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导演一声兴奋地大喊,片场先是惯性地一凝,随即活跃起来。乔小桥霎时松了一口气,手一松,做道具用的亮银枪一声闷响,落在浴缸旁的瓷砖地上。李韵韵和一个姓方的小助手各自捧了一条大浴巾,快步冲上前,几个女性工作人员也匆忙把遮挡用的屏风架子搬过来围住,乔小桥从放了半缸水的浴缸里坐直了身,然后在李韵韵和小方的搀扶下,赤着脚从浴缸里迈出来,裹了两条大浴巾,还在不停地打哆嗦。
尽管已经是5月初,拍戏的时间却是清早,为了保证摄像机不蒙雾,并且跟剧情衔接,所以并不敢往浴缸里调太热的水。水温一开始也就将将温热,这场戏一连拍了七八条,等到最后所有镜头都补上时,缸里的水已经跟从水龙头里接出来的凉水无异了。
裹着浴巾和棉服,在李韵韵等人的簇拥下,乔小桥趿着绒毛拖鞋,快速冲进换衣间。身边几个人快速帮她扒掉身上的红色绢布戏服,小方站在板凳上为乔小桥把假发解下来,交给一边打下手的一个女孩子,又细心地为她把耳根和后脖颈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李韵韵则递上一杯口味酸甜的花草茶,扶着杯子让她连灌了两杯。
一通忙活下来,乔小桥换上干爽舒适的新衣,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经过这一冷一热,脸颊有点儿红,一双大眼却水盈盈的,神采迫人。李韵韵在一边看得担心,忙用手背试了试她脸颊的温度,小声问她:“脸怎么这么烫,到底还是着凉了?我就说那个李锦是个疯子!大清早的拍这种戏,还不让人放热水,这要是把给你折腾感冒了,我看他上哪儿找人跟他家老板演对手戏去!”
李韵韵口中的李锦自然就是乔小桥与周子安合作的电视剧,《恋上你的眼》的导演。此人与周子安少年相识,四方游历多年,鉴古董、玩考古、搞盗墓、飙赛车,几乎所有要人命不要人命的,他都玩了个遍。这样一个人,偏偏从前年开始踏足影视圈,迷起拍片子,先是通过一部热带雨林纪录片,一举囊括国内外多个大奖,本人也连续两年成为国内首位呼吁大众关注热带雨林话题的环保大使。
可就这样一个人,虽说也是位颇具传奇性的人物,之前拍的那部纪录片也足够震撼人心,可要说拍都市时装剧,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就这,偏偏周子安也放心把工作室投资的首部电视剧完全放手交到他手里,自己则除了投资和拍片,其他一概不管。即便有时在旁人看来,李锦的坚持和固执是毫无道理甚至有些外行的,而周子安本人也在片场边上看着,依旧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
李韵韵这么抱怨,自然最首要的还是心疼乔小桥。这丫头虽说平常是个健康宝宝,可她这个月的经期还有几天就到了,一般这个时候是最怕受凉的。这么一折腾,就是平常没个痛经的毛病,没准也给折腾出来点儿什么毛病。要是真被她乌鸦嘴给说中了,来个感冒咳嗽什么的——李韵韵急得脸都白了,这个月中间还有抽空回公司,跟方航那边约好了,录新唱片里的两首歌,这要是病了,即便不是特别重,嗓子多少也会受影响,方航又是那个犟脾气,到时还不定怎么折腾乔小桥呢!
两人并肩作战这么久,乔小桥又如何会不知道李韵韵的心思。所以只是轻巧地拨开她的手指,短暂地一握,朝她眨了眨眼:“没事的,这不有韵韵你照顾我嘛,还有这么好喝的花草茶,我哪儿有那么娇气!”想了想,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我突然发现,我跟姓李的还真是有缘分!既然是本家,韵韵你也别太损了……”
李韵韵一愣,这才想起从前两人说起李立阳和李韵韵都姓李的那件事,李韵韵听她这样说,自然惊讶。这前后将将过了两个月,乔小桥竟然能拿这事自己开玩笑,即便心里多少还有点儿什么,看起来也不怎么紧要了。
又想起头一天晚上拍摄到夜里2点,回到酒店客房,端滴了酒的牛奶给她喝的时候,正巧撞上她和展锋两人煲电话粥。回想起当时小桥眼波盈盈的模样,李韵韵心头一暖,真心实意地为小桥感到欣慰。且不说别的,至少两人交往至今,展锋从没让她失望过。思虑周到,做事妥帖,头脑精明,对乔小桥又是极尽体贴温柔之能事。对于小桥这样受过情伤的人来说,展锋这样的对象,恰恰是再好不过了。
“小桥,怎么样?”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以及周子安低沉问候的嗓音。
旁边几个帮忙的小姑娘,除了小方,手上的动作全都慢了下来。细看的话,各个的眼光都有些闪烁,脸上也渐渐染上兴奋的红晕。
乔小桥对每每周子安出场制造的特殊磁场效应早已见怪不怪,接过李韵韵倒的新茶,走上前将门打开,朝门外静候的人微微一笑:“来了?”
