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略显尴尬,美桃就势接过东方旭的花,大方地说:“要不要这么快?我还没过考查期呢,庆祝的鲜花已经买好了?”东方旭忽然找到了台阶,忙说:“升职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表现一下呢?”到了表白的关口忽然退缩的,大有人在,这并不是说有一方不够好,只是因为彼此不在对方的节拍上。
“那就谢谢了。”美桃俏皮地跟东方旭做鬼脸,然后捧着鲜花想要马上就走。
东方旭看着美桃的背影,忽然想起他的另一个安排。“我预定了北京最正宗的蓝龙虾……”美桃听到这里,停下脚步,转过头。“还有,那个米其林餐厅的法国大厨鹅肝酱也做得很地道……晚上一起去吧。”东方旭说。
“这算什么呢?”美桃问道。
“一个……正式的邀请——”东方旭说。
“还是上任那天再说吧!”美桃妩媚地一笑,走出了东方旭的办公室。当美桃的高跟鞋踩在走廊的地板,发出清脆灵动的响声时,美桃才觉得自己整个人浑然接了地气,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畅快放松,比待在东方旭的办公室里,踩在昂贵的地毯上更有踏实和安全感。“东方旭只知道把他认为好的都给我,却从来不问我到底想要什么。”美桃这样想着,回头望望七楼那间充满阳光的大办公室,再看看手中的红玫瑰,摇摇头走向自己的工作间。
果然办公室不适合恋爱,也不适合表白。
刚出五楼电梯,美桃差点被飞跑的同事露露撞了个满怀。
“中国五个,欧洲三个,北美一个!”露露边跑边打电话,所有在走廊上的同事们纷纷让路,“十点十分准时出现在二楼摄影棚,不需要任何理由!”露露消失在畅通无阻的走廊尽头。这就是设计师在霓裳女装的待遇,其他部门的同事,都需要给他们让路。美桃拿着玫瑰,她甩甩头发,让自己的思绪从东方旭那里转移到工作上,她看到走廊上纷纷避让的众人,脚底生风快步走回自己的工作间。
这个工作间只属于美桃和露露两个人,静悄悄地没有声响。美桃随手关好工作间的门,却忽然看见露露坐在座位上,她用舒服的姿势仰躺在座位上,双脚放在工作台上,正仰头思索。前一秒还在走廊飞奔,后一秒就已经安静地在工作间思索,设计师的工作状态的切换,就是这么迅速。
美桃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那里的塑料模特身上,穿着美桃用大头针别好的上装,下装空空如也。露露一见美桃进来,忙把双脚放下来,凑到美桃的工位旁边。
“桃子姐,我的那套秋装你也看到了,欧洲模特好还是中国模特好?”露露凑过来,充满期待地问美桃的意见。
“为了协调门襟上的大荷叶花边,你把肩宽多放了一厘米,普通模特的身材穿不出这种效果,所以,不是欧洲也不是中国,北美模特最好。”美桃一边拿起自己的裙装面料,一边说。
露露一脸豁然开朗,她朝美桃竖起大拇指,继而感慨:“你第三套都快完成了,我第一套才刚搞定!要不要让我们压力这么大呀,桃子姐!”露露说完就要转身走开。美桃伸出纤纤玉手,在露露面前打一个清脆的响指,然后指指桌边的那束玫瑰。
“这个你拿去。”美桃说。
美桃的办公桌上经常有鲜花,有时是朋友、有时是客户送的,美桃乐意跟露露分享,露露也乐得接受,她不跟美桃客气,心领神会地捧起那束玫瑰。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了!追求者太多了。要是我,我也会认真挑一挑!”露露捧着那束玫瑰低头闻一闻,做个鬼脸走了。
美桃把一块咖色毛呢面料围在塑料模特上,开始她的冬装设计。工作间一下子静下来,投入工作的设计师们追求绝对安静,露露和美桃磨合得非常好,一旦两人各自回到工位,除非特别必要,她们迅速沉浸在各自的设计状态中,默契地不作任何交流,仅有的细微的声音全部来自工作——有时是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有时是剪刀裁剪布料的声音。做设计,是孤独的旅程。
美桃正在飞针走线的时候,她放在工作台上的手机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始震动,正是上午十点半,美桃精力最集中的时候。美桃全神贯注的状态忽然被打断,这让她稍微有些烦躁,熟知美桃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客户,一般都会在下午时联络她。“又是恼人的电话推销吧?”美桃心里想着,本不想理会,可是手机一直振动不停,美桃放下手中的剪刀,拿起工作台上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马上把电话接了起来。
美桃一边握着电话一边走出工作室,右拐直走经过两个工作间,美桃来到了公司的茶水房,她端了一杯白水,找个靠窗的座位坐好。初秋的阳光温柔地洒进来,照在嫩绿色的又宽又大的懒人沙发上,无端地让人放松、心情变好。电话是幼儿园的王老师打来的,一定是儿子图图又想和美桃说话了吧。美桃心里想着,她烦躁的心情全都一扫而光,任何和儿子有关的信息,都可以无端地让美桃心情变好。在公司,即使再多人需要你,也只不过因为你的职业技能不可或缺,但是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有情感需求,那些生来注定的、不能选择的人比如说父母、孩子能给我们的爱和守候,让我们在苍茫的世界上不再踽踽独行,有归宿、有慰借,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无可替代,美桃只有儿子图图。
美桃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准备和图图通话。电话一接通,传来的首先是王老师的声音。
“图图妈!”王老师开口,不对,美桃听出了王老师语气中的急迫,紧张的声带无法发出让人放松的声音。
“王老师,怎么了?”美桃充满了疑惑。
“图图……他忽然晕倒了……”王老师说。
美桃“噌”地一下站起来:“怎么回事?”美桃问,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变高了几个分贝。周围低声说话休息的同事不自觉地看向美桃,继而又开始专注于他们的聊天。
“在幼儿园玩滑梯的时候,忽然就晕倒了。现在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快来了……你不要着急,图图醒了,但是脸色很苍白……不说了,救护车来了!请你也去阳光儿童医院!”王老师说完这些,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