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不想见到谁,谁就越会出现在面前。
冷霞看着秦暮王慢吞吞走到所有人面前,点清人数,还有一半的人没到。
青竹门和枫陆上所有仙门一般,门内山头耸立,各股势力盘根错节。
修仙者喜好独居,只要在青竹门内,身为二代长老或者位居仙王之位,都有资格寻找一处山头,开辟洞府,自成一派。
一致对外时,青竹门当然是齐心协力,戮力同心,可回到青竹门内,为了各种资源法宝和机遇,也会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这就是修仙,野蛮而残酷,看上去却仙气四溢。
不少实力较弱的二代长老,根本不会行驶开峰之权,而是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比如仙王。
如果实力再强一些,能够让仙宫看上,那就更好,事儿钱多,身份上还压人一头。
青竹门里的鄙视链很纯粹,仙帝暗中鄙视着所有人。
年纪大的仙帝鄙视年纪小的仙帝,靠着资质碾压对方。
仙帝的嫡传弟子,比如竹紫七之流,暗中鄙视着仙宫的供奉长老。仙宫的供奉长老看不起仙宫外的仙王,仙王又看不起所有的二代长老。
唯独有两个特例,哪怕是再狂妄的二代长老,仙帝嫡传也不会去触碰的禁忌。
没有人敢看轻青徐王。
没有人敢问剑无名山。
这两个人从来不会出现在青竹门的鄙视链中,无名山上的白长老,万年以来,青竹门杀外敌最多者。
青徐王,封王九百多年,虽然如今已经仙逝,但他活着时是所有仙帝心中的一块巨石。
一旦到了封王千年的期限,青徐王破开限制,就可以随意挑战仙帝,到时候又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青竹门内,被所有人视为最弱的仙帝‘青帝’曾与他人言笑:
“我这大好帝物,静候青徐王取去。”
闻者颤颤巍巍,冷汗直冒,不敢答话。
伴君如伴虎,在仙门也没什么稀奇的,人间的话飞上了天,还是有道理。
青帝本就是青竹门中最根正苗红的一脉,由开门祖师爷传下,一脉相承,其他仙宫山头皆是开枝散叶的结果。
有传言说,青徐王也是此脉中人,他封王之时,只有青帝现身,并赐下了一把青竹笛。
法宝品质不高,但态度很重要,从那天起,所有人不仅知道了青徐王战力卓群,更知道青帝对他很是看好。
一个仙帝的态度,所有人都必须慎重对待。
因此青徐王的暴毙,被不少有心人视为一场阴谋,一直看好他的青帝成了最大受益者,稳居仙帝之位。
阴谋论在哪片大陆都会倍受欢迎,人们喜欢相信捕风捉影的东西。
青徐王一死,青竹笛凭空落入白长老手中,又莫名其妙赐给了一个凡人女子冷霞。
所有人都以为青徐峰的传承就此中断,谁知道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根野草,上山三年的青徐峰小师弟竟然续上了香火。
不少人传言,这个十三岁的小师弟每夜还会巡山,防止外人闯入,有些可笑。
秦暮王在蒲团上坐下,闭上双眼,一道无形的领域以他为圆心扩散开。
那些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只要身处青竹门内的,都被他瞬间带了过来,出现在草屋中,挨个坐在蒲团上。
有人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像是还没睡醒。有人正在走路,突然被挪移过来,一个趔趄,跪在蒲团之上。
最可笑的是,某人头戴草帽,手持钓竿,看着打扮,刚才应该是在钓鱼取乐。
秦暮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看着茅屋里的六十一人,慢吞吞说道:“相互认识一下,下午开课。”
颜锐眼尖,环顾一周,与身旁两人低语道:“少了一人。”
冷霞也发现这个问题,一半的人都是秦暮王腾挪过来的,落地之后,秦暮王又让他们相互认识一下。
索性就地攀谈,不少认识的人结成一座又一座小山头,互相介绍。
而冷霞他们三人附近却是一个外人也没有,很明显是秦暮王刻意为之。
要知道,被挪来的人,一是由于心理惯性,想着就近结识他人,不会唐突地走远,周围同门的面子会挂不住。
二是觉得既然是仙王所为,如果随意走动,仙王的面子也会挂不住。
他们热热闹闹的聊天,冷霞三人组好似被孤立了一般,只有雪狂一个人热热闹闹地给另外两人介绍。
不过局面没有一直这么僵持下去,很快就有了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冷霞是武学小宗师,六觉敏锐。颜锐只差她一步,也是超出常人,雪狂更是九转金丹的强者,草屋里就是苍蝇放个屁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于是三人很‘巧合’地听到了一些的声音。
“那个小女孩便是冷霞?我早听说了,她如今可是青徐峰主?”