周子安的笑容却并不似往常那般肆意,目色微沉,轻咳了声,压低了嗓音道:“你告诉他咱们挪到这边拍戏的事了?”
原定本月15号方才前往G市拍摄外景,之前拍摄地点均在本埠,前两天李锦突然对事先准备好的拍摄场地有所不满,所以全员搬到了T市的影视城进行一期拍摄。因为周子安与李锦合作拍摄都市爱情剧的事在圈内引起不少关注,而两人又都是不喜被那些记者盯着做事的,所以早对剧组人员下了令,转移拍摄地点的事,短期内不要向外透露。
乔小桥见他面色不豫,就主动放软态度,大方承认:“是。今早拍戏到凌晨2点,他从B市东南郊区打电话给我,问我为什么不在那边。所以我就告诉他了。”
乔小桥说得简练,可周子安却听出了弦外之音。合着展锋并不是大老远的电话遥控,而是直接驱车到了他们原定的拍摄场地,大半夜地扑了个空,这才给乔小桥打了电话。眼看着乔小桥说起这事时,一副敢作敢当的坦荡模样,周子安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可一想到那个向来自视甚高的男人,夜里2点开车到了空荡荡的院子外,恐怕手里还拎着抚慰美人的汤水饭食,到头来又只能冷水冷饭地空车开回去,心里又不止一半点儿的暗自爽快。
从某种层面讲,周子安和展锋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某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问原则。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也不会在成功之后为敌手滴下鳄鱼的眼泪。功成名就时肆意,功败垂成则利落认输。大概因为做了多年的人生玩家,这两位,也都是输得起的人。
心里这样想着,周子安微微抿起的嘴角终于又有了一点儿笑意,手插着裤兜微一侧身:“我带你过去。这里不让开轿车过来,他也入乡随俗,坐观光车过来的。”
乔小桥跟着他走了两步,听了这话,嘴角牵了牵,弯出一个弧度。那男人向来讲究,又格外追求风度啊品位啊这些东西,穿着西装革履坐观光车,也亏他放得下架子。
一路走过抄手游廊,出了大门,也不过刚刚7点整。乔小桥跟在周子安身后,跨过门槛,就见那男人一身黑衣,单手插兜,侧面对着自己,另一手捏一根燃了一半的纤细雪茄。大概是面朝着朝阳的缘故,眉头皱着,俊朗的面容上镀上一层雕塑般的金色,侧面轮廓的剪影既坚毅又温柔,两种看似矛盾的特质却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大概,坚毅源于这人本身的性格,而温柔,则是出自此刻等待的心情吧。
也不知道是想什么想得出神,展锋也没注意到这两人出来。一时间三人寂静无言,到头来还是周子安受不了这种氛围,朝乔小桥一颔首,转身便向回走了。
乔小桥因为刚泡过冷水,穿得比常人厚实,雪绿色的开襟毛衫,下身则是白色的休闲布裤子,脚上也穿了一双田园风格的暖色布鞋,底子软软的,走在路上都没有声音。
“小锋哥,你看着好忧伤啊,这是想起谁了啊?”乔小桥普通话说得正道,多少也沾点儿B市口音,只是偶尔句子的尾音会微微上扬,带出一点儿吴侬软语的娇软味道。
一般公共场合,或者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会有意克制。而跟相熟的人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尤其最近跟展锋。每每要看他变脸,都用这招,甜甜地叫一声“小锋哥”,问话的调子也柔和婉转,听得人心里一软。
展锋下意识地就将手里的雪茄往旁边一挪,从西装内里的口袋掏出雪茄盒,利索地把雪茄熄灭收好。见到乔小桥脸上的绯红颜色不太正常,展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才摸上她的脸颊,有意忽略了她那句调皮的挑衅,眉间的褶痕依旧:“怎么脸这么烫?”
乔小桥吐了吐舌,眼波一转,回答得极快:“想你想的呗!”
