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和李昊出了门四下散步,张九不知不觉间领着李昊到了东塘。
东塘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今年水位下降,水草盖满了水面。
李昊想起刚才的画面,不觉间失笑出声,打趣道:“哈哈,虚和,刚才村里那些姑娘,可有中意的?若是有喜欢的,为兄便替你做个主,如何?”
张九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自个儿先走了。
走在前面的她却不知,自己那片刻的风情,让李昊丢了魂儿。
夜晚,张二牛挑着扁担回来了。
“娘,家里来客人了?”
还没进屋,张二牛就看到院里的两匹马。母亲坐在井旁,正在拾摘些青菜。
“诶,二牛你回来了。”母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快快进屋去。小九的哥哥和朋友来了,你爹正陪着呢。你也快进屋去陪着。”
小九的哥哥和朋友?
张二牛愣了下,半晌才“哦”了一声。
母亲见张二牛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出来,菜也不洗了,起身过来揪着张二牛的耳朵:“哦什么哦。你可上点心吧。”
张二牛此刻虽然还未完全长开,但是个头也要比母亲高上不少。见母亲过来,连忙俯下脑袋。
“哎哟,娘,快松手,疼!”
“疼什么疼。疼你就知道躲了。”母亲嘴上念叨着,终归还是放了手:“儿啊,听娘一句劝,忘了她吧。你和她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知道了,我心里有谱。”
张二牛解开拴着大黄的链子,挠着大黄脖子。大黄享受地眯着眼镜。
母亲知道再说也没有用,叹了口气:“屋里的两个公子可都是举人老爷。你注意点,别瞎霍霍,免得惹人家不快。”
张二牛摆摆手,就进了里屋。
父亲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一直皱着眉头。三弟正低头哄着四妹入睡。
“二牛回来了啊。你们年轻人聊。我就不参和了。”
父亲见张二牛带着大黄进来,皱着眉头和弟弟妹妹出去了。路过张二牛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张二牛的肩膀。
张二牛也拍了拍父亲的手,对客座上的两人道歉道:“真不好意思,父亲这几个月为大哥的事来回奔波,心情不好,招待不周多有担待。”
“二牛哥。”等父亲和弟弟妹妹出了屋后,张九笑着朝张二牛挥挥手。
“小九?”
张二牛有些不大确定。眼前的人剑眉星目,神情坚毅,谈笑自若,真真是个浊世佳公子,和记忆里那个总是留着鼻涕眼泪,带着婴儿肥,目光怯懦又倔强的姑娘完全挂不上钩。
张九浅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这位是?”
“李昊,字封常。”
“这是封常大哥。我刚去的时候,学习进度落下很多,多亏封常大哥教我,我才赶上进度。”
“这都是虚和天资聪颖,人又勤奋。”
“封常大哥你就别谦虚了。二牛哥我和你说,封场大哥可是今年府试的榜首。特别是他那首《咏梅》,更是艳惊四座。负责批卷的刘知府可是赞誉有加,将封常大哥奉为座上宾,还有意把自己的小女儿……”
“虚和!莫要再取笑你封常大哥了。”李昊苦笑一声:“倒是你虚和公子,府试第四,书画双绝。”李昊又扭过头来对张二牛笑道:“虚和人又英气,可是应府不少大小姐的梦中情郎。”
张二牛瞥了眼李昊,半开玩笑地夸赞道:“了不起,了不起。你如今倒真成了举人老爷了。”
张九低头痴痴地笑着,踩了张二牛一脚。
三个人又闲扯了几句,多半是张九讲着学堂里的趣事,还说了李昊不少囧事,惹得李昊苦着张脸,为难似的和着。
张二牛犹疑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何日启程?”
张九沉默了。
李昊开口道:“明日下午便要动身了,恰巧有一支商队要北上,准备走水路入京。我们此次前来,便是向二牛兄告别来了。”
这会轮到张二牛不说话了。
“二牛,跟客人过来吧,开饭了。”
好在窗外及时响起了父亲的声音,这才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饭桌上三弟好奇打量着张二牛三人,被父亲训了几句后,低头扒拉着米饭,偷眼瞄着三个人。
吃完饭,母亲笑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夜里就留在寒舍歇息吧。”
“如此就叨扰伯母了。”
张九答得快,倒是让母亲愣了一下。
李昊主动提出来和张二牛在院子里打地铺,把张二牛那间房让给张九。三弟则被父亲喊走了。
“虚和为人有些怪癖,今晚还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挤挤。二牛兄,你不介意吧?”
李昊避开张二牛的视线,在用砖块垫起来的木板上拉平展被子,出声询问道。
“不介意。”张二牛回了一句,和李昊在院子里打了地铺。
“晚安。”张二牛说了一句晚安。
李昊愣了下,笑着回道:“晚安。”
两人各怀心思,相背而眠。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后,张九李昊便要离开了。
张二牛带着大黄送二人一程,三人一狗慢慢行到村口,一路无言。
“二牛兄,你且回吧。剩下的路,有我护着,你且宽心。”
李昊意有所指,目光看向张二牛。
“不打紧,我再送一程。”
“二牛哥,回去吧。”
见张二牛依旧坚持,两人只好作罢。
张二牛笑着,挥手送两人离开:“一路顺风!”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皱着眉头坐在正厅里,正等着他。
“二牛,你过来。老刘,你带两个小的出去。”
母亲奇怪的瞅了父亲一眼,抱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等张二牛来到跟前,父亲平静地说道:“本来我也不想管你,可是别人抢媳妇儿都抢到咱家里来了,你就这点儿反应?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父亲打断张二牛:“你也别拿老一套的说辞来糊弄我我,喜不喜欢在你,关我和你娘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说你不喜欢配不上,也可以。等你大哥这事儿了了,我就托人给你说媒去了。你娘对油菜这孩子可满意得紧。”
“要我说,你还真配不上人小九。人一个姑娘家,现在都成了举人老爷了。你呢?现在还挑着个扁担,每个月往集市去了那么几趟,挣那几个铜子儿。”
“怎么样,你到底怎么想的给句话吧?”
父亲注视着张二牛。
张二牛跪在父亲脚边儿,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上登时就起了几个大包。
“滚吧。我儿子早就丢了。我家的二牛,当年打东华县回来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父亲眼眶红红的,将已经整理好的包裹扔给张二牛。
张二牛走到母亲面前,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咋回事啊?你背着包裹干什么?”
“二哥……”
“石头,以后不能再调皮,惹娘生气了。”张二牛摸了摸三弟的脑袋,又抱了会儿四妹,亲吻了下熟睡的四妹的额头,终归还是背起行囊。
“二牛你上哪儿去?你给我站住!当家的……”
身后传来母亲尖锐地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