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领着张二牛等人,打偏门进了后院。
春暖楼是栋3层木制结构的小楼,构造呈“回”字型。正中是个舞台。往后还有个庭院,后厨、杂役大多在此忙活。
到了后院,10来个打手接过张二牛等人,两个女的被单独带走了,男的则先候在原地。
“三哥。”一个精瘦的小厮迎出来打声招呼,给了三哥两张银票,道:“这次人可不少啊。”
三哥心情大好。他收好银票,又扔给小厮几粒碎银,回道:“运气,运气。刘姐人呢?”
柱子回道:“刘妈妈在三楼呢。三哥……”
三哥搓搓手,笑着打断柱子的话:“嘿嘿,你先把这几个人带到柴房里去。我先上去跟刘姐说会话。”
张二牛被推搡进了柴房。他寻了个角落,倚在墙上,终于合上了许久未能合上的眼睛,陷入梦乡。
三哥这帮人驯服人的过程,就像母亲驯养大黄时的手法一样,简单粗暴但是效果很好――饿着。
他们拿捏得也很有分寸,每当人心里焦躁时,他们就会出现,送一些馒头或者残羹剩饭过来。
而且也不是按人头分配的,而是将饭菜搁在大桶里。量也是不足的。有人要吃饱,就要有人空着肚子。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手法,就将这个本就互不相识的小团体扯得更加七零八散,各自猜忌。
“醒醒,醒醒。”迷迷糊糊之间,张二牛察觉到有人正在推他。他睁开酸涩的眼睛,视野有些茫然。
推醒他的人是狗蛋。
狗蛋人瘦瘦弱弱的,个头也很矮。整张脸埋在蓬松干枯的头发后面,看上去有些阴郁。
而两人的相识也算是缘分。张二牛算是被特别“关照”过的。杀鸡儆猴,张二牛就是那只“鸡”。
因为这,他在这群人心里算是个狠人、刺头,没人愿意招惹他,所以没有人和他抢。
而狗蛋人小体弱,再加上一支饿着肚子,空有一股子狠劲,根本抢不过人家。见到张二牛后动了心思,跟在张二牛后边,像个跟班似的。张二牛也不说破,算是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你醒了。”见张二牛睁开了眼睛,狗蛋贴在张二牛身边坐下,说道:“外边的人说刘妈妈要过来挑人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边喧哗声响起。透过窗户边沿,就见三哥一脸神清气爽,全然没了火气,乐呵地跟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身后。
那女人看上去30来岁,长得一张网红脸,身材丰腴。走路时前后都摇,再加上描得狐媚眼,和脸上淡淡的红晕,倒让屋里一帮糙汉子修红了脸。不是刘妈妈又是谁?
春暖楼的刘妈妈最近可是愁坏了。
这是因为对面新开了一家余香阁,听说里面的姑娘个顶个的水灵。琴棋书画也都通晓一些,跟个大家小姐似的。一时间安阳文人趋之若鹜,余香阁门庭若市,常常是到天亮也有觥筹声。反观春暖楼这边却是冷冷清清,仅有的几个客人也是上了年纪的商人,没有多少文采不说,出手也不像文人那般阔气,倒让接客的姑娘一阵埋汰。
更气人的是余香阁的妈妈凤姐儿,有事没事就往春暖楼跑一趟,东指责一句西挑一根刺儿,将春暖楼贬得一文不值。
“刘大婶,要我说你们这春满楼这破落劲儿,连我余香阁的柴房都比不上。姑娘们跟着你可是受苦了。舒儿,给各位妹妹送点儿首饰镯子之类的,都是街坊邻居的,免不得照拂一二。到时候这春暖楼要是不小心关了门儿,免不得还要请各位妹妹到我余香阁来坐坐。”
舒儿笑道:“姐姐就是心善。”又转过身子,双手叉腰,对几个接了首饰的姑娘娇喝道:“这些个首饰镯子都是姐姐托人从京城带来的,都是今年的新款式。你们几个,还不快谢谢姐姐。”
几个女的得了首饰,乐着在身上试着。听了舒儿此言,连声道谢。全然不顾边上刘妈妈的感受。
刘妈妈气得直打哆嗦。
而让刘妈妈陷入恐慌的则是东家托人稍来的一句话:“你要是输了,就准备好自己过去接客吧。”
四下打听之后,才了解到自家东家和对面东家是对头。两人因政见不同起了争执,发展到现在,已然成了仇家。
或者说,这是对面对东家的一个试探。
天可怜见,她刘妈妈不过是运气好点,加上有点儿姿色,才坐上这春暖楼妈妈的位置。往日里仗着东家的身份和安阳城里独一份的优势,自然是混的风生水起。年年大把的银子入账,东家对她自然没什么不满。
如今要让她跟余香楼斗,她当真是心乱如麻,毫无头绪。倒是春暖楼里的头牌梦儿提醒了她,让她去京城参加随科举一同举行的花魁大赛。
这花魁大赛,是十数年前兴起的。当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气若游丝。新帝即位在即。先帝的弟弟南怀王为避祸事,终日沉湎酒色,夜宿青楼。甚至于在新帝即位当年的科举时,在京城办了次花魁大赛,自污名声。
如今南怀王自然不必自污名声,只是这赛事却传承下来了。而每次大赛时流入国库和权贵腰包里的白花花的银子,也让朝廷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认了。
花魁大赛是随科举一同举办的。每三年一次。若是新帝即位,当年会有一次科举,往后的科举依次顺延。
只是往年春暖楼在安阳过得是润声润色,自然没想过去京城。刘妈妈对这花魁大赛的了解,也仅限于春暖楼里买来的姑娘口口相传。
“刘妈妈,三哥那边送人过来了。这是身契。一共13个人,您给点点。”
刘妈妈正纠结着的时候,一个仆役走到近前,将十来张按着红掌印的身契递给刘妈妈。
刘妈妈心里正烦躁呢。她伸手接过身契,粗略地扫了一眼后,朝仆役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先把他们带到柴房去,按老规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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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姐,这回静下来了吧!”三哥嘿嘿淫笑着,贴在刘妈妈耳边低声说道。
饶是刘妈妈身经百战,此刻也不由得有些害臊,没好气地瞪了三哥一眼,道:“别闹,先办正事吧。”
三哥嘿嘿笑着,声调不由的调高了:“对对,春暖楼的正事要紧。办完正是咱们再接着讨论另一件正事儿。”
“哈哈。”院里的二十来个汉子发出轰笑声。
“笑、笑、笑个屁!”三哥抬头,笑着,又低头来哄刘妈妈。
张二牛看了,心里面有了些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