这丫头最近越发没个分寸了。展锋不由失笑:“你这是跟谁学的,怎么还跟我贫起嘴了?”
乔小桥歪着头在他掌心蹭了蹭,一双大眼弯成了新月:“听说你在T市也有枫国的分店?”
展锋点头:“第二家就是在T市开的。”一边说着,一边将人往自己怀里拽过来,指尖抚了抚她的耳廓,“今天早上2点多才睡,刚又几点起的?”
这么一摸,就觉出发梢的湿润,展锋定睛一看,心中立刻一沉:“你刚洗完澡?”
乔小桥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4点半,没洗澡,浴缸里有一场戏。”
展锋脸色更黑了:“跟姓周的?”
乔小桥靠在他胸膛,因为他的语气,唇角微翘:“不是。拍出来剪辑好了之后,观众看到的应该是我俩的对手戏,不过当时拍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对着镜头。”
展锋还要再问,乔小桥又语气软软地问了句:“你也一宿没睡吧?”
2点多还在跟他通话,现在不过7点,他又到这里有一阵了。从B市开车到T市,最快也要两个半小时。这人应该是根本没沾枕,简单做了安排,就自己开车过来了。
“你自己开车过来的,还是跟小高一起?”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乔小桥还是想问清楚。
“我自己。”展锋微微一笑,“大半夜的,也就没叫别人。”
乔小桥伸手揽上他的脖颈:“哥,你疲劳驾驶……”
展锋抬头望见朝这边驶来的观光车,唇边笑容更深:“看起来,咱们俩都需要补个觉。跟我回这边酒店好不好?”
乔小桥已经连轴转了将近四十八小时,今天拍完早上这场戏,下面一场要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所以她刚刚问展锋T市是否有枫国的分店,也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这个人脑子也不慢嘛……
乔小桥悄悄地笑,嘴上却推托:“那个……周子安说……”
“观光车四十五分钟才过来这边一趟。”展锋一边解释,一边已经不由分说,半拖半抱着把人弄上了车,手边的小行李箱也一并拎上。
靠在温暖的怀抱,乔小桥其实已经睡眼惺忪了,可还装着不乐意:“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没跟韵韵说一声呢……”
“我待会儿直接给她打电话说。”
“我连手机都没带……”
“用我的就行了。”
“我衣服都没换呢……”
“买新的。”
“我……”
“能用我的用我的,不能用的买新的,周子安那边交给李韵韵解决,我相信她有这个能力。而你,现在和我,都需要好好休息。”
这么早,观光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开车的小哥呵呵地笑,头都不回地玩笑道:“两位到入口处是吧,二十五分钟,到了我叫你们,可以先在我车上眯一会儿。”
展锋客气地道了声谢,已经开始打电话。先打给李韵韵,随后是T市分店的经理,再然后又拨了个电话给公司。等车开到入口处,稀稀拉拉地有人拎着行李背包走进来,乔小桥已经靠着他的肩头睡着了。
展锋好笑的擦了擦她溢出唇角的口水,轻轻摇醒她,一边把人抱下车:“小桥,车子还要五分钟才到,先醒一醒,这样睡着容易着凉。”
枫国酒店顶层某套房内。
乔小桥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出来,一头短发发梢微湿,脂粉未施的脸上,两团红粉晕染。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之前的疲倦和湿寒都一扫而空,一手揪着浴袍的领子,眉眼温温地看向展锋:“怎么还不动?”
