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静水起涟漪(上)
听他这般狡赖,再看他那蛮不讲理的混样,心想,就是这个狗东西,这次期中考试语文才得了17分,它是全年级语文分数最低的一个。要不是他,自己的语文平均分还要高,别看这家伙学习不怎样,胡搅蛮缠倒挺来劲的。今天绝不能让他得逞,想到这儿,我心里火气一个劲往上撞。
我简直变了嗓音大声质问他:“王秋野,这究竟是不是你的烟卷?”“这不是我的厌倦!”“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不是你的烟卷?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冷冷的说:“不是,怎么样?”“怎么样?我抽你,这个怎么样?”嚷着我火起,扬起手朝着他的脸“啪”的一下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那么大力气,一巴掌抽过去,那家伙嘴角一下紫了一大块。那家伙狠呆呆的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我心想,如果你在跟我发横,我敢再抽你一嘴巴。可是,那家伙死死看了我十几秒钟,最后撒腿朝外跑去。现在我真后悔,我何必跟他动那么大的气呢?可是说实在的,我那是真有点控制不了自己。教室那么乱,简直不像课堂了。任丽丽还在旁边添乱。
“他咬定钢牙混不讲理。所以,你也就不跟他讲理了。”方晓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朝她说。小梅无奈的笑了。
方晓接着说:“我以为,咱们还年轻,有些事看不透,所以有的问题处理不当。退一步说,你发现他抽烟了,或者站在前面不动,朝他说,王秋野,你把烟掐了,课下都不许抽烟,这是中学生守则明文规定的,你竟敢在上课抽烟,你还想不想上学?他听到你这些话以后,他不可能还继续抽。你说这个问题通过几句话就解决了,可你却动了那么大的火气,搞得那么被动,最后还动手打了人,问题解决了吗?林小梅默默的点着头,叹了口气:“嗐,怪我一见他火就不打一处来”。
方晓较为同情的点着头:“其实我也是事后跟你这么说,真要到了真事,我有时也把握不住自己,发起火来。我最佩服人家牛文强,和我一起来这学校的,现在他所教的学生,谁提起他来都怕他。说他厉害,敢打人。可那小子打人有高招有方法。叫应了打你,打得你心甘情愿,有时他不动手,他让学生自己打自己嘴巴。”
林小梅有些惊异不解地听着。喃喃地朝方晓问道:“让学生自己打自己嘴巴,那学生能打吗?”“所以我们处理问题时,对学生话要盯到那儿,事要将到那儿,不容他不打。”听着方晓的话,杜小梅默默点着头,仿佛悟到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方晓关切的问:“小梅,今天下午,派出所的公安车来了,派出所的人和校长找你怎么说的。”“派出所的人把情况问问,我如实的向他们说了。他们听了后有的直乐。后来王秋野的爸爸说王秋野总抱着脑袋让脑袋疼。校长说,脑袋疼到医院看看,实在不行到县医院照照片子。确实,王秋野老让脑袋疼不好办也不好说。校长说明知道他十有八九是装的,可总嚷疼也是个烦人的事。”只要医生说不出什么毛病,照片子也没问题,那就肯定是装的,自己首先把这是看透了,没什么新鲜的,他装不了一个月。小梅说:“我心里想,我这一巴掌劲再大,还能把他脑袋打怎样,再说,我当时打得也不是他的脑袋,是他嘴巴,可他就嚷脑袋疼,真让人烦。”
“不要烦,他装脑袋疼就是要你烦,你要是真烦,中了他的苦肉计,他可心里偷着乐呢。你要是不往心里去,看你没夸他,不中他的套,他也就不再装了。”俩人笑了起来。
林小梅停住了笑,朝方晓说:“派出所的人走了以后,校长跟我说,你打学生这事派出所一来,全校就传开了。他说,明天下午放学后,召开学校领导班子会,研究这事的处理意见,并告诉我明天暂时别去上班,在家好好想想,要我有个思想准备,打学生这事既然有人追究,就不是小事。就是不在全校教师会上检查,也得在学校班子会上检查表个态。看来我就是这个命,干得好好的就出了这熬心的事。那年我班学生打了侯场那俩孩子,不让我在小学干了。刚来到中学不到一年,就碰上王秋野这个混账,咬着我不撒嘴,真不知道学校要怎么处理我。”说到这儿,林小梅说不下去了。嘴角不住的抽动着,两汪酸泪禁不住淌了下来。
