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比前几天更毒辣了,白晃晃的像是出了鞘的剑,树上叶子都是打着卷儿的,焉头焉脑的样子像极了现在坐在酒楼里眼睛总是瞟向远处城主府的绯月。
他自王爷失踪后就没合过眼。表面上他不敢露出分毫破绽,但内心却如烈火烹油,焦灼不已:祭天大典近在眼前,主子再不回去,就真的在宫中落了口实,到时候日子只会更难过……好巧不巧,那晚重言会引开自己……
或许,就是他们干的呢?绯月不是没有怀疑过重言,只是自己实在想不出来劫走小王爷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再者说,主子的宅院本就隐蔽,他们就算知道了,又怎么能算准小王爷一定会去那个无人靠近的后园,并且用迷香迷倒了小王爷?这样的悄无声息甚至让他觉得,暗卫中有了内鬼!
“要是有机会定要抓住那个女人好好问问!”绯月闷闷地喝了口茶,继续盯着那扇紧闭的广梁朱漆大门,手下全部的暗卫都散落在了云城各处小心打探着,他不信一个大活人消失在了这里,却找不出蛛丝马迹!
茶水没少喝,却一直不见有其他暗卫来禀报,绯月的内心也愈发的烦闷起来,正在此时,云府西南侧的角门忽然从内拉开,一颗小脑袋探出门来,即使隔了一段距离,他也认出了那人:正是云府的大小姐,云岚!
她这时候出来做什么?不乘轿,也不走正门?绯月不由得站起身,赶紧观望起来。
鱼儿上钩了!云岚能感受到有一束视线一直没移开过这里,不用猜都知道是绯月,所以故意先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从角门内拽出了重言。
“小姐我不行的!”重言难得害怕,一个劲儿往后缩:“万一给小姐演砸了,岂不是耽误了小姐的大事?”
“你第一次逛清梦阁还敢叫喊着点头牌呢,怎么现在反倒怕了!”云岚板着脸训斥道,伸手捏了捏重言的小脸,觉得她脸红的样子甚是可爱。
“小姐……”重言哭笑不得,怎么自家小姐还惦记着这回事呢?当初若不是为了让小姐能拜在沈老前辈门下,她也断不敢做出那样的事来,再说了,那时在北地人生地不熟,不像现在,远了不说,小王爷的侍卫还巴巴盯着这里呢!
云岚见她又要往后缩,赶紧一把拉住她的手,继续道:“云莎莎今日去了周府,现在是不是快回来了?”
“是,还差一炷香就该到了。”重言赶紧回答她:“时间应该够的。”
二人这边拉大锯似的扯了几个回合,绯月离得有些远,四周又太过嘈杂,听不清说了些什么,看着架势像是主仆生了嫌隙,正在争执不休。
果不其然,角门外的云岚把一个物件撒气一般摔在了重言身上,扭头就跑!
机会来了!他再也不敢耽搁,从二楼一跃而下,足尖轻点卯足了劲儿往云岚跑开的方向追去,将她拦在了下一个街口。
“云小姐这是要去哪?”经过刚才这一出,他倒更愿意相信小王爷的失踪是和城主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连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更为肃杀:“你的侍卫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看着眼前的绯月一脸阴沉,云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神色中三分犹豫七分委屈,红润的小嘴一瘪,豆大的泪珠就顺着她莹白的两颊滑落:“欺负人,你欺负人!”
她的长相本就清冷柔弱,再加上这哭声脆嫩,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绯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更不知怎么去哄,两个人木头桩子似的戳在路中间,自然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有好心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帮腔:
“你一个大男人,拦着人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瞧把姑娘委屈的……”
三言两语,看热闹的人就多了起来,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心里更加懊恼:刚才就应该去追重言,也好过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的,这女人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水一样,哭着居然也不嫌累……
这时,人群中有眼尖的认出了云岚,高喊了一句:“不得了啦!有惹哭了云家大小姐!”
在云城,谁不知晓云大小姐的名号!
未痴傻时,她比云二小姐还要知书达理,性子也是柔柔怯怯的,颇得大家喜欢,谁知大病一场后举止就顽劣不堪,前后反差之大,令人咋舌。
再说这城主府里少说也住了几百号人,这深宅大院,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上不得台面的争斗,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背地里下绊子,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变成这般模样的呢!
想着如今府里风头最盛的就是云家二小姐,这盆脏水可就实打实地泼在了云轻眠的头上,想洗也洗不掉了。
云岚见围观的人都抻长了脖子好奇不已,知道自己要的效果达到了,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绯月:“不知道,岚儿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不清不楚的话说出来,怎么听都是有点故事在里面。
绯月也察觉到了,刚要张嘴发问,已经有人连珠炮似的喝骂道:“好个色胆包天的小王爷!说什么和我家二小姐情投意合,非她不娶,现在怎的又喊他的侍卫当街拦我家大小姐?这传出去了岂不是平白毁我家大小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