没人应答。
乔小桥纳闷儿,明明人就躺在沙发上的嘛,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他跷在沙发扶手上的一双脚。原本说好她冲完澡出来,他就去洗,她也没刻意放轻动作,怎么出来这么半天,也不见他有个反应。
放在平常,这种时刻,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逗弄自己一番的。
绕到沙发正面,所有的疑问都有了解答。就见单手撑在脑后,侧身躺着,西装只解开外套的三颗扣子,鞋子也没脱,就这样睡着了。
昨天他就为了与安夫人的合作计划忙了一整日,最近一周都这样,一日三餐都来不及按时吃,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今天凌晨又驱车给自己送爱心夜宵,谁知道扑了个空。这个男人也真是有韧性,居然一声不吭地连夜开车赶过来。到了影视城,似乎又站着等了许久,直到自己那场戏拍完出来,在观光车以及随后T市分店经理派人过来的轿车上,也一直撑着,连个盹儿都不打。
认识他不过短短两月,她却已经十分了解他的脾性。
他向来自律甚严,做起事来条理分明,如今天这般冲动地直接开车过来,公司和酒店那边应该搁置了不少事。他一直不肯在车上小憩,一方面是为了将B市那边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另一方面,大概是他的完美主义在作祟。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半分脆弱和疲惫,全当自己机器人一样,冰冷却完美,让人无可挑剔,也不敢亲近。
乔小桥突然觉得自己不像过去那么畏惧他了。弯下腰帮他把脚上的鞋子脱掉,又从床上抽了条薄毯子来,轻轻覆在他身上。
拉上窗帘,脱掉身上的睡袍,裹紧身上舒适柔软的蚕丝被,就这样,就着一室昏暗,以及不远处沙发上那个人的清浅呼吸,安心入眠,酣然无梦。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是因为周遭光线的变化,也不是因为有其他声音打扰,而是有什么暖而热的东西,从身后环绕过来。乔小桥在睡梦中轻轻叹了一声,转身抱了回去,双手紧紧圈住那团让她心安的温暖,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抽气声。随后大腿根部,某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渐渐坚硬滚烫起来……
乔小桥睡得正香,而当她睡得香甜时,智商和情商基本和喝醉酒后差不太多。所以她只是犹豫了片刻,就伸手朝那个顶得自己难受的物体抓了过去。手指尖刚触到那个东西,就被人以手覆住,耳垂被一个温暖且湿润的东西舔了舔,随后那个人几乎是含着她的耳垂在说话:“我可当你是故意了啊……”
展锋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太轻,只是乔小桥整个人还沉浸在梦乡中。只当耳朵边有什么细微的声响在波动,大概是有什么人在说话吧,只是具体说了什么,她到底听不真切,即便或轻或重听到几个字,也都是无意义的字眼,无法完整地传输进入大脑,形成有意义的字句。
所以她只是轻轻“唔”了一声,耍赖般地更往展锋的怀里扎了进去。
柔软的发丝在展锋解开三颗衬衫扣子的胸膛轻轻掠过,随后是睡得温温软软的脸颊,还有那柔软得仿佛云朵的唇。展锋被她撩的又吸了口气,摁着她的手蓦地松开,随后整个人从被子里退了出来。
跪起在床边,一只手解着西裤上的皮带,另一只手飞快挑开衬衫剩余的扣子。他脱衣服的速度向来够快,身上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的时候,就见原本乖乖窝在被窝里的那个女人,居然一边揉着眼,一边从被子里坐了起来,也不睁眼,另一只手胡乱就在空中抓了起来。
展锋被她难得的迷糊样子逗得弯起嘴角,抓住她在半空中徒劳乱抓的手,整个人跟泥鳅一样,极快地滑了进去。与之前不同,这次两人间已经没有任何衣物的阻隔。很显然,展锋身体的热度以及肌肤的光滑,极大地取悦了乔小桥。感觉到她挂了一条腿在自己腰上,两条手臂紧紧环着自己脖颈,整个人跟树懒似的,好像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一样,展锋一边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边伸手握住一团温软,沙哑了嗓子说:“再不醒,我这回动真格了啊。”
回答他的只是两声无意义的轻哼。
明知道这人是没睡醒,可展锋已经不能忍受更多了。
亲吻、抚触、力道适中的爱抚和挑逗,当乔小桥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展锋已经深入敌营,几乎刚刚体味到弥漫周身的那股美妙情潮,乔小桥就嗓音软软地叫了一声,眉头紧蹙,原本的舒适和酸软瞬间被那股可以称之为尖锐的疼痛取代。
既惊又怒的睁开眼,就见展锋也紧皱着眉头,与她对上的视线里,惊讶有之,欣喜有之,难以置信和愧疚不安兼而有之。乔小桥抬起腿就想把他一脚踹下去,谁知这一动更是不得了,原本已经感觉到撕裂的地方更是针扎一样绵密地疼,而身上的那个男人也低低“嗯”了一声,撑在自己脸畔的手臂微微一颤,额角也显出一条轻轻崩动的青筋。
