鼻子,小慧不饶人的双手扯着他的厚嘴,两人嬉笑着亲吻着。
“大海中的生物比陆地上的生物还要多,陆地上有花有草有树木,大海中也有花有草有树木,陆地上有小蚂蚁和大象,海中也有比小蚂蚁还小比大象还大的动物。大海中可能还有比我们陆地上的人还要高级的动物。”
听到方晓说出海中还有比人还要高级的动物,小慧不相信的笑了。她用手一下堵住了方晓的嘴“请你不要说梦话骗我。”方晓赶忙用手把小慧的手搬开,嬉笑着说:“我骗你干什么?说不定此时此刻在大海深处的某一角落,也有一对儿高级动物在观赏风景,谈情说爱呢,就像咱们俩一样。”小慧坐起来,两手一个劲的朝方晓的腋窝处捅,痒的方晓喘不过气来,一再求饶。就在小慧刚刚停下了手,方晓趁机攥住了小慧的手,就势把小慧搂在怀里。他们在松软宽阔的沙滩上纵情滚动肆意嬉闹着。阳光为他们照耀,海风为他们洗涤,海水为他们歌唱,吉祥美丽的海鸥为他们祝福。
“方晓,来人了。”小慧小声说着,两只手推动着方晓的肩膀。
远处隐约走来两个人。方晓的手仍不松开,“快放开我,来人了,”小慧低声急切的嚷起来,两只手用力的挣脱着。
见那两个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方晓只好把手松开。小慧就势朝旁边滚了一下坐了起来。
方晓贪婪的瞅着大海,浩瀚无边的海面远处,两个蝌蚪状的轮船由南向北驶去,一个正慢慢的消逝。
“方老师,你们在这儿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方晓耳边响起,方晓奇怪的转过头。
这时,小慧早已站了起来,惊叫着:“朱老师,哎呀,太巧了。”说着赶忙朝朱文丽伸过手,和她亲热的握起来,接着小慧朝旁边那个男青年看了一眼向朱文丽问道:“朱老师,这位一定是您的男朋友啦?”朱文丽笑着点着头,指着欧阳小惠,朝她的男朋友介绍说:“这是欧阳小惠欧阳老师,城里的大学生,安家落户在知子营,和我在一块儿教过一年多书,你瞧人家多漂亮呀。”朱文丽指着方晓说:“这位是方晓方老师,我们在一起教了四年多书,现在在知子营中学教化学,不用说了,他是小惠的男朋友了。”小惠听到这话羞红了脸,用手轻轻捶着朱文丽的背。
朱文丽一边攥着小慧的胳膊,一边笑着朝方晓说:“方老师,今天我给你报喜来了。”
方晓一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惊讶的超朱文丽问道:“朱老师,我有什么喜可报的,你可别跟我开玩笑。”
“方老师,你看,这是开玩笑吗?”说着,朱文丽扬起手中的一本杂志朝上一举,高声说:“刚才我们从北边那个滩口经过,正巧碰到一个卖书和杂志的摊,我随手拿了一本翻着看,嘿,见上面有方老师你的名字,方晓,你看,这是你的大作吧!”
朱文丽向前走到方晓面前,小慧就在他身旁,一下把书抢了过来,惊讶的念道:“云水赋,方晓,够意思,题目还有点古色古香的。慧如云,梅如水。慧如云,梅,什么意思?”小慧眼光不解的投向方晓。
方晓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随便写着玩的。”
小慧莫名其妙的向下看去,:“云如眼中花,水如心中镜,云水亦同亦不同。”小慧摇着头,:“从字面上看咱懂,可里面含的什么意思咱看不出,这云水指的是什么?真是云彩和海里的水吗?”
这时朱文丽好像明白了里面的意思:“那么一开始不是说慧如云,梅如水吗?梅就是水啦。”
听朱文丽这么一说,欧阳小慧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脸带着气色两眼灼灼的向下看,当她看到:“云如空中美幻女,我如璃中隔眼去,心似木偶眼迷离。水似心中气与血,气血相隔一线通,气动血动心芽痛。”时,欧阳小慧浑身抖作一团,她气愤、怨恨的双眼死死望着方晓,脸色苍白,双唇一下变成了紫色,咄咄逼人地朝方晓问道:“方晓,这是怎么回事?我是什么?我像是一个美幻女,可你对我却无动于衷。水是什么?水是小梅,她倒和你一线通,有斩不断的情丝,她有什么变化,你心就大痛。方晓你说,真的是这样吗?”
方晓此时处于万般无奈的可怕境地,从朱文丽拿出那本杂志,说是里面有方晓的一篇文章,“云水赋”以后,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仿佛预感到一场难说难解的争辩不可避免的降临,所以开始小慧问他的话时,他便装作无事一样玩笑的说过去。他心里打了这样一个谱,她小慧要问他什么,自己就当做无事一样笑一笑将她哄过。她较真自己不跟她较真,她急她发火,自己不急不发火,最后把这事搪塞过去两不伤最妙。
听小慧说她是美幻女,可自己却对她无动于衷,小梅好像和自己有不断的情丝,小梅一有什么变化,自己就心痛。听到小慧气势汹汹的质问,看到她好像含着冰霜利剑的眼睛和她那从未有过的没有半点血色的脸,方晓不寒而栗地笑了一下:“小慧,你别生气,真的,我只是随随便便一写,有什么真的假的。
不等方晓说完,小慧却早已不耐烦了,她一步窜到方晓面前,狠呆呆的说:“方晓,我就问一句话,那书上写的是不是实情?”
望着小慧仿佛穿透他胸膛的眼睛,听到她厉声地质问,方晓浑身像散了架,后脊背冒着凉气,手脚禁不住颤抖起来,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无奈地望着她,他不敢朝她说真话,说自己就是爱小梅,面对你小慧却无动于衷,他真怕这句话把小慧这个倔强任性的姑娘打垮。可他也不能说出那书上写的都是假的,那样反倒更激起小慧的愤怒。
巨大潮水声仿佛要把方晓吞没,他在咆哮的大海面前仿佛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盲人,他不知走向哪里,他茫然不知前面要发生什么样的凶险,他呆呆的望着仿佛是裸体的披头散发急剧颤抖的欧阳小慧。
突然,小慧双手一举,朝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老爸呀,不该不听您老的话,我要是在您身旁该有多好,我非要傻子一样的跑出来。老爸呀,我跑出来有什么好,我傻子一样的对人家好,可人家心里根本没有我,人家不爱我呀!”小慧捶胸顿足的哭着。
朱文丽赶快跑过来抱住她,劝慰她,可她无论如何也按不住她。
只见小慧挣开朱文丽的手,疾转身猛地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哭喊:“人家心里没有我,我还在人家面前干什么!人家不爱我,我还在人家面前干什么!”她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得天地仿佛都在颤抖,大海仿佛要翻过来,来天半的怒潮汹涌朝岸边咆哮而来。
方晓像一只被饿虎追食的小羊,极力拼命地朝小慧追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小慧,你站住!小慧,我爱你!小慧,你站住!小慧,我爱你!”
滔天巨浪疾愤狂吼,仿佛要把他们心中的不平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