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小荷初露(上)
雪后师范,素白料峭,校门后两棵挺拔的青松之间,长长横挂着一条耀眼红色横幅,写着“热烈欢迎欧阳劲道教授来我校做报告。”闪在蓝天白地之间奇丽无比。
校园中的学生老师们,正象欢度节日一样清理擦扫,无处不有欢声笑语。欧阳劲道教授是本校校长和主任在师范时的老师。自己的亲师来自己学校做报告,那是何等的光荣与幸福的事。所以,两位校领导在教师会上强调,要以极高的热情,极隆重的礼节,极美的环境,热烈地欢迎老教授的到来。前三天,全校师生就行动起来,贴标语,做板报,整理环境卫生。夜里一场大雪突然而至,这更激起了年轻学生们的的创作兴趣。在通往校门口的通道两旁,堆起了八个笑呵呵的雪人。头戴各色三角帽,手持各色三角旗,旗上写着“欢迎,欢迎”的字样。
早上九时,一辆黑色长型卧车进入校门。徐徐向师范办公楼方向驶来。行至办公楼前,卧车缓缓止住。校长,主任等各位领导忙上前迎接。这时,一个身着灰昵大衣的老者,从车上走了下来。花白的头发柔顺地俯贴在异常红润脸的上方。两只白色镜片后面,一双烁烁有神的眼睛微笑着亲昵般望着朝他走来的各位校领导。他健步向前走着,伸出双手和他久别的学生,师范学校的校长和主任深情地久久地握着手。这位老人当然是欧阳劲道老教授了。方晓和一些同学们一下拥到车前,只见老教授和校长主任寒暄几句便向办公室走去。
这时,方晓惊奇地发现,走在欧阳教授身后的除了男司机以外,还有一个身穿紫色昵大衣的高个姑娘,因为她给方晓看到的是一个背影。方晓开始以为她不是欧阳教授的学生,就是一般的工作人员。年岁大了身边有人照顾也是平常的事。可是看着看着,方晓总觉得那个姑娘的身高,胖瘦,甚至走路的姿势,总觉得有些熟悉。待那个姑娘转过头来时,他终于看清了。她是欧阳小慧。
“欧阳小慧。”他情不自禁嚷了起来,那个姑娘听到嚷声先是一愣,而后望着方晓也惊喜地嚷了起来:“方晓。”欧阳小慧径直朝方晓跑了过来。方晓挤出人群,两人同时站在一起,双手不约而同地握在了一起。
“你今天怎么跟欧阳教授一块来了?”方晓朝欧阳小慧问道。欧阳小慧眨着顽皮的眼睛大声地说:“他是我父亲,我怎么不能跟他一块来?”“噢,瞧我这记性,我曾听谁说过,欧阳劲道是你父亲。可是也不对呀,今天是星期三,你怎么不在村里教学生,随便跑出来跟自己父亲跑这儿来啦。”欧阳小慧撅着小嘴巴,有些埋怨似地朝他说:“你不知道半年前我就离开你们村了。”方晓摇着头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当那个老师,教那些孩子们啦?”欧阳小慧笑了一下说:“原因很简单,不是我不愿意,是有人不愿意让我再干下去。”“有人,那是谁?”方晓一下皱起了眉头,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欧阳小慧嘴巴又撅起来了。“瞧你,一说有人不让我干,你紧张什么?我说有人,就是我老爸。”“噢,你老爸。”方晓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关切地问:“你老爸为什么不让你做代课教师那个工作,他是瞧不起那个工作,嫌操心费神挣钱少,还是因为别的?”“这些原因都不是,他是需要我这个女儿和他在一起。你不知道,我母亲在我八九岁时就去世了。抛下我老爸两个哥哥和我。现在我两个哥都先后结婚了,我老爸不愿和他们在一起,还单买了一处房子要和我在一起。所以去年他老人家坐着车径直找到大队书记,说明了情况,书记对我老爸很是同情,很是理解。结果去年我就离开你们村了。我现在是北京晚报实习记者。看,这是我的劳动工具。”说着小慧举起了挎在胸前的照像机。“看看,这包上还印着“北京晚报呢’,怎么样?货真价实的新闻记者。今天随老爸一起来,一来是照顾他老人家,二来是搞自己的工作,进行专题采访报道。”“真了不起,一个农村代课教师,转眼变成了北京晚报的新闻记者,真叫人难以想象。”说着方晓向欧阳小慧竖起了大拇指。