方晓望着她慢慢站起来,伸出手欲上前给她擦泪,但脚仿佛黏在地上怎么也挪不起,他只得慢吞吞地劝说林小梅:“小梅,,不要把这事看得这么重,那年不让你在小学教书了,那是侯场村干部和咱村村干部有矛盾造成的。因为两村原来就有矛盾,所以侯场就想拿你这事报复报复,咬着你不放。这回这事你放心,有张春来校长在这儿,学校绝不会把你怎么样。为了免免口舌,别让其他老师再明目张胆打学生了,让你做个反面教员,在学校老师会上做个检查,这便是最严厉的处理方法了。不让你在中学教书,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张春来是个什么人?他对咱们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林小梅默默点着头。用手拭去流至腮边的泪。
沉默了一会儿,方晓接着说:“实事求是的说,在咱们学校一百来个教师里,有几个没打过学生的。这次就是你碰上了这个学生混蛋,他的家长护犊子不明理,你这么护着孩子,赶明谁还敢管你家孩子,你家孩子没人管?在学校里瞎打胡闹不学习。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们家,这是实话。真的小梅,你千万别把这事想不开,你应该庆幸,如果你真的一时火气不出,多打了他几下,或打重了点儿,真把他打伤了,那就确实不好收拾了。你打伤了流了血,他们家不饶你,学校也没办法护着你。你只打了他一下,我看是他的万幸也是你的万幸。你现在就是把这事做一教训,以后无论遇到多让自己生气的事也不要生气,而且要给他们讲道理。做到不生气还要气死人。真的,我现在也在想,做老师必须要有这么两下子,一是不生气,你多坏多赖多不讲理我也不生气。然后要想办法制住你,变被动为主动。这就是要学会气死人。只有具备这两下子,才能无往而不胜。”
林小梅听了方晓这句话,也忍不住笑了。:“看来我这个教训倒给你得了一个经验。”两人都笑起来。
第二天下午,林小梅来到学校,校长让她参加了学校领导扩大班子会。会上,校长首先让林小梅做了深刻检查。林小梅说着说着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领导们禁不住相互交换着眼光,频频点头叹息。会上决定,对林小梅不做任何行政上的处分。这次在班子扩大会上,林小梅的检查很深刻。但就现在学校的具体情况来看,体罚和打骂学生的现象时有发生,所以很有必要把林小梅的问题在校务会上公布并提出批评,给全体教师敲一警钟,要全体教师引以为戒,从而更有利于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另外,会上还对林小梅的教学工作做了调整,为了有利于林小梅的教育教学工作,把它所教的五班和六班调整为五班和八班。随着时间的流逝,林小梅事件的阴影在林小梅心中,在校园里,慢慢淡薄了,学校又恢复了往日的明丽和宁静。
这天下午,方晓刚从宿舍来到办公室,一声清脆的“报告”使他的眼光有书本转移到门外。一个美丽活泼的小姑娘站在门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欢喜的望着他。在她身后,站着一个苗条亮丽的大姑娘。看到这两个姑娘站在门外,方晓一下站了起来,惊喜的嚷道:“哎呦,夏清华,你们两个快进来。”接着他朝另一个大姑娘喜笑的问道:“欧阳小慧,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学校这儿来了?”欧阳小慧白皙的脸上红扑扑,有些嗔怪似的笑着朝他问:“怎么,没有事就不许来了?来了你也不欢迎吗?”“那里,那里。我哪有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觉得你的到来,使我感动,使我感到。”
“使你感到意外,意外的不可思议,对不对?”小慧笑微微望着他。
方晓有些认真了。他急忙解释说:“不对,不对。不能说是意外不可思议,应该是意外惊喜,对,你今天的到来,使我感到意外惊喜”。
欧阳小慧淡然一笑:“我倒不在乎这些,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我今天中午到的夏清华家。和阿姨她们吃完饭后,夏清华说要上学来了。奧,这时我才想起来,她已经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时间过得好快呀。我便问她,你经常看到方晓老师和林晓梅老师吗?她说,你是教初三的,林小梅是教初一的,虽然不是经常见到,可有时也能看到。这一下唤起我要到学校来看一看的兴趣,你知道,回忆是抚慰心灵的最好最妙的药。真的,不骗你。”
说最后一句话时,欧阳小慧的高兴劲一下好像降了八度。屋里有些沉默。“小慧姑姑,方老师,我去教室了。”夏清华说着向外走去。
“小慧,今天是星期三,你们当记者的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吗?”
