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我这几天过得很舒畅,那是无稽之谈。
虽说有一件让人兴奋又惧怕的事在星期三等着,不过我得先着眼过好此前的这几天。
我还在做那个梦,不过每天都受到不同方向来的伤害。我的噩梦仿佛也在预知着什么,我做出一个举动,它就返还我一种未来。无论如何,我坚信了一件事——我一定要从这个漆黑的房间里逃出去。
就不再赘述我每天在梦里遭受的那些苦难,直截了当地把这几天得到的结论告知诸位。
首先,只要我把水果刀背在裤子口袋,我就不会被绳子束缚,这是我浪费一天夜晚得出的结论;其次,那件房间比我想象中要大上许多,虽然我视线模糊,但通过大胆的摸索,发现房间的内容,远不止我所看到的——它并非空旷到一无是处,而是摆放了许多摸起来光滑洁净的家具,风格统一,都是中式风格;最后,我做梦的时长随着时间推移在逐渐变短。
虽然人们常说,在做梦时没法判断梦的时间,不过我能很确切地感受到,我的梦,的的确确在变短——这是在我睡眠时间不变的情况下,发生的不同寻常之事。
如此一来,我能逃脱房间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机会随日地流逝让我变得有些焦躁,这种焦躁在星期三彻底降临。
我又一次失眠了。
不过好在这次早晨,闹钟及时叫醒了我。
“我要出去了!”这是我醒来的第一句话。
我在干什么呢……我摇摇脑袋,快速洗漱,检查了一遍行李箱里的东西。
八点四十七,除了晚我一步来的何止英外,其他人都到了。
“小罗。”钟今成给我打了个招呼。
“哎。”我提不起精神,勉强抬头跟他回话。
“怎么,昨晚太兴奋,没睡好?”
“别提了,那些蚊子吵得要死,根本打完一只又一只。”我假装恼怒地说道。
热浪随着太阳的升起而从远方滚滚而来。陈一沁今天穿着一袭米色格子长裙,上身有牛仔肩带扣在短袖上,外头还套着一件防晒外套。
郭耳那小子也不停和陈一沁攀谈,两人,包括一旁的李洁,时不时就传出欢声笑语,让我看了颇为嫉妒。
要是我比你早进公司,哪轮得到你的份!我收敛着目光,看着陈一沁的脸。
她今天将染成棕色的长发绑在后头,马尾辫随热风有节奏地律动,这和平日在办公室的风格截然不同,我嘴角不禁咧起笑意:她这样的身材,无论什么风格都能驾驭住,若她能成为我的女友,那我一定会花许多的钱,给她买各式各样的服饰。
钟今成看着天边,喃喃道:“希望岛上的蚊子能少一些。”
“啊,是啊。”我心不在焉地说。
“放心,我提前查过了那座岛,上面种了很多驱蚊的植物,而且定期会施撒杀虫剂,保证岛内游客在任何季节都能免受蚊虫的困扰。”
“哦——”张兼稳看着口若悬河的郭耳,有些佩服,“那岛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是叫孤伶岛。”
“孤伶岛,孤苦伶仃的那个孤伶?”
“我记得是那两个字。”
这个小岛的名字,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我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内心的不安有渐渐浮出。
孤苦伶仃,那就是没有依靠的意思,给岛取这样名字的岛主,究竟是如何想的?
“郭耳,你知道那座岛的所属人是谁吗?”我问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应该也是个富豪,不然哪供得起这样一个几乎没人去的岛,也亏老板能发现这种地方。”
“说不定老板跟岛主在商业上有过来往。”张兼稳说。
“也有可能。”郭耳首肯。
“阔少来了。”陈一沁在跟李洁聊天时,看到了远远走来的何止英。他穿得非常随便,对他而言,这样的出游可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几点了?”
“还有五分钟到九点。”田适谦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表后,告诉张兼稳。
“老板不会真好卡到九点来吧,”郭耳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踮起脚尖,看着来往的车辆,“哟,阔少。”
何止英走进我们之中。
“还没来吧?”何止英问陈一沁。
“没。”她摇了摇头。
我们各自为营地聊了会儿天,老板带着一辆小巴士来了。
“真是气派。”麦强感叹道。
钟今成帮同事们把行李整理进车侧身的行李柜中,同时问麦强:“麦子也是头一次这样出去玩吧?”
“之前也有过?”
“嗯,大概是春节前,那个时候你还没进编辑组。”
“这么说来,这次我们有两位新人。”田适谦把自己的20寸行李箱递给钟今成,同时说道,“不知道岛上有什么吃的,有没有酒。”
“天使,你看那一箱。”
“喔——”田适谦低声惊叹,“是你?”
“怎么可能,估计是老板放好的。”
“好,好。”这个嗜酒的中年男子不断赞叹着,走上了车。
“来,小罗,行李。”
“谢谢。”我把自己那点东西递给他,随后走上了小巴士。
“老板早好,李姐好。”坐在最前面的是老板,他一个人占据两个位置,左边放着自己的一些零碎物品:一个钱包,一杯茶,一本笔记本,一台相机,还有几只笔。
“小罗啊,随便坐啊。”老爸乐呵呵地说,即使车内开着空调,他还是流下一些汗液,“小李,给我包纸。”
“嗯。”李洁和陈一沁坐在他身后。她从包里把餐巾纸递给老板。
我看了眼车内,发现陈一沁身后的位置还是空着的,便径直向那里走去。
我准备侧身进去,发现里头,郭耳正怡然自得地坐在那里。
他看着我,立刻就打了个招呼。
我也点头回应。
我对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厌恶(后面思考原因:一是因为他太过话痨,分不清人与人的界线;二是他也喜欢陈一沁,我不想和情敌坐在同一排),在那瞬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最终得出了下一步——我从差点坐进的位置抽身,以扭曲地姿势向后头走去,仿佛被什么绊了一脚。
反正在小巴士上也坐不了多久,何必为了和女神短暂相处而把自己置于郭耳身边?
