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必如此麻烦？不如让珍儿先劝劝惜儿再说。”皇甫睿翀打量一眼皇兄，见他毫不动容，不满地嘟囔道：“皇兄就这么有把握从凌灏离的手上把人劫走吗？”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劫人怎么会容易？而且上次惜儿出宫，暗里就有人保护着，想必是凌灏离的暗卫。”皇甫睿渊不置可否，“但是，我可以让人把惜儿送出来。”
“谁？”皇甫睿翀好奇地问。
还不待皇甫睿渊回答，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敲门声。
“黄公子，有位吴双姑娘想见您。”
皇甫睿渊的眼中一抹锋芒闪过，随即掩去，站起身。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
皇甫睿渊在楼下再见到凌无双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女子哪里不同了。她没有再像以往一样，忽然冲到他的面前，没心没肺地笑着叫他黄大哥。
直到他坐下，她才微笑着叫了他一声“黄大哥”。
不知怎地，皇甫睿渊竟是因为她的疏离，心里狠狠一疼。他微敛眸色，恭敬地道：“酒楼里人多势众，草民就不给公主行礼了。”
他的反应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伤人？凌无双攥紧桌下的拳头，倔强地看着皇甫睿渊，“黄大哥，双儿今天来是想问黄大哥，黄大哥心里喜欢的人是郁医女吗？”
皇甫睿渊直视着她眼中盈动的泪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与珍儿自小便有婚约，这次陪她回来，也是想等颜嫔娘娘康复，便带她回亘城完婚。”
凌无双努力地勾起唇角，想要笑得像个爽朗的侠女，眼底的泪光却沉底地出卖了她。
“黄大哥喜欢的人果真是郁医女。”她别过脸，抹掉就要溢出的泪水，才再次看向他，没心没肺地笑着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黄大哥，祝你幸福，与郁医女白头偕老。”
回宫后，她特意跑去跟腊梅学针线活，扎得十根手指都是针眼，才做了这个荷包。本想着再相遇时送给她，不曾想，再相遇已是这般光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又岂会有如此的伤痛。
“谢公主恩典。”皇甫睿渊接过她递来的荷包，视线落在荷包上绣得乍一看分不清是花还是叶的并蒂莲上。
“我绣得有些丑，祝福的心却是真的。”凌无双的视线略微向上望去，不让眼中的泪落下。
“公主有心了。”皇甫睿渊垂下手，将荷包紧紧地攥在手中，心里隐隐地痛渐渐清晰。
“黄大哥，就此别过。”凌无双咬紧下唇，刚要起身离开。皇甫睿渊忽然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无双，跟我走，好不好？”
他望着她，心跳渐渐加速。明明知道这只是一个骗局，他竟有了心动的感觉。他拼命地压下这种感觉，忽略心里的期待。
凌无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泪水滚出眼眶，“真的？”
“嗯。”皇甫睿渊定定地看着她。
“那郁医女怎么办？”凌无双不禁迟疑。
“以后我会与她交代。”
凌无双的神情微滞，愣了会儿神，还是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等我，我上去与黄翀交代一下。让他留在这里陪珍儿。”皇甫睿渊嘱咐道。
凌无双当即站起身，“我陪你去。我也想与蝗虫告别。”
她虽然总是奚落那个男子，却与他不打不相识，也把他当成了朋友。在亘城时，她可没少欺负他，故意把他的名字叫成“蝗虫”。
皇甫睿渊走到她的身边，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一手则按在她的腰间，随手抽走了她的香囊。
“你留在这里等我。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离开，定会生了事端。”
“好。”凌无双乖巧地点了点头。
直到皇甫睿渊离开，凌无双还觉得自己犹如在梦中。前一秒，他还心系他人，如今为何要带她离开？
皇甫睿渊很快回了房间，将他决定带凌无双离开一事告知了皇甫睿翀和郁采珍，并嘱咐他们留下，接下来该如何如何。
末了，皇甫睿渊将凌无双的香囊交给郁采珍，“你将这个香囊交给太后，她自然会助我们将惜儿送出来。”
“你打算利用无双？”皇甫睿翀的眼底布满了怒火，他对皇甫睿渊向来尊重有加，很少这般这般红了脸。
“是她自己愿意的。”皇甫睿渊回话的语气，并不如他自己想得那般底气足，“兵不厌诈，若没有筹码在手，我们凭什么顺利带走惜儿？”
“卑鄙！”皇甫睿翀低咒。
皇甫睿渊的神色一怔，忽然也怒了，“若是你觉得我卑鄙，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我可以去劝惜儿。”
“你现在就去。”皇甫睿渊嗤笑，“若是惜儿不肯与你离开，他们再回了宫，我看你如何再带她回去见云姨和皇奶奶。”
“师兄，还是听小师叔的吧！”郁采珍心疼地看着皇甫睿渊，“我相信小师叔也不想这么做。他也为了化解云姨和太后之间的心结。”
皇甫睿翀的怒气瞬间都泄了，眼神痛苦而自责，“皇兄，刚刚是皇弟冲动，口不择言了。”
说到底，这是他的家事，惜儿是他的亲妹。皇甫睿渊如此做，也是为了他一家团聚。如若不然，他哪里需要背负如此骂名。