“别动……”
乔小桥疼得眼前一黑,张口就咬在展锋的颈侧。
这一口咬得深可见血,乔小桥将将松口,刚要怒骂,展锋已经被这种疼痛刺激到了极致,微一送胯,换来两人几乎同时的哼声。不过很明显,展锋的哼声是爽的,而乔小桥是痛的。
展锋在这种事上向来霸道,一旦开始,几乎不可能临时叫停。刚刚乔小桥那冲动的抬腿和狠狠一咬,已经把他逼到了忍耐的极致,再不动,他肯定要丢人……
初始的时候自然是疼,随着展锋动作的加快,并且在自己周身不停地洒下轻吻,一双手也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敏感位置轻轻揉耸着,渐渐地,也就来了些感觉。
两人先后达到极致,乔小桥失神地喘着气,将将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将覆在身上的人推开,强忍着两腿之间的疼痛,一脚踢在展锋腰侧——
展锋原本挪开时就是贴着床边,再加上没有任何防备,还真被乔小桥一脚踢了个结实,“嘭”一声闷响跌在了酒红色的羊毛地毯上。
好在平常也是经常锻炼的人,所以摔下去的时候飞快用手肘和手掌撑了一下,也就是声音听着重,倒没真摔到哪儿。可展锋哪儿是那么好打发的主,活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回,刚刚那个完,就被女人一脚踢下了床,这面子里子都没地儿搁,刚要撑着坐起身,又改了主意。索性耍赖地往地上一歪,抿着唇一手扶腰不言语。
乔小桥哪儿想到真踢得那么准,再说她本来身上也又疼又软,根本也使不上劲儿。真弄出这么大动静,把她也给吓了一跳。回过神忙趴着床沿儿一看,“扑哧”一声就笑了。又见展锋难得露出的委屈表情,那笑声更是不可抑制,索性趴在枕头上大笑一场。
展锋原本是想讨巧卖乖,一见这女人笑了一会儿还不够,一点儿同情心怜悯心都没有,气得一伸胳膊,抻着被子连人一块给拽了下来。
乔小桥也觉得自己不太厚道,瞅着展锋脸都黑了,只能一边笑一边给他揉了揉腰:“对,对不起……哎哟……你还疼不疼?”笑得她肚子都要岔气了,话也说得不清楚,安慰的作用没起到一点儿,反倒把展锋气得够呛。所以说话的时候益发没好气:“你也忒狠了吧!就说我刚是不对,那我不是也不知道你是……”
乔小桥一听这话,笑声顿时收敛,大眼狠狠剜了他一眼:“什么叫不知道我是?合着你这意思,我就该先找别人‘不是’一下,然后再回来伺候小锋哥你呗!”
展锋也急了,撑起胳膊目光冷飕飕地看她:“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小桥原本也是玩笑话,一见他表情冷了,心里也是有点儿惊,可面子上下不来。咬着嘴唇瞪他好一会儿,一扭身,从床头把先前的浴袍找来披身上,一边胡乱套着,一边去找之前换下的毛衣裤子。
怀抱里温软尽失,展锋也很快拎着被子从地上起来,刚找到衬衫披上的当空,就见那丫头已经穿戴完毕,一头短发乱糟糟的,也不顾得梳洗,一阵小旋风似的就往房门的方向冲。气得展锋狠狠一摔手里的西裤,三两步赶在她前头,一手环着她的腰,搡着她往前冲了几步,直接把人摁在门板上。
乔小桥还是第一次看到展锋动真气的样子,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是冷的,俊朗的眉眼冷凝,唇瓣紧抿的弧度冰冷,面部轮廓的线条冷,就连揽着自己腰的手臂,以及整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的姿态都冷。
展锋大概也是真的气急了,又或者连续这一周都休息得不好,靠近眼角的眼白一片红红的血丝,眼角眉梢既冰冷又狠戾,还含着那么一点点的不甘,以至说话的口吻都是那样咬牙切齿地:“我是真把你给惯坏了是吧!我刚说那句话心里是什么意思你能不知道?我老派封建我承认,知道你以前没跟别人有过我就是高兴,怎么了?咱俩之前也没说过这个事,你以前又跟那个姓李的好了三年,我就是不往深了想,这方面我怎么可能想得到?不知道你没有经验,所以我是粗鲁了点儿,把你弄得不舒服了,这我都认,可你这脾气是不是也该改改,动不动就给我甩脸子看,不是打手就是瞪眼的,这回你还直接把我踹下床,你觉着你占理吗?”
乔小桥从来不知道这男人口才这么好。过去俩人逗贫吵嘴,争辩斗智,他虽然噎人的功夫了得,到底只是不紧不慢一句接一句的。像现在这样高谈阔论口若悬河,一句一个质问,条条是道层层推进,好像每一句都他占理而自己从头到尾都无理取闹似的,实在是把她逼得没话说。
她能说她刚刚急着要跑路,从心底里讲是因为害羞吗?哪有人这么稀里糊涂就没了第一次的,之前怎么个过程她都睡过去了,后来动真格的,也是懵里懵懂,不清不楚的。再加上他一上来就来了那么一句,说不知道她是第一次……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好像那意思不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所以就能趁自己睡着了就这么来?好像自己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所以这种事就可以这么随便、这么理所应当?