铃声响了,学生们徐徐进入大会议室。方晓向欧阳小慧说了几句话便走入学生流,向大会议室走去。
庄严的主席台上,欧阳教授居中而坐。左侧是校长,右侧是教导处主任和工会主席。在校长的旁边坐着的是欧阳小慧。方晓看着欧阳小慧非常神气的样子,心里总觉得乐而奇。一年多的时间,她和校长开始平起平坐了。而自己还是个学生。校长起立,大声训话:“同学们,今天我们有幸请来本市书法协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兼职教授。中国戏曲协会副会长欧阳劲道教授。给我们大兴师范的师生做革命形式思想教育报告。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对欧阳劲道教授的热烈欢迎。”顿时,会场上掌声雷动。欧阳教授缓缓站起双手合十深表谢意。校长说:“欧阳老教授在书法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堪称一家。在我市的不少地方,都有他老人家苍劲有力的墨迹。听到这儿,有的同学就觉得奇怪了,今天我们进行革命形势思想教育,怎么会请一个书法家,来了呢?同学们有所不知,欧阳教授既是书法家,也是教育家,同时还是一个革命家。欧阳老教授早年在北京大学就读时,亲身参加了载入革命史册的一二,九爱国运动。现在正在从事着我国上层建筑的文化革命工作。所以,我们今天请欧阳教授讲革命形势思想教育工作,我认为是非常适合,非常及时,也是我们非常需要的。“掌声响起。
校长接着说:“下面我再介绍一位坐在旁边的,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欧阳小慧小姐。听到这个小姐的名字,有的同学可能就想到,欧阳小姐和欧阳老教授都姓欧阳,说不定他们有些联系。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欧阳小慧和欧阳教授不但有联系,而且还是非常亲密的联系。欧阳小慧是欧阳劲道老教授的小女儿。她的工作是北京晚报的记者。我们知道,北京晚报是同学们非常喜欢的报纸。在此,我代表大兴师范全体师生,希望欧阳小慧对我们大兴师范多多关照。”掌声响起,欧阳小慧立正站好,向场下师生生一军礼。
欧阳劲道老教授的革命形势思想教育的报告,从革命先师李大钊先生讲起,从中讲到了革命学生在革命运动中起到的唤起,宣传,鼓动作用,并在革命斗争中起到的筹谋策略,巩固心志,胜不骄败不馁的革命意志强化作用。他向学生们详细介绍了自己亲身参加的一二、九爱国学生运动。他称那次运动是看不见血与火的血与火运动。荡涤了他的思想,冶炼了他的心志。从他走向街头的那一刻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个在读书人脑子里固存在了千百年的训条一下被扯破,不闻天下事行吗?一张平静的书桌都无处摆放,还怎么读圣贤书。从此他认为不闻天下事为庸才,不读圣贤书为混人。我们既闻天下事,又读圣贤书。成为一名有知识的革命者。我们既要做有知识的革命者,又要做有知识革命者的培养人。这就是我们每个师范学生的神圣使命。欧阳教授的铿锵言语,警世忠言不时地被雷鸣般的掌声打断。
