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了这话当即住口,解风尘将食指竖在嘴前,示意不要说话,两人贴着山壁往山后走去,不过多久,便可看见,山的另一边有一个茅草屋,那屋子大门敞开,里面坐着一人,那人面容有些憔悴,身上穿着麻布素衣,在他身前,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那人带着斗笠,背对着解风尘他们这边,因此看不到相貌。
绍雪见了屋里那人,险些叫出声来,若不是解风尘反应够快,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只怕就被那带斗笠的男子发现了去。原来,屋里那人便是凌长生,只是相比几年前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年人,其实他不过三十来岁,只因经历太多,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过一会,解风尘才松手,绍雪有些焦急的小声说道:“风尘哥哥,长生伯伯在里面不会有事吧。”
解风尘笑着说:“这不还有我吗,我定不会让你长生伯伯有事的。”可心里却也捏了把汗,毕竟如今绍雪和自己一者因为近日流血过多,身体颇为虚弱;一者则是中了那怪蛇的奇毒,若是真发生什么大事,只怕不是两人所能应付的,还好解风尘深知凌长生这位寻真教前任教主武功卓绝,只要他不一心求死,就算现任魔教教主云中我来了,也不见得讨得了多少好处。
“原来是你,哈哈,想必曾经我绍雪侄女被人掳走也是亲使你所为吧,或者,我该叫你,东来府第二任掌门宇文卓座下首徒。”凌长生看了那人长相,不急不慢的说到。
那人身体显然是震动了一下,随即大笑三声,说道:“不错,不错,多年不见,长生教主依然是那么让人佩服,只是在下不知,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东来府的门人弟子的?”
凌长生闭着眼睛,长吸一口气,随后说道:“跟了我那么多年,你确实未曾露出过蛛丝马迹,只是你方才施展轻功落地时,我却看你露出了宇文卓的步伐,即便极力隐藏,却也藏不住你想杀我那颗急切的内心,毕竟宇文卓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武林高手。”
那人眼睛微虚,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武林高手,又怎么能敌得住长生教主你一击九龙游离手唉,只可惜,这么多年,还是没能搞垮你寻真教,今日取了你性命,日后再去搞垮寻真教,也就对得起我东来府列祖列宗了。”
凌长生摇头说道:“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仇视我寻真教。”
哪知那人听了这话,眼睛圆瞪,一脸茫然的说道:“你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哈哈,搞笑,真是搞笑。”他笑声却是立马戛然而止,旋即大喝道:“你他妈难道不知道当初你是如何将我偌大一个东来府搞得四分五裂的吗?只因你忌惮我东来府会对你寻真教不利,便带人偷袭了我东来府,那一战恩师身负重伤性命垂危,待恩师仙去之后,我们东来府就分为了两派,几十年啦,几十年的根基,就因为你,凌长生,因为你寻真教的利益,分成了南北两派,是啊,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东来府再也不足以对你寻真教造成威胁,可是,我,我永远不会忘记师父给我的托付,你知道师父临终前给我说了什么吗?”
凌长生漠然无语,那人接着说到:“他说,他竟然说他不恨你!你是他见过除了开派祖师以外唯一一个将剑法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对手,可笑,可笑师父死到临头还感慨你这个罪人的武功,可去他妈的剑法吧,就算你剑法出神入化,天下第一,今天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在我面前吗?受死吧,你这直娘贼!”
说着那人右手一拳轰向凌长生面门,毫无顾忌,大开大合,正是因为如此,解风尘才能一击命中他的任脉。
原来方才这人正愤怒到了极点,哪里还能察觉到身后解风尘正一步一步靠近,若非如此,以解风尘如今虚弱的程度,实在不足以一招击中要害。
那人倒吐出一口血,转头看向解风尘,眼睛里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拿出面罩把脸遮上,似乎不想让解风尘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随即一拳轰向解风尘,解风尘此时身体甚是虚弱,三步采莲的功夫不能及时使出,只得以全身力气打出一拳,两人两拳相碰,显然都讨不了多少好处,两人各退两步,解风尘身后凌长生将他托住,解风尘顿感体内一股暖流流进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好处。
那人大喝一声:“毛头小子坏我好事。”说完,手里掷出两个小球,解风尘飞身避开,那两球落在地上一阵烟雾随之扬起,凌长生大叫道:“捂住口鼻,这是东来府的迷魂弹。”说完自己便捂住口鼻。
解风尘听了也不敢怠慢,连忙捂住口鼻。
烟雾阵阵,将这茅草屋掩盖其中,却听迷雾当中传来一阵满怀恨意的声音,说道:“凌长生,我要你寻真教永不安宁!”这声音渐渐远去,不一会,待烟雾散去,解风尘才松开口鼻,绍雪也赶了过来。
凌长生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只是我一心求死,你却是救错了人。”
却见解风尘身旁的绍雪流下泪来,凌长生见了很是诧异,问道:“姑娘,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绍雪一抹眼泪,说道:“长生伯伯,你是真认不出我了吗?”
