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尊严来交图图的医药费,美桃这几天,耳边时常想起这句话,她强迫自己用紧张的工作忘掉这句话,好像很奏效,美桃重新投入到繁重地像大山一样的工作中。
美桃带露露去三里屯旁边的一家影视公司洽谈一个项目:给一档综艺节目按照每期的主题设计嘉宾的服装。当美桃得知她们早就提交上来的初步设计方案被服化负责人直接丢在一边,看都没看之后,她们围绕着“刚毕业的大学生能不能担当重任”这个话题,一直讨论不休。一直谈到晚上九点,她们才勉强签下了合约,这个合约里包含赔偿条款:如果霓裳女装的设计若有一期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们不仅要解约,而且要霓裳女装赔偿。为了顺利拿下这一单,美桃还是签了字,然后她们就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将领一样,百感交集地走出那家公司。
夜晚的三里屯流光溢彩,灯光把一座座建筑打造成了华丽的宫殿。露露因为谈判的事情有些挫败感,她邀美桃喝一杯。美桃本想赶紧回医院看望图图,可是看到露露略显忧伤的表情,她有于心不忍,于是答应了她。
她们沿着街道一直走,冷风吹过来,美桃把脖子上的围巾紧了紧,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地上贴的“招聘代孕妈妈”的小广告。美桃看到牛皮癣似的名片大小的小广告上印着穿着暴露的艳丽女人,旁边明码标价:“50万”。
女人身体可以用各种方式换钱,这让美桃觉得恶心。张爱玲曾把生活比喻成里面爬满了虱子,外面却华丽的袍子。人类社会的发展也是一样,外表有多光鲜亮丽,内里就有多肮脏,任何事物的两面都相反相成。
露露邀请美桃来到一个埃及风格的酒吧。酒吧里有大理石柱和壁画,壁画上有金字塔、奴隶和大眼睛的贵族。酒吧里还放着一些面具、雕像和镶着珠宝的圣甲虫。服务员们裹着金缠腰布,将托盘举至头顶。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拿着紫色的大羽毛或者棕榈叶给客人们扇风。伴舞乐队带着黑色假发,化着浓妆。
“宁愿相信资历也不相信自己的鉴赏能力,只能说明他们没能力。”刚刚坐定,美桃便安慰露露说。
“可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没能力的领导太多了。”露露整个人往沙发里缩了缩,她的身体语言在明确地告诉大家,她的自信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你要做的就是用实力说话,先拿出作品来让所有人都肯定你,那些领导自然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美桃说。
露露摇摇头,说:“没用的,桃子姐。这些话都是自我安慰罢了。我又不是天才,所有人都看重资历。”
听了露露的话,美桃忽然非常生气。美桃无疑愿意帮助还在起步阶段的露露,但是露露却把自己的双手插在口袋里,以至于美桃想拉她一把都不知从何处下手。想起还在医院等待自己的图图,美桃再也不想在酒吧里多浪费哪怕一秒。
美桃站起身来要走,然而一个男人却拦住了她。
“你是Betty?终于找到你了。”他热情地迎上来,眼神中带着暧昧。
“你认错人了。”美桃说着,就要往外走。
没想到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说:“怎么翻脸不认人?我们约好的,钱都支付宝转给你了!”
美桃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必是遇到骗子或者他认错人,美桃着急要走,实在没时间和他纠缠,而他却拉着美桃的手不放,行动间带着轻薄。
总有那么多男人,以为花钱就能买到女孩的好感,他们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钱色交易罢了。
美桃急着要离开,而男人却一直拉着美桃的胳膊,露露也来解释说他认错了人,男人却仍旧怪叫着,引起酒吧里其他人的注意,他朝四周看看,脸上似乎露出骄傲的神色,美桃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这个男人和同伴们的一个恶作剧罢了。
美桃把自己的手包兜头朝男子脸上砸去,正砸在他的笑脸上,他的脸色一下子由兴高采烈变得惊恐,当他明白自己被打的事实以后,他忽然捂住自己的鼻子,说自己刚做了手术却被美桃打歪了,要美桃陪他五万块钱。
迫不得已露露报了警,美桃和这个男子都被叫到警察局做笔录。
当老郑陪着美桃一起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美桃的心情还是无比低落:她又一次错过了图图的睡前故事。老郑却安慰美桃说没关系,图图这几天很乖。
美桃出门便要打车,她的手臂却被老郑按下来。
“打车很贵的。”老郑说,“我带你坐夜班车,还可以顺路看看北京的夜景,反正图图已经睡了,你不用着急赶回他身边。”
所有人都告诉美桃要惜时如金,节省时间成本,然而老郑却告诉她把步调放慢。美桃其实不爱夜色中北京,它那么华丽耀眼,人们都赞叹它的繁华,仿佛那些真的和自己有关。殊不知,无论你是开心还是落寞,是欢笑还是流泪,它都一直待在那里,永远不变。那些红的绿的霓虹灯,都只是些冷冰冰的光,和我们毫无关系。
“那你就用尊严来给图图交医药费吧!”徐贵儿的话像一根针,时不时地冒出来,残酷地刺痛美桃。
美桃的心思一下子全乱了。
“今天签约,我能赚两千块钱佣金。”美桃和老郑紧挨着坐在夜班车靠后的座位,美桃轻声对老郑说。他们走到现在,没有任何轰轰烈烈的故事,有的全是这些生活中平淡琐碎的无法向外人道的小事。
老郑听了美桃的话,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真心为美桃高兴。“我在想,把我那栋房子租出去,这样每个月就能多出两万块房租。”
“租出去?那你住哪里?”美桃问道。
“天大地大,四处为家。”老郑说,“我一个大男人,哪儿都能住。租个小房子,或者就住在医院里。”
美桃本能地摇摇头,心里觉得老郑为自己、为图图付出太多了。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合租。”老郑说。
“不能降低你的生活品质,”美桃摇摇头说,“我昨天去银行办了贷款,快到账了。”
老郑没有回答,他看着美桃,目光中充满了温柔。
美桃越发觉得自己像一只惊弓之鸟,心里明明想靠近,脚步却不自觉地后退。她看到老郑的温柔的目光,像充满了一种魔力:不论美桃做什么样的决定,他永远都在那里,在那里充满温柔地看着她。
夜班车轰隆隆地行驶在路上,在这个不夜城里,每天都有各种事情发生。我们总要在这个多变的世界里找到一些永远不变的东西,才不会在这个花花世界里无所归依吧。
美桃脑海中有些乱,各种想法闪过,像蒙太奇一样组接在一起。老郑轻轻地把美桃的头揽到他的肩上。美桃就这样靠着老郑,踏实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