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转身,却没有看到人,不过他能感觉到杀气就在他经常潜伏的那片树林里。
李昊本就有点担心他在寺里的朋友有危险,此刻感到杀气,内心更急,忙提气往树林奔去,他去势迅疾且浑身戒备,自身也是杀气冲天。
一进树林,果然看见一白衣人,黑暗之中,只依稀感觉他蒙着脸。
此时已是深夜,对方还蒙着脸,自然不会是来做好事的,李昊也不说话,一招“罗汉伏虎”,直奔对方面门而去。
在上户,李昊的身手,那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昔年,他可是华夏武道排行榜的第一,功夫就是荒废几十年,对付这种小贼也不在话下。
哪知白衣人身形一闪,李昊这招竟然落了个空。
李昊“咦”了一声,也没太当回事,接着使出太祖长拳的“大鹏展翅”。
天下间的拳法,他都了然于胸、融会贯通,此刻,他虽然感受到对方的杀气,但这杀气却不甚强烈,是以他出招也都是普普通通的招数。
对方又是一闪,而且还有余力反击,对着李昊也攻出了一招。
李昊先行出手,占尽了先机,对方随意一招就扭转了局势。
李昊当下不敢怠慢,开始重视起对手,两人在树林里暗斗,却是谁也不出声,越打越快,转眼已是十数招过去。
眼见久攻不下,李昊心中不觉有点颓然,想着今日自己竟连遇两位高手。
白天面对云裳自己毫无胜算也就算了,毕竟云裳已是华夏武道屈指可数的高手。
可是眼下在这紫竹寺,自己居然也要灰头土脸吗?
李昊暗暗吃惊,他却不知那白衣人心里更是吃惊。
白衣人此时也在想,自己刚刚才恶战了两个高手,不想此刻又碰到了高手,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两人都决定用杀招,李昊用上了“天魔妙舞”,白衣人也用了他的杀招“天下布武”。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均从招数上认出了对方,俱想道,“原来是他”。
霎那间,两人都强行收住招数,树林间方才遍布的杀气瞬间荡然无存。
原来这白衣人正是李昊的朋友,李昊此前不是没想过这里只有他的朋友才有这样的修为。
只是,他万万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晚才回来,所以才会觉得不可能是她。
黑暗中,两人默然相对了许久,竟是互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他们互相知道说什么好,他们也不会明明近在咫尺,却三年没见过一面了。
三年来,李昊无数次来到了紫竹寺的门口,他翘首盼望、辗转反复。
可是,他始终不知道再见面,自己要如何面对她。
他对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每次,他都乘兴而来,败兴而逃。
良久,白衣人吐气如兰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只这声音,李昊已然醉了,他嘴巴都乐歪了,好在白衣人已经转身离开树林,看不到他的丑态。
两人走到紫竹寺门口,白衣人却不开门,直接施展轻身功夫翻了进去。
李昊这才想起,她此时身份是尼姑,自是不想开门的动静引来别人,于是,他也跟着翻了进去。
两人悄悄进了白衣人的房间,白衣人摸黑点了盏油灯。
李昊借着灯光看清了房间的摆设,他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此刻他的泪水却差点就夺眶而出。
这房间几乎和当年他俩在睢阳浴血奋战时同住的那一间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还是女扮男装,所以坚持要两张小床分开就寝。
那时的她,胸中自有百万雄兵,面对叛军围城,指挥淡定、稳若磐石。
那时的她,羽扇纶巾、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那时的她,为了救他,甘愿飞身挡住敌人的弓箭。
那时的她......