午饭后,方晓带着饭盒经过教师餐厅的门前,一声清脆的招呼声使他止步。欧阳小慧和她的父亲正站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站住了,慢慢朝他走来。方晓赶忙加快脚步迎了过去。“欧阳老师”他彬彬有礼地叫了一声。欧阳教授笑着点着头:“小慧不止一次地提到了你,临来时还对我说,今天要来你们学校,一定要我来见见你。不错,多么精神的小伙子。”“欧阳老师过奖了。”方晓有些腼腆地笑红了脸。“咱们别在这儿说了,到校长办公室谈谈好吗?”小慧看着走道上川流不息的人,朝校长办公室指了指,欧阳教授赞同地点着头。
校长办公室分里外间。欧阳教授径直把方晓带到了校长办公室的里间。坐定后,欧阳小慧朝方晓说:“你的评剧脚本“寒夜“我给改编好了。定稿后两万五千字。”“哎呀,真了不起,一下增加了那么多字。”方晓高兴地惊叫着。欧阳教授平静地朝他说:“小慧把你的那个’寒夜“的脚本拿给我看了,第一感觉就是文笔犀利,情韵酣畅。你的这一点,在现在的文人中实在是难能可贵。”“您夸奖了。”方晓谦虚地笑着。“不足的一点就是事件发展的不曲折,情节不复杂。走了中国戏剧的老套子。这一点我跟小慧的意见是有些一致。所以她想把你这个剧本的不足充加完满。我不是夸我的这个女儿,她的这方面艺术细胞比一般人多,比一般人活跃。“爸,您别老在别人面前夸我,我听了心里不舒服,浑身起鸡皮疙瘩。”小慧鼓起嘴巴嗔怪起老爸来。
欧阳老教授无奈地摊开双手,笑着说:“现在我对我女儿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夸她她不爱听,批评她吧,她朝我发脾气。”“您在我面前,最好保持中庸,无过无不及,问您您就说,不问您,您就别说,保持不说好也不说坏,谁也不会怪。”小慧调皮地朝老爸开起了玩笑。惹得老爸佯装生气地说:“简直是苛政。”
三人都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小慧朝方晓说:“你的这个剧本,我改动最大的增加内容最多的就是开始部分和结局部分。开始部分增加了一些惨烈悲愤对比的内容,使人一开始就感觉到当时社会的暗无天日,穷人家无隔夜粮,路有冻死骨,富人花天酒地,豪横昏心惨无人道,肆意欺杀。这主要以顺子一家为坐标,纵向横向交错展开,从掳打、抢劫、杀伤、****几方面形象展示。使得顺子一家成了受尽人性侮辱,惨受杀伤抢掠,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能靠远走他乡躲难避害的凄苦家庭。中间部分只在细节部分做了一些具体表现,但没有做大的改动。我的大的改动是,放在最后一部分,就是在土地庙那部分。主要把你的初稿部分设想的三个结尾,由你们最后确定的第二个结尾,换成第三个结尾。这样一改,不只是最后一部分内容的改动,就是整个在土地庙的所有过程都相应地进行了改动。当然,最后是以顺子把矮瘦子从门旁边引开,母女俩乘势逃跑为主线,从中加了不少情节。”欧阳教授说:“小慧改完后,我把这个定稿拿给北京评剧院的院长看了,他和我几十年老交情了,是大学时的同学。他看完这个剧本以后对我说,这个“寒夜’简直是白毛女和平原游击队的合订本。前半部悲苦的让人落泪。后半部分斗智斗勇,仿佛是李向阳的游击队和老日本打仗。他觉得这个剧本选材选的好。编排的新颖别致。当我问他这个剧本能不能在北京评剧排演时,他脸带难色,无奈地说:“现在北京评剧院分为两个派,也甭说谁是革命的,谁是保皇的。有的说要在评剧院把革命样板戏发扬光大,把京剧沙家浜排成评剧沙家浜。人家兄弟团院,有的把京剧革命样板戏排成河北梆子、排成豫剧、排成沪剧什么的,走在咱们前边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把京剧沙家浜排成评剧沙家浜呢?有的表示反对,说沙家浜人家按京剧唱腔模式搞出来的,咱们把人家京剧的生改成评剧,不是有点生搬硬套了吗?