欧阳小慧朝方晓苦笑了一下,笑纹瞬失,低声说:“没那么随便,不过我现在不是记者了。”
方晓不相信的瞪起了眼睛。急切地问:“怎么,你不当记者了,为什么?”
“看你急火火的样子,为什么呀?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干了。”说着欧阳小慧坐在了方晓桌对面的椅子上,显得很无聊的翻着一本教学参考书。
“不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想干了呢?”方晓紧蹙眉头,两眼灼灼的望着欧阳小慧。他觉得欧阳小慧的神情今天有点不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欧阳小慧听到方晓的问话,眼不离书本,显得很随意的说:“没意思就不想干了,这就是为什么。”
“怎么觉得没意思了,我看你在师范和我见面时兴趣挺大的,劲头挺足的,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吗。怎么现在又说没意思了呢?”方晓真想知道欧阳小慧究竟为什么不当那个挺受人青睐的记者了。所以他总想向下问下去。
欧阳小慧不是不想说,而是一时她不愿说,她今天想见见方晓的目的就是想告诉自己的这个情况,可是从情感上却不愿谈自己心里不愉快的事。所以她迟迟不想说。看来方晓今天是真想知道她不愿说的这个情况。她心里暗暗发了狠,说吧,把苦水倒出来吧,不倒给他,难道总憋在自己的肚子里。那可要憋到什么时候为止。说给他也是一种发泄,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老爸,还有第二个亲人吗?他是自己的亲人吗?他不是自己的亲人?他虽然不是自己的亲人,不知为什么,自己也想把这些事说给他。说吧,说出来一定会痛快的。不要哭,不要伤心,象读小说,说评书那样说给他,最好还要像开玩笑一样说给他。
想到这儿,她把手中的书放下了,朝方晓很木讷的笑了一下淡淡的说:“其实这没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没做成。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写的文章人家不欣赏。自己满以为这篇文章见报后,一定会惊动社会,让同行们另眼相看。我做梦也没想到,这篇文章在报纸上登都没登,就被人家像垃圾一样扔了出来。还跟我说,要不是看你是个实习记者,年纪还轻一定要把这篇文章当反面教材让大家批判。那天,我拿着那篇文章,象不该出生的冤孽一样,强忍着悲痛,满含屈辱,踉踉跄跄赶回家。我想把那文稿撕掉,可我于心不忍,看着我那用七十个日夜心血熬成的一字字一句句,伤心地苦泪夺眶而出,我趴在那仿佛是一双可怜巴巴,弃婴的眼睛一样,密麻麻的字上嚎啕大哭。这是我失去母亲后又一次失去自我的哭。真的,那时我真的想去死。可能我对那篇文章所抱的希望太大了,我太珍视它了。”
方晓被深切感动,默默的不住的点着头,一双早已噙着泪的双眼同情的关切的望着小慧。他望着小慧用苍白瘦纤的指被慢慢拭去滚到腮边的莹泪,低低朝她问道:“使你这样动心的文章究竟是一篇什么文章?”
小慧停住了拭泪,有些哽咽的说:“是一篇报告文学,题目叫“山后那片林’。”
方晓点着头继续问道:“那具体是什么内容?。”
小慧咳嗽两声,长长叹息了一声慢慢地说:“去年四月,我和两个同事一起去门头沟采访,门头沟那边有一个叫靠山屯得村子,学大寨劈山造林比较出名,我们是闻名而去的,在采访的途中,我偶然发现在靠山屯大山后,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林显得很新鲜很扎眼。因为那时才刚刚进了春天,只有远处那一片绿,这一下刺激了我。等我们的采访任务完成,我和那个同事说:“我有点私事,晚回去一些时候,并托她向领导捎了信请个假。那个同事答应了,就赶回去了。她朝东边赶,我便背着背包兴奋地向北朝大山后奔去。真是望着山头跑断腿,我东绕西绕爬了两个多小时,回头一望才发现离刚才出发的那个山头就只有八九百米。原来山路不像平原上的路那样平那样直,而是弯弯曲曲盘旋状,有时绕了七弯八弯,向下一看,刚才的出发地好像就在脚底下。那天幸好我有准备,带了饼干和水,吃喝完了攒足了劲,背起背包又向前冲。到了下午三时一边走一边歇着赶了五个多小时才来到那片绿色边缘,站在那朝里看,一股清新之气朝自己袭来。我张开大口贪婪的吞吐着。满心满脑满身的轻松怡然,使我真想大哭大乐。顺着转为平缓的小径蜿蜒向前攀进,这条小路把我引到了一个坐北朝南的几间小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