他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李昊没有说话,在白衣人对面的床铺坐了下来,默默盯着还是蒙面的白衣人,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白衣人被他瞅得很不自然,她虽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面对他却尽是忸怩之态。
她眼角也一直偷偷在看他,只是此时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从前,她不想过分显出自己的心意。
两人“对峙”了许久,白衣人没话找话,小声道:
“我在寺里法号离冰。”
她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平淡点,隐隐中还是露出了激动的语调。
“离冰、离冰”,李昊喃喃道,似乎不多念几次,他就会忘记一般。
离冰此时方才拿下蒙在脸上的黑纱面巾,李昊终于看到了他日思夜想三年的容颜。
这张脸,依旧如明珠,似美玉,清秀绝伦,不可方物。
她不再女扮男装,却仍然英姿飒爽、风华绝代。
只是她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哀愁、几分佛性。
李昊内心激荡,他强自按捺住道:“本不该这么晚打扰你,不想你却从外面回来。”
这是三年来,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离冰却并没有问李昊为啥而来,她淡淡说道:“这寺庙所在地,当初是上户的雨家所有。几年前,他们本想征用这块地,后来卖了我一个人情,把地无偿给了紫竹寺。我本不欲多理世事,但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所以我答应雨家将来若有需要,我会帮助他们一次。今晚,雨家有人上门寻仇,就找我过去帮忙了。”
上户的雨家,李昊从电视上也看到过,不过此时,他却不太关心。
毕竟,这种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难,对离冰和他,那不过是小菜一碟。
“今天云裳居然跑去天一公司找我。”李昊道。
离冰闻言,心想方才在雨家和自己动手的,定然就是云裳无疑,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李昊接着道:“她在公司逼我动手,我在那已经待不下去了。我到家后,内心却一直很不安,老是觉得有什么危险要发生。”
离冰心知他是担心自己有危险,才会前来,芳心也是激动起伏。
她不动声色问道:“你觉得她的身手如何?”
李昊面有愧色道:“我不是她的对手。”
“什么?”离冰俏脸一惊,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昊。
李昊苦笑道:“这三年来,我基本荒废了,都没再舞刀动枪过。”
他旋即又嘲讽道:“纵是第一高手又如何?常人尚且能遵循自己内心的感情来对待朋友和爱人,他能吗?”
离冰听他如此言语,自是知他所指,内心也是凄苦不已,她忙转换话题道:
“想来刚才和我在雨家交手的,也应该是云裳。她当时戴着青铜面具,你这徒弟果然是好天赋,我从招数上,还真看不出是她。不过,我看她和人交手的经验并不是很丰富。”
李昊听她也和云裳动过手,当即把自己今日和云裳交手的情形简单说了下。
当然,最后那尴尬无比的由败要反胜,最终又败的情形,他自是没说。
离冰仔细听完后开心道:“三水门现在出了个云裳,也算是一代更胜一代了。”
说完她又想,三水门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就不再往下说了。
李昊看离冰不说她和云裳的交手情况,心里也知她应该是占了上风,是怕打击自己不想多提。
一时间,他不觉傲气顿生,心里隐隐觉得自己要迅速把荒废的功夫完全捡回来。
他却不知离冰不想多提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认出另一个女孩是火东来的女儿。
李昊按下重回巅峰的想法,又向离冰请教道:“我是不可能待在天一公司了,天下之大,却不知我还能去哪里。”
他的心意,离冰焉能不知,只是离冰一直未能从当年的事情走出来,她想了想,道:“她来找你,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还是......”
离冰没有再说,李昊知道,她是指云裳此来,是不是三水门的门主授意的。
李昊怒道:“当年,被逼归隐,我忍了。好不容易习惯了这种生活,又被搅得面目全非。他们这是又要干么?
真以为我就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离冰叹了口气,道:“你别瞎想,哪有什么人欺负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李昊看她叹气,心里一软,道:“我还是去趟三水门吧,当年你毁掉的那东西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恢复,始终是我心里的魔咒啊。”
离冰闻言,点了点头,却没再说话。
李昊又在离冰的房间赖了会,他此刻觉得这也是他的房间,待着心情无比舒畅。
他心里爱极离冰,也知道离冰的心意,却总不忍强她所难。
离冰一年不想见他,他就等一年。
离冰三年不想见他,他就等三年。
离冰十年不想见他,他就等十年。
他却从未想过,这样的苦等,也许未必就是离冰所希望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李昊赖无可赖,终于起身告辞道:“那我就去三水门了。”
离冰还是点点头没接话,李昊方才提及当年的事情,她内心仍在滴血,不想多说。
李昊内心不由得难受起来,他没想到两人见面会是这样,他缓缓走出房门。
他到门口的时候,离冰忍不住交待道:“你此番前去,最好还是易容下,暗中查探比较好。”
李昊转身笑道:“我会的。”
他正待转身离去,离冰又低语道:“黑猪,小心点。”
黑猪正是李昊儿时在村里的外号,当年大家在睢阳苦战的闲暇,就会互相说一说儿时的趣事。
此刻,他一听到离冰喊他这个外号,方才还难受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昊双目闪着兴奋无比的光芒,自从云裳出现,他就有了这种兴奋的感觉。
虽然他全力压制自己的这种感觉,但就连他的同事冯瑛也看出来了。
这种隐隐的又要开始刀光剑影的生活,让他觉得自己才是自己。
他是武者,是侠客,他心中还有梦,他其实还想改变。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