跟本体现不出评剧的原汁原味。我说还是要走自己路,排一个有革命内容的评剧。他说现在两派坐在一起就扯皮,他说他革命、他说他有理。扯了好几个月了,也没找出一个真渣来。他说等到必要时,他把这个剧本让他们看看。“欧阳教授最后苦笑了一下说:”现在干一件正经事怎么那么难。七说八不一,谁也不服谁。那个剧本现在在那个院长手里,最后就落个听听看看再说。“方晓不住地点着头,笑着说:“谢谢,欧阳老教授对我的关照,更得谢谢欧阳小慧对自己真诚的帮助,真的谢谢你们。不管这个剧本最后能不能被他们排演。我对您们的信任和帮助都不会忘记的。”
午后三时,欧阳老教授和欧阳小慧乘车离开了师范学校。在上车前,欧阳小慧向方晓依依招手,一种惜别之情在方晓心中寞然涌起,后来的日子里,由于双方都没有留下对方的地址,因此也没有书信来往。
两年的师范岁月如泼出的水一样荡然而逝。在这两年里,有激动感慨,有懊悔遗憾。有的天生造定,有的机遇不佳。必定两年的师范生活是一个阶梯。使方晓从此成为一名正式的国家教师。他满怀兴奋,满怀激情,满怀希望,又回到了家乡的学校,知子营中学。
在开学第一天的校务会上,方晓有两个意外的惊奇与欣喜。
当他走进大会议室时,意外地看到张春来老师坐在主席台的正中,而原来校长徐建国,却没有坐在上面。
张春来老师和方晓在一起工作了五年之久,对张老师他当然不生疏。方晓今天见到张老师坐在了上面,觉得奇怪又新鲜。走到主席台前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张老师。朝张老师打着招呼。这时,张春来老师也中断了和宋主任的谈话,一下看到了方晓,忙站起来笑着和他打着招呼,并伸出手和方晓的手握在了一起:“方晓,两年学业有成,光荣归来,欢迎!欢迎!”方晓激动地望着张老师,有些意外地问:“张老师,我们报到时,没见到您,今天怎么突然——”说到这儿,方晓仿佛明白了什么,一下笑着接着说:“您现在是这个中学的校长了,对不对?”
张老师只是笑没有言语。坐在他旁边的教导处主任宋老师拍着张教师的肩头笑着朝方晓介绍说:“不是对不对,方晓,从今天开始,张老师就是咱们学校的校长了。”方晓简直要跳起来,高兴地嚷道:“真是没想到,您跑到这儿当校长来了,可喜可贺,真棒!”
见方晓这般激动兴奋的样子,张老师又习惯地眯起眼睛,很是谦虚地说:“我这纯粹是赶鸭子上架。春节假期时,我还找公社文教组刘玉章说,我真是当不了这个中学校长。管一个村里的小学还凑合,管这么大的一个中学不行,换人吧。刘老师一个劲地和我解释,没办法,没有合适人选,你就尽力而为吧。”说到这儿,张老师提高了嗓门朝方晓说:“方晓,我看那个表上,你是学化学的,今年一开始就按你的所学专业排你初三,三个班的化学课。虚心学习,勤动脑、勤动嘴,只要肯用功,好好干,前途大大的。”张校长说这句玩笑话时,望着方晓笑了起来。看到张校长还是爱开玩笑的乐天派性格。方晓心里一下暖烘烘,感到很亲切。激动地朝校长表示:“一定好好努力,给您争气。”
校务会由工会主席主持,工会主席首先向全体教师介绍了新来校上任的张春来校长,而后又把主席台上的各位领导做了逐一介绍。接着又逐一介绍了由大兴师范刚刚毕业来校任教的方晓等八名老师。最后,工会主席说:“这个学年,我校又从知子营村和李家务村录用了两名代课教师。一个是知子营村的林小梅老师,再一个就是李家务村的张永芹老师。”
当听到林小梅的名字时,方晓的心一下猛跳了起来。仿佛是长期沉积在池中的水一样,一提闸门,猛的向外喧泄而去。原来林小梅就坐在方晓的右侧。不知方晓是顺着老师的目光,还是自己向四外疾速搜索所见。他一下看到了林小梅。她的脸在不少老师的注视中白里泛着红。两只眼睛平静地望着前方。头上黑中微微泛黄的柔发匀称而自然地覆盖在娇美温柔的脸上。在绿色宽绒套服的映衬下,她更显得楚楚动人。方晓不敢细看了,他怕老师们见他这样没完没了地看人家,一定会笑话他。他将脸转回,静下心望着前边。
