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上从来都瞒不住任何秘密,王大富的死比他光屁股在外卖弄玩意儿的事情还要传得快一些。
王大富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人,一个坑蒙偷的四十岁老光棍儿,无妻无子无父无母无亲戚,死了,也只不过是给大家添了一个饭后消遣的话题。
有的说他是运气不好,撞上了哪个挨千刀的故意在墙上安装的戳子;有的说他是被人杀死的,警察已经开始调查周围的监控,不久后就会真相大白了;也有的说肯定是在外面乱搞,被人怀恨在心所以才要弄死他;还有喜欢看刑侦电视剧的,说会不会是变态杀人狂,还叮嘱大家小心走夜路,没事不要出门瞎晃悠。说着还一巴掌拍了小孙子的屁股,恐吓道,“看你晚上还闹不闹着出门。”
对于这些流言,张明倒觉得有点好笑,笑着笑着一想到王大富瞪圆了眼睛的死态,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从桌子上拿根烟来,打火机一响,便吧嗒吧嗒起满屋烟雾缭绕。
凭王大富平时的作风,张明不认为他是那种蠢到会意外死亡的人,那么就是被他杀了。
“他杀。”张明虚着眼,脑海里忽然想起在转角碰到的那个黑衣男人。
大白天的戴个黑口罩,现在越想越有嫌疑,就连匆忙瞥见的那一撇侧眼,现在也觉得是带了寒意。
靠,最后一次生命,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张明把烟按在垃圾桶里,想到自己看见了凶手的侧眼,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灭口”,就开始有点坐立不安起来。
这两天还是不去找工作了,这是他犹豫再三后做出的决定。
吃了午饭,他在沙发上睡了个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离刘楠楠,也就是他现在的女儿放学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张明又抽了根烟,进厕所洗了把脸,然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刚好。
拿钥匙的时候,眼睛又瞟了一眼柜子上散落的锥子,从外面回来后他就拿着锥子仔细看了看。
木质的锥柄大概十公分,金属的锥子约摸12公分。从眉心刺进去,应该会穿到脑髓吧。想着,他眉心一阵瘙痒,像是真有人拿着锥子抵在眉心似的。
“直接刺穿了脑髓。你看,上面还有一点白花花的像脓疮一样的东西。”
警察局里,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杨有才指着隔离带中的锥子,对下属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大,吃饭呢。”有人吐槽了一句。
杨有才拍了一下说话人的肩膀,“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民心园那边的监控调回来了吗?”
“还没有,刚刚打电话问了,说还要再等会儿。”
“等个屁,那帮好吃懒做的家伙。”
“老大,要不然你先回去吧,监控到了,我到时候发你手机上。”
杨有才抹了把下巴上的青桩胡须,“算了,我再等等吧。昨天西区那个闹事儿的,关两天就得了。至于饭菜,一天一顿,厕所一天上两次,让他吃吃苦头,不然还得再闹事儿。”
下属们应了声,这两天生事儿的人比去年一年还多,今天又死了个人。这还是杨有才工作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所以也没什么头绪。
在办公室弄了弄资料,抽了五支烟,眼看已经快要十点,那边依然没有监控的消息传来。
整准备掏手机玩把游戏,铃声又响了起来。
“喂,你怎么还没回来啊,监控录像还没到吗。”妻子关秋月问得有点不耐烦。
“还没。”
“那你快回来吧,女儿又开始哭着要找你了。”
杨有才听着电话那边传来女儿的哭声,看了一眼腕表,“好吧,我马上回来。”
等他回去时,女儿却已经睡着了,小姑娘像蛤蟆一样趴在床上。关秋月接过他的帽子,掸了掸,问道,“最近的事儿真多,不是这边打架闹事儿,就是那边忽然死人。”
挂好帽子,关秋月又道,“桌子上给你留着饭菜,要吃的话,自己去热一下。”
她撩了一下染成酒红色的波浪长发,身着一件雪色宽松睡衣,说话的时候纹得精细的眉毛往上挑了挑,两只杏眼眨得慵懒。
光看上半边脸的话,关秋月算是个美人,可她颧骨高,鼻子瘦长鼻孔外露,嘴巴尤其不好看,生得宽大,下厚上薄。
“不吃了,没什么胃口。”杨有才松了衣服,把外套往红棕色的沙发上一扔,又开始解皮带。“我先去洗个澡。”
“嗯,我先上床了,你等一下把女儿房间的灯熄一下。”
杨有才没答话,把裤子也脱了扔在沙发上,再赤脚光着身子走进浴室。刚在头发上抹上洗发水,外面手机就响了起来。
“秋月,秋月,你帮我接一下电话。秋月……”
“好好好。”外面传来女人不耐烦的声音。
“谁打来的?”
听关秋月嗯了两声就挂了电话,杨有才随便抓了两下头发,想要开阀冲水,又怕听不清外面的回答,索性侧耳起来。
“警队,说是监控录像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好,你把手机拿过来一下。”
“洗了澡自己出来拿。又不急这么几分钟。”
杨有才打开水阀,来不及抹沐浴露,只用毛巾在背上搓了几下,就走出浴室,往沙发走了过去。
“秋月,你把我手机放哪去了。”
“我这里。”关秋月道,“进来在床上看吧。”
杨有才又熄了客厅的灯,看了一眼女儿的屋,关秋月已经熄了那边的灯。便穿着条沙滩裤进了卧室。
关秋月拿着杨有才的手机躺在床上,脸上敷着块透明的面膜,“嗯,你自己拿去看,看了半天,只看到个收垃圾的。”
“你看的是案发之前的吧,根据目击者描述,案发时间应该是在九点到十点之间。”
“哦。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啊。”关秋月把手机递了过去。
“被锥子刺穿了脑袋。”
“什么锥子?”
“就是地摊上有个倒钩那种锥子。”
“长什么样啊,男的女的?”
“男的,一个老光棍儿。”
杨有才接过手机,把进度条拉到九点左右,看了半个小时,王大富的身影才开始出现。
“这个就是死者。”杨有才道。
关秋月轻轻拍打着脸颊,刚凑过去,视频上的人就走出了监控视野。
又过了十多分钟,王大富才又出现在屏幕上,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口罩穿着黑衣的男人。
“凶手出现了。”杨有才激动得坐了起来,关秋月又凑了过去,“我看看。”
只见黑衣男人走着走着就忽然掏出一块白色的东西捂住王大富的口鼻,接着按住王大富的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他的动作利落干净,很明显是早有预谋。杀了人后,黑衣人很快就撤离了现场,消失在监控范围内。
“那个锥子是他早就在墙上安装好了的。”杨有才吸了一口气,又转头问关秋月道,“他们只发了这一段录像过……”
一语未毕,却见关秋月目光若滞脸色煞白,转了话问得切切,“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了。”
“嗯,嗯,没什么,我先睡了。”关秋月慌张躺了下去,侧身背对着杨有才,眉头深锁一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