“对的,那个颜锐还是如今青徐峰的小师弟,他们两人怎么坐到一起了?”
“谁知道呢,他们身边坐的可是雪狂师兄!近千年来天赋最高的青竹门弟子!”
虽然是小声讨论着,但三人都是人心通透的角色,知道隐藏在话里话外,总有一些不好的意思。
如果说从三人身上提取公因式,得到他们的共同点,那只会剩下一点:“都挺招人恨的”。
雪狂不满百年完成金丹九转,其中有四十年停滞在最后一步,不是迈不出去,而是为了结婴时能达到‘刻骨’的法则境界,所图甚大。
一旦让他结婴成功,跻身仙王之位指日可待。
颜锐是青徐峰小师弟,据说也是天赋惊人,青徐王死后,一人守着一座峰,让不少人气的牙痒痒。
这两人还只是处于让人羡慕的阶段,而面对冷霞,那就是赤裸裸的嫉妒了。
冷霞,一个除了长的好看以外不知道哪里好的凡人女子,竟然一步登天,成了青徐峰主。
不仅如此,她还成为了白长老的徒弟,要知道,白长老虽然近些年露面不多,但青竹门内为他痴迷陶醉的女子数不胜数。
雪狂师父也是如此,曾经艳压群芳,放出话来:“谁敢喜欢我师弟,就是我情敌。”
不过这段话的后半句更为出名:“谁敢不喜欢我师弟,那就是质疑我青竹门这么多女子的眼光!”
她们若是想要见到白长老,还需要找个时间,找个机会,在他会露面的场合守着,远远望一眼。
倘若能够听惜字如金的白长老,说上那么两三个语气词,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梦里都没这么好的事!
不少修仙女子做梦,即使梦见了白长老,好像也是云里雾里,看不清脸,更不要奢望说上两句话了。
可现如今,有那么一个女子,虽然还是女孩子,她不仅成了白长老徒弟,还跟白长老住在无名山上。
一想到她每日能见到白长老,还能与白长老一起吃饭,修仙,青竹门内的姐妹们就悲愤欲绝,痛不欲生,人与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甚至有一位女子仙王夜夜买醉,山峰之上不时传出‘我也可以当徒弟’这种听不太清的话。
如果让她们知道,冷霞有时还会拉着小白一起看星星,强逼着小白听她讲地球的故事,恐怕青竹门内不少女子会道心崩坏,从此一蹶不振。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冷霞麻烦惹大了。
从她成为白师弟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收获了一堆假想情敌。
冷霞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正在和颜锐认真听着师兄介绍其余人。
一个头戴草帽的少年手持鱼竿,扒开人群,从一个个蒲团上跨过。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瓜子花生矿泉水,收一收脚,谢谢!”
冷霞只感觉一股凉气从天灵盖直下,夏日炎炎,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无论在心中猜测多少次,当遇到这种事时,冷霞都无法保持淡定。
她可能遇到穿越者了。
草帽少年高高举着鱼竿,站在三人面前,礼貌地问道:“能让我坐在窗边钓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