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号父母就将稻子收完了。父亲在家里歇了一天，6号天还没亮，就往东华县寻去。若是没遇什么状况，赶在12号村里集体打谷前回来问题不大。
张二牛带着小九到稻场去玩。
稻场在村南，离村子里的聚居地有段距离，平日里来的人比较少。此时围着稻场摆着一个个的草垛子。都是各家新收的稻子，还带着些潮汽儿。
草垛子的位置每年祭祀的时候都有划分。靠里的都是村里辈分大的，打谷也先紧他们的来。这个时候各家的孩子也大都聚在稻场，帮衬着家里看看缺些什么东西，做些跑腿的活儿。年龄由3、4岁的到10来岁的都有。二十来个孩子聚在石碾附近，正玩着“一二三，木头人”。
张宝远远地看见了二人，朝二人挥着手：“二牛，小九，这边。”
“阿宝哥。”
“汪汪！”大黄也叫上两声，摇着尾巴跟上去。
张宝摸着大黄的脑袋：“小九，你们要不要一起玩啊？”
小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谢谢阿宝哥，我现在还不想玩。”
“一起玩呗。”张二牛也劝道。
见小九真的没什么心思，张二牛只好谢过张宝。张二牛拉着小九，两个人离得远些，在田埂上坐了下来。
不远处“一二三木头人不许动”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小九，来画画吧。”张二牛也不容小九拒绝，打量了四周，让小九开始画自家的草垛子。
小九心乱如麻。往日里最喜欢的绘画，如今也心不在焉，有一笔没一笔地画着。
画着画着，泪珠子就啪嗒啪嗒砸在泥地里。
张二牛只能把小九的脑袋按进怀里：“又想大爷了？”
“嗯。”
“大爷肯定也在念着小九。”张二牛轻轻拍打着小九的后背，哄着小九。
“真的吗？”
“真的。小九这么可爱，大爷肯定每天都得念叨着小九的名字。”
“那爹爹为什么还不回来？”
张二牛也不知怎么回答。他不停地拍着小九的后背，哼着些不知名的调子哄着她。
回过神来时，小九已经趴在张二牛怀里睡着了。
她的眼镜紧紧闭着，又红又肿。水嫩的皮肤也因这几日风吹日晒，变得干燥皲裂。即使是睡着了，她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午饭时，张二牛摇醒了小九。此时稻场上的孩子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
“小九醒了啊。”张宝笑着，看见小九揉着眼睛，提醒道：“小九别揉了。要是稻芒辣了眼睛，得难受好久呢。”
张宝在小九睡着不久就过来了。两个人守着小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小九应了一声，停下了动作：“谢谢阿宝哥。”
“饿了吗？我这里还有个梨子。”张宝从怀里掏出个青梨，递到小九面前。
小九接了过来，一行三人往家里走去。
大黄也不知道在地上嗅些什么，跟在三人后面。
张二牛到家了才发现母亲并不在家，大门紧紧锁着。没办法，张二牛只得拉着小九去寻母亲。
母亲正在地里拾着遗漏的稻子。家里的老牛散在田里，正大口卷着收割之后留在田地里的稻茬。收割不久，稻茬里又抽出些嫩绿。在秋季倒是难得的美味。
母亲戴着顶草帽，脖子上的毛巾一把就能拧出水来。她在田里来回巡视，拾捡些没收割干净的稻子。
往年，这些都是他跟大哥做的。
“娘。”张二牛牵着小九跑过去。大黄倒是个快腿的，“汪汪”地冲在最前面。
“二牛啊。”母亲抬头应了一声，裹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把汗涔涔的脸，摘下草帽扇着风。
“婶婶，回家吃饭了。”
“好咧。”母亲逗弄了会儿大黄，从怀里取过钥匙，连着手上的一大把稻子一并递给两人：“你们先回去吃吧。饭在锅里煮着呢。二牛你把昨晚的剩菜热热。我把这片田捡完就回去了。”说罢又低头在地里拾着稻子。
“好。”
两个孩子往家里走着，小九踢着自己的影子。
“二牛哥……”
“怎么了？”
“……没什么。”
张二牛回过头，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小九。
“走了，快回家吃饭吧。”小九推搡着。
到家热了热昨晚的剩菜，让大黄守在门口，两个人就去午睡了。
醒来的时候母亲才刚刚回来。她盛了碗饭搁在桌子上，但明显没什么胃口，只是不停地喝着凉白开。她歇了会儿，横竖吃不下饭，索性把碗一推，又牵着老牛出门去了。
“下午去稻场吗？”
小九摇摇头：“还是把屋子打扫下吧。婶婶这几天也很累了。”
“好。”
两个孩子说干就干。
张二牛打井里接了几大盆水。负责出些力气活。小九倒是轻车熟路，毕竟小九懂事起，大爷家的卫生都是她做的。
清扫既可以很细致，也可以非常粗略。
小九把大黄撵到屋外，又让张二牛先把被褥抱到院子里晾晒会儿。自己则找了块抹布把家具擦拭一遍。然后又把椅子摞在桌子上，让张二牛扶着椅子，自己踩在上面，把够得到的地方都给擦拭干净。
小九看起来心情像是好些，哼着些张二牛教的调子，拍打着落在窗柩上灰尘。
“当心，别摔下来了。”张二牛扶着椅子，出声提醒小九。
“没事。二牛哥会接着我的。”
张二牛心道我也接不住啊。
“以前我也这样和爹爹一起打扫。最开始的时候，是爹爹抱着我打扫。后来我长大了，就和爹爹一起打扫。那时候我站得很高，但是我一点儿也不害怕。爹爹一直都在看着我……”
张二牛扶着椅子，安静地听着，双手依旧扶着椅子。长时间的样仰视让他脖子有些发酸。
“二牛哥？”
“嗯？”张二牛应了一句。
“你在听吗？”
“在听呢。”
“哦。”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打扫完了。”小九踩着椅子腿下来，站在桌子上看着张二牛。
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小九一下子从桌上跳到张二牛怀里。张二牛毕竟是个孩子，一连踉跄了好几步，最终抱着小九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做什么？很危险的。”张二牛揉着屁股，忍不住呵斥着小九。
小九却很是笃定：“没关系，二牛哥一定会接着我的。”
“那也不能胡来啊。”张二牛敲了下小九的脑袋，吓唬她：“下次再胡闹，我就打你了。”
两个人把桌椅擦干净摆回原位后，一人一把扫帚。小九负责打扫屋里，张二牛负责院子。
收了被褥，将盆里的污水换掉，张二牛又把大黄的澡盆子拿到屋外，自己和小九用小盆接水把澡盆子蓄满。
让大黄跳进澡盆子里，张二牛去院子里拿些皂荚，给大黄搓着身子。
如今大黄长大了不少。张二牛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大黄只能占据澡盆子中间那块儿。如今倒快占有一半的空间了。算算日子，大黄来到这个家也差不多快满两个月了。
如今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大黄身上的毛发也浓密起来。在加上有段时间没给大黄洗了，搓洗着倒还挺费力。
大黄倒是个会享受的，爪子搭在澡盆边缘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两个铲屎官的“按摩”。
午后的阳光还带着热度，但一起风，就凉飕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