凌长生听了这话,心中颤抖,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你是绍雪?”
绍雪点了点头,解风尘挠了挠头说道:“我便是你以前在少林寺救下的那个蜀山剑派弟子。”
凌长生大喜,站起身来,这是他这一天下来第一次起身,足见心中欣喜,说道:“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能来见你长生伯伯,我就算是死,也没遗憾了。”
凌长生一生膝下无子无女,只有一个蓬莱仙岛上的姐姐,不过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只怕他已经很多年未曾去见过凌长情了,所以他把绍雪一直当做轻生女儿来看待,此时久别重逢,看到绍雪长这么大,心里自然是喜不胜收。
绍雪摇头说道:“长生伯伯,你却为何不对方才那恶人还手,以您的本事,就算打不过,也足以自保罢。”
凌长生却是不回答,说道:“进屋来,我给你们沏杯茶。”
解风尘与绍雪对视一眼,不知怎么回答,却看见凌长生已经走进了内屋,两人也只好跟上去,凌长生让解风尘与绍雪坐在桌前的凳子上,自己就进去沏茶,绍雪想去帮忙,却被他拦下,以他的话来说:“你们是客人,这是我该做的,或者你们当我已经连沏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吗?”听了这话,绍雪也只好回来坐着。
不过一会,凌长生就将水壶拿来,给解风尘二人倒了两杯普洱,这是南诏特有的茶叶,解风尘二人都没喝过。
凌长生问道:“这茶叶怎么样?”
解风尘不会品茶,只能回答一句:“很好。”
哪知凌长生并不接话,而是抬头看着空气,说道:“小时候,我与娘还有姐姐在蒙山上生活,我从没见过爹爹,只在娘口中听说过,爹爹是一个英雄,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但我一直很恨他,我见过我娘起早贪黑,耕种织衣都是娘一个人来做,小时候,我记得娘是个很漂亮很善良的女人,后来我们大些了,她已经满脸皱纹了。
我八岁的时候,才见到我爹,那时候他才回来,他身穿貂裘,与一身麻衣的我娘比起来,他就像一个官老爷,而我娘只是个丫鬟,我质疑过我爹在外面是做什么的,他从来不回答,后来有一次我和他吵架了,他打了我一顿,我便离家出走,四处闯荡江湖,依照娘教我的武功,得以混口饭吃,
再后来,我误打误撞,认识了寻真教第一任教主,太清真人,并拜他为师,跟他学了五年功夫,本拟武功越高内心也就越平定,谁知武功越高反而内心越是渴望杀戮,师父仙去之后,我顺理成章成了教主,我一心为寻真教着想,想将寻真教发扬光大,那时候正逢东海的东来府壮大起来,我怕东来府会对我寻真教不利,于是我便带人,夜袭东来府,这一战我寻真教胜了,
而后来东来府掌门人宇文卓逝世之后,东来府就闹了内讧,选举新一任掌门二级分化,于是,弱势一方就迁往了大雪山,强势的一方则留在了东海,不过他们元气已经大打折扣,很显然不能对我寻真教有何不利了,方才那人,便是东来府宇文卓的大弟子了。”
解风尘听了这话才明白过来,说道:“长生伯伯,方才那人,你应该认识才对,他要对你寻真教不利,你却始终不肯把他名字报出来,这是为何?”
凌长生平视解风尘,眼里出奇的平静,好似一寒潭古井,波澜不惊,已经没了当年的那份热血与傲气,他说:“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他杀了我,那也是我罪有应得,而他只是个受害者,我不想让你们为难他。”
解风尘叹了口气,说道:“长生伯伯,此行我们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凌长生毫不犹豫说道:“但说无妨。”
解风尘看向绍雪,绍雪点了点头,解风尘才将这一个月内的经历说了出来。
凌长生听完仰天大笑三声,即便他模样已经不胜往昔,不过豪气仍不减当年。说道:“你小子竟然前去抢婚,还真让人意想不到,不过咬你们的那种毒蛇你可留有尸体?”
解风尘说道:“有的。”于是从包袱里取出那条黑蛇的尸体,他曾听老人们讲过,若是被毒蛇咬了,一定要留下尸体,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凌长生接过毒蛇,把玩一会,眉头一皱,说道:“这是万蛇谷的蛇。”
解风尘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便凑上去看,凌长生指着这黑蛇的蛇尾说道:“你看,这边少了一块蛇鳞,这便是万蛇谷毒蛇的记印,只不过,这毒蛇我从未见过,想必比当年那五步蛇蛇毒还要厉害,我无药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