最终我找了个空位,这样能和钟今成坐一排,左边是田适谦,后头是张兼稳。
我和他们比较能聊得来。
何止英、麦强二人则各占一排,隔着过道,和老板、陈一沁她们并排。
钟今成上车,不出所料,坐到了我身旁的座位。我们很投机地聊起了古今中外的“名侦探”。
所有人都到齐,汽车便启动,开往码头。
因为我们这并不是临海城市,还得向临市开,大概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即便在窗门紧闭的小巴士里,我还是依稀闻到海味。
又过了半个小时,小巴士抵达码头。
因为已过中午,大家都饿得不行,老板便请我们在码头吃了一顿昂贵的午餐。
饭后,大约两点,我们拖着行李,登上了前往孤伶岛的客轮。
这是我第二次坐客轮。第一次上船后,呕吐得很厉害,但今天没什么感觉,可能是我那时还年幼。虽然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很低,但我不想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晕船这件事了。
船上有许多工作人员,不过我们只需要认识其中的一位——井礼军。实际上,他不是这艘客轮的船员,他是孤伶岛上唯一的保安,也担任所有旅客的导游,因此,每次有人要拜访游乐孤伶岛,他都会乘坐客轮,到本土来迎接他们。
他身材健壮,黑黄的皮肤上有几道白色沟壑,肌肉饱满。他的健壮不同于钟今成有意练成的身材,钟今成的全身上下都很匀称,说是“健美先生”也不为过,但井礼军不同,他上肢,特别是肩膀的几块肌肉,格外结实,让我想到李小龙那副如蝙蝠般的背部——只是没这么夸张。
他穿着沙滩裤,小腿结实纤细。
“你猜他以前是做什么的?”钟今成靠在栏杆上,身后就是海水,他抽着烟,我站在他右侧——船只前进的方向,因而几乎闻不到烟味。
“你要玩福尔摩斯的游戏吗?”
“Yes, Dr. Watson.”钟今成似乎一下就进入状态。
我无奈地笑了下。
我们都知道柯南道尔爵士所谓“演绎法”的局限,不过这样的推理,可以成为茶余饭后的休闲。
若我有预知梦,我恐怕比福尔摩斯还要福尔摩斯。可惜,现在的我只是个23岁的年轻小伙,我看了看正在和老板他们介绍这片海域的井礼军——没法推测出他的身世,但我又不想当那位只能成为陪衬的华生先生,便开口,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钟今成。
“他全身的肌肉都很结实,尤其是上肢,恐怕以前没少干过搬物品的重活;小腿结实,像是有长途跋涉经历的人才有的样貌;他非常挺拔,挺胸抬头,而且这种挺拔不是有意为之,而是根深蒂固在他的身体里。这样看来,他……”我犹豫了下,钟今成这位“福尔摩斯”正等着我的回答,“他可能是一名军人,甚至是海军。”
“小罗,厉害啊。”钟今成把烟头扔进大海,拍手称赞,“我也是这样想的,他起码是个军人,而且,我们还可以继续推测。”
他指了指井礼军,顺便又从口袋里掏出根烟。
我从未发现,他原来这么喜欢抽烟。
“他的肤色因为伤痕而有些许不均。伤疤不是新添的,是旧伤,说明伤口很深。”
“他上过战场?”我实在想不到,一个军人为什么会有很多很深的旧伤。
“嗯。再有,这个岛的岛主,按郭耳给我们的信息,应当也是位上层人士,他为何会将这个岛的接待任务托付给井礼军?我想,是因为井礼军曾经战功显赫,要么为这位岛主做出过什么,因此格外受重视,所以他一定是名军人。”
“至于他是不是海军,小罗,你怎么看的?”他问我。
“我单纯觉得他站在甲板上,太稳了。”
“这不好说,若他从很久以前就成为孤伶岛的保安,那乘船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也是。”我从这样简单的推理中得到了些许快乐,转身趴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船后是一卷卷洁白的浪花。
“也不知道海军会有些什么特征。”钟今成在大脑搜索着。
“哟,二位!”田适谦拿着瓶啤酒走了出来。
“才刚上船就喝起来了啊?天使。”钟今成惊叹。
“当喝水嘛,这海水哗啦啦地流,让人听了口渴。”田适谦也靠上栏杆。我感觉栏杆承载不住三人的重量,向外头歪曲,身子也向前倾,便小心翼翼地把重心移回甲板上。
这艘船看上去也不旧,可我不敢把性命放在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上。
钟今成把头伸出,看向前面。
“还真远,我们出发了快一个小时吧?”
“嗯,快一个半小时了。”
“连个影都没看到。”
“嗯。”田适谦打个饱嗝。
后来我们三人聊了些事情,大多是自己带了什么东西,准备怎么度过这七天。
大概四点,烈阳已经内敛了许多,那座名为孤伶岛的海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各位,前面就到了。”井礼军告诉我们。
下午四点三十九分,我们一行十人,登上了孤伶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