张校长开始讲话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响亮,浑厚富有穿透力。只见他首先向老师们眯眯笑了一下,这是张春来的习惯动作。这可以说明他待人亲切和气,没有官架子。他说:“老师们,我坐在这里朝老师们中间一看,我心里一下感到热乎乎地。你看有的老师听我说这句话就发笑,你不要笑,我这不装是的,为什么我看到在坐的老师们心里就热乎乎的呢?我可以不夸张地说,在咱们所有在座的老师们当中,有百分之八十是我教过的学生,你们可能还会记得,我在十多年前,一直在河津营完小教课,你们算一下,十多年前正是你们大多数老师上小学的时候,十多年过去了,你们成了老师。我的学生当了老师,我心里能不激动?能不感到亲切吗?还有一个原因让我激动,就是你们这些百分之八十的老师里,各个都是本公社的。同一家乡人喝同一家乡的水,干着同一个事业。所以我坐在这里向下一看心里热乎乎的。我们这一家乡人的特点就是忠厚诚实,敢天吃苦。有句古话说的好,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崖苦作舟。这里的勤和苦说是做学问的必备。而我们家乡的人,就是我们知子营公社的人,就具备了这勤与苦的精神。所以我深信,我们这些老师一定能在以后创造出令我们知子营公社的父老乡亲们骄傲和自豪的成绩。”张校长的讲话憨厚朴实,字字句句扣人心弦。,时时被热烈的掌声中断。
坐在方晓身旁一个年岁较长的教师对他说:“这个新校长说话受听,让人爱听,不象走了那校长,讲起话来总是不着边儿的夸夸其谈。总是以放词屁为骄傲,以训人为本事,一开会就让人烦。”
校长讲完话,由教导处宋主任公布人事安排。林小梅教初一(5)班和(6)班语文。方晓安排教初三(4)班(5)班和(6)班化学。方晓看着林小梅,笑微微显得很满意的样子。由于有张佳庆婚宴的那天晚上,方晓与林小梅很是沉闷,很是刺激的对话。方晓心里总有个结。他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林小梅。他欠林小梅的很多。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却苦于无法给她补救。如果在礼拜天去她家里找她,和她说些什么呢?向她承让错误或向她问些什么?他总觉得那些对于林小梅来说显得没什么必要。显得小孩化的天真无聊,显得有些太俗。要是方晓觉得说这些话林小梅可以接受的话,那天晚上他就和盘托出了。他觉得林小梅需要的是新鲜的刺激的真诚的话语或是具体的行动。因为她不是那种俗人,三句好话就能感动的人。他们现在又走到个一个学校来了。方晓心里对林小梅充满憧憬与希望。
从那天校务会后,方晓就想找机会和林小梅聊聊,随便说几句话也算是心灵上的沟通。初三办公室与初一办公室南北相距六、七十米。方晓有意识地向南望一望或踱一踱步子,心想也许能侥幸碰到林小梅。有几次他想跃跃欲试走进林小梅的办公室。可是这个想法马上又被否了。刚刚开学,她忙自己也忙,自己显得无事一样找她去了,又没什么具体事,林小梅心里能接受吗?还很可能有反感。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椅上看书写教案。