“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们。”皇甫睿渊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外，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愧疚，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又是一阵刺痛。他未曾深想，全当是伤害了一个美好的女子才有的愧疚心理。
房间内，郁采珍小声唤失神的皇甫睿翀，“师兄。”
“珍儿，你说为什么一定要打仗？”皇甫睿翀的声音低沉而痛苦，尽是苍凉。
若是没有战争，便不会有这么多痛苦的抉择。
如今各国间的形势不容乐观，周国，北昱国，以及塞外一个部落的王已经联合，这也是周国敢明目张胆骚扰显国边境的原因之一。
若是翾国不肯帮周国，那搞不好周国就会掉转枪头先对付翾国。
即便，显国愿意与翾国结盟，也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因为显国与翾国唯一相近的地方隔着连绵高耸的山脉，就是他这样一个武功颇高的人走在上边依然吃力，更何况是大部队了。
若是不能从山脉上翻过，显国和南峣国的军队想要救翾国，就要从周国而过。
试问，周国怎么会让显国的军队通过？
若是强行走过山脉，士兵疲乏不说，南峣国身后还有一个北昱国在虎视眈眈。
一百年前，南峣国和北昱国其实就是一个国家，但因为兄弟纷争，夺嫡风波，才会分裂出两个国家。
多年来，南峣国与北昱国纷争不断，虽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彼此之间，也在等待一个机会，吞并了另一个。
是以，南峣国与北昱国是绝对不可能联合的。
若是，南峣国敢派军队，吃力的支援翾国，北昱国必然会派兵攻打南峣国。
风墨远也是个有远略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简单来说，那一带高耸入云的山脉，已经彻底的隔开翾国与南峣国，显国三国联合的可能。
如今，翾国可以联合的只有周国，还有一个离翾国最近的拓跋部落。
据传，拓跋部落的大王十五岁登上汗王的宝座，这些年来嗜杀成性，不断征战，将原本塞外最小的拓跋部落变成如今与其他两个部落不相上下。
而这个拓跋部落正是与周国暗中联合的那个部落，翾国想独善其身，站于事外，根本就不可能。
是以，翾国自然也是这些国家的联盟。因此，扈达其他两个部落联合了起来，同仇敌忾，很是忌惮拓跋部落的势力。这两个部落已经与显国达成协议，若是显国能攻占周国，便再一举攻占翾国的边陲要地，从这里再攻占拓跋部落。
父皇已经在催促他回国，因为战争一起，他流落在外不安全。
收到这样的消息后，也更加让他明白，惜儿这事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她是父皇的心尖，但身为一个帝王总是有着太多的无奈，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毁掉国与国之间的盟约，与一个被大山隔开，断然不可能联合的国家联合呢？
即便是他做了帝王，他也会按照盟约攻打周国，再攻打翾国，与扈达另外两个部落再合力攻打拓跋。
这样的战争一打便可能是几十年，惜儿若是不走，她在翾国皇宫将会是怎样的心情？
除非，翾国能与拓跋部落联合攻下周国，才可以强大得不让任何人进犯。
这样的乱世，有的时候不是谁嗜杀才会战争不断，不过都只是想让自己的子民过上好日子。
而且，又有哪个帝王不想一统中原？
但，拓跋部落与周国互利互助多年，周国公主更是拓跋部落的王后，翾国想要拓跋部落与他联合攻打周国，怕是基本不可能。
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凌灏离不够雄才伟略促成，而是多年来凌灏离都不过是个傀儡皇帝，无法控制局面。
凌灏离十九岁才将政权夺回来一部分，那时候拓跋王已经与周国和亲，娶了周国的公主。
即便他有心拉拢，拓跋王也定然不会与一个内部还不安定，指不定谁做主的国家合作，而舍掉实力强大的周国。
是以，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内部，还是外国，翾国都很是被动，凌灏离若是想扭转局面都是难事。
……
凌灏离坐在桌案后，脸色泛白，神色阴沉，手边是一堆等待批阅的周折。宁王败退后，很多事情堆积着等待他处理。
他的伤虽然没有外界认定的那么重，却也是真的伤到了心肺，要养很长一段日子才行。
地中间跪着跪着他的暗卫之一疾风，凌灏离的眸色寒光乍现，“宁王有什么动静吗？”
为了皇爷爷，他不愿意伤他性命，他却几次三番想置他于死地，一点兄弟之情也不念。他恨，是以，他只能放过他这一次。
“回主上，暂时没有。宁王派去京都的人马也都已经被我们控制。”疾风回。
“周国那边呢？”凌灏离并无担忧，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周国那边暂时也没有动静。”疾风又道：“显国那边正在频繁的与扈达那边接触，看来是打算攻打周国了。”
“显国一向与南峣国交好，就必然得不到北昱国的支持，看来这天下要乱了。”凌灏离扬起唇角，冷冽地笑了。
乱世出枭雄，他就等着这乱世来扩大翾国的版图。
这些年来，翾国的局面一直很被动，若不是周国与显国早就失和，周国攻打的就是翾国。
他绝不会让翾国的天下一直这么被动下去，从他登上皇位那天开始，他想一统中原的梦想就从来没有变过。
“嗯。”疾风赞同地颔首，“那主上有何打算？”
凌灏离的眸色渐深，“如今只有拉拢了扈达的拓跋部落，才能让翾国最快强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