第三天下午,下班铃响后,方晓走出办公室,朝南一望,正好望见林小梅朝北走了过来。方晓距离东西通向校门的甬道比林小梅距离远有十多米。方晓便赶忙加快脚步赶了上去。急匆匆赶到丁子字路口时,林小梅还有两米多才到,他站定,笑盈盈望着林小梅,林小梅见他站在这里,便爽快地朝他打着招呼。他们并排走在大甬道上。方晓鼓足了勇气朝林小梅问道:“没想到,你也来这学校当老师来了。”林小梅平静地说道:“当老师也是个临时代课的老师,那能和你比。”说完她调皮地笑了一下。方晓望着她那绯红的笑脸和笑脸上那一对充满玩笑的慧眼,心里着实动了一下。他也开心地笑了。大手朝她眼前一晃,笑着说:“开什么玩笑,临时的不一定永远是临时,你以后一定有机会转正的,你别拿这一点涮我这个傻小子。”林小梅笑着不言语了。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方晓总想和林小梅说点什么,可望着林小梅鼓了好几回嘴,也没说出口。最后,他鼓足了勇气,下定了决心,破釜沉舟般张开了嘴朝林小梅问道:“林小梅,我斗胆问一句,你来中学代课,是你找的学校还是学校找的你?”林小梅转过脸,笑着朝方晓问道:“方晓,我有那么厉害吗?使得你抖胆来问?”方晓听完一下涨红脸,忙解释说:“怪我说话不准确,怪我说话不当,其实我是怕——”“你怕什么?其实你不要想的那么多。”方晓默默点着头。
林小梅接着说:“我总觉得,张春来老师真是个大好人,听王树森讲,那年因为我要被开除学校这事,张老师去公社,去侯场好几次。虽然最后没说动,人家对咱们的心我是感恩不尽的。没想今年春节后,他又找到我,叫我来中学代课,当时感动的我都要哭了。真的,从咱村小学一出来,我几个晚上睡不着,有时难过的我直流眼泪。我心想:我从小学一被开除,一辈子也甭想去学校当老师了。当老师是我特别想干的事。没想到这一辈子算完了。谁想到,张老师从咱村小调到中学当了校长,算我有福,张老师当了校长后,第一想到的就是我。他说我太冤太不幸了,明明想干件好事,最后倒成了坏事。张老师对我的好处,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对,张老师确实是一个热心肠。急人之难的大仁大义的大好人。”方晓赞叹地说。
“到我家门口了,方晓,今晚在我家吃饭吧?”林小梅站在家门前,朝方晓扬着手朝家里让他。见林小梅这样热情地招呼自己。方晓心里一下热乎乎的。凭心而言,他真想到林小梅家里去,同她坐在一起多说笑会儿,再在一桌上吃吃饭,是多么幸福的时光。他心里是这样想,可他嘴上却一再说:“不了,不了,我家里人不知道,等着会着急的。”说着好象是怕林小梅要拽他似地赶忙向西走去。
方晓对待学生特别注重感情,学生有错误,他从不打驾学生。他读过三国演义,知道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故事。他深为诸葛亮的大义大谋大忍感动。他曾天真地想,现在这么大的学生,再可恶、再恨人、再说话不算数也不会象孟获。所以,他对每个学生犯了错误总是坚持说服教育。即使是犯过多次错误,他也会在心里劝自己,总还不到七次吧,再忍让他一次。所以,后来有的同学再犯错误的时候,自己都说自己是没有启子的混蛋!以后我再犯这样的错误,这个学生拿起了桌上的教鞭,我就自己打自己。这个学生都这样恨自己了。那下次他还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吗?他对男的学生都什么“小弟”什么“小弟”的叫。学生们听到老师这样称呼自己,心里热乎乎的,一下和方老师拉近了许多。学生们也喜欢和方老师聊天,说些某某同学或社会上的一些乐事,诉诉自己的苦,吹吹自己的骄傲与自豪等。初三阶段,是学生心灵最敏感,最易波动和往往又是最固执的阶段。方晓虽不是班主任,但他也经常和学生们说一说意志和毅力方面的问题。告诫他们不要被社会上一些不健康的东西所迷惑侵蚀。要自洁自傲自重自信。把握好自己,努力使自己成为社会上有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