展锋觉得憋屈,乔小桥心里更觉得委屈。展锋憋屈的是打从认识这女人第一天开始,就一直伏低做小,大事小事只要一对上她,从来都没个脾气。就拿今天凌晨那会儿让自己开车扑了个空的事来说,过去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哪个不是黏豆包似的上赶着往他身上贴,事后拽都拽不下来?虽说那些个也不能算正经的女朋友吧,顶多算个女伴,可即便是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初恋小女友,也没她乔大小姐这么个点火就着的臭脾气啊!
他觉得自己这阵儿已经是处处温存,事事谦让,都快赶上24孝男友了,可她还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从来不见对自己有一点儿迁就温柔。就是展锋这么自信的人,上来一阵儿也难免被情感冲昏了头,一时那点儿爷们儿脾气上来,就觉得乔小桥是不是心里压根儿没把他当回事,所以才一直对他这样冷漠淡然无所谓?
乔小桥委屈的,大多数女人都能懂。谁不愿意自己能出门就遇上良人,谁不想初夜甜蜜美满,谁不乐意跟自己第一次的男人,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忠实伴侣?虽说韵韵的话也没有错,哪个女人这辈子不遇上几个人渣,而后才能有所了悟修成正果。可那些个过尽千帆,那些个不甘和落寞,哪是几声叹息几滴眼泪就轻易揭过的,谁不是一点点自己强撑着熬过来的?
所以,展锋的憋屈源于由来已久的不安和不确定,而乔小桥的委屈则是因为身为女人都有的那点儿小别扭小纠结,小小的浪漫和幻想。本来挺好一事,就因为两个人都来了脾气,现在就这么冷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先服软,都这么硬挺着。
过了好久,乔小桥尽管还是一脸倔强地瞪着,眼里那层薄薄的水雾却渐渐转浓,眼皮泛红,泪水即将溢出眼眶的刹那,匆忙地低下头,撑在展锋胸膛的双手也拼命地推他。声音低低地,还带着淡淡鼻音:“我今晚还有场戏,先回去了。”
展锋也不是非要把人怎么着,把乔小桥逼哭更不是他的本意。只要这女人稍微服个软,他立即蛇打随棍上,抱起人再回床上,不就什么都有了。可眼见着人哭了,心头到底不争气的一软,声音还冷着,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可细一品,到底还是先认栽了:“别拿工作跟我说事,刚在车上李韵韵已经告诉我了,明晚9点之前没你的戏份!”
乔小桥胡乱抹了把眼睛,仰起头瞪他,眼眶微红:“我就是没戏份,也不是非待你这儿不可!”
展锋二话不说,一把将人抱起来:“没错,可我就要你现在在这边老实儿待着,陪我。”
乔小桥被他抱着也不老实,两条小腿乱蹬,双手捂着眼,大颗大颗的泪滴从指缝指尖掉下来:“我就不!就不!”
展锋抱着人回到床上,三两下就扯掉她身上的毛衣裤子,鞋袜一起扒掉。乔小桥被他吓得够呛,也气得够呛,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满脸是泪的又锤又打又踢他:“你土匪啊你!你信不信我告你!不许脱我衣服,展锋你不要脸!”
技巧和力气都不及人,展锋脖子手臂被她抓出几道小猫爪印,到底还是把人从头到脚扒了个一丝不挂,拉过被子把俩人裹得溜严。一只手把她两只作乱的手摁在床头,另一手利落地分开两条白花花的修长大腿,捞起来挂在自己腰间,两人下面都没穿衣服,展锋这么一挺身,吓得乔小桥眼睛瞪得溜圆,红红的唇紧抿,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
展锋心里被她这副又惊又乖的小模样撩得不行,不过也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真做什么,不然他可就真禽兽了,俩人这是认真谈恋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逢场作戏,没必要为了一时快意,真把人心给伤了。
挑起嘴角,一笑,展锋的手暗示性地在她一条大腿内侧揉了揉,悠悠地问:“不骂了?”
乔小桥依旧瞪圆着眼,一声不吭,只是嘴角抿得更紧,也更委屈了。
展锋试探性地轻轻一顶,逗弄的意味大过认真:“不闹了?”
乔小桥嘴角微微一抖,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那里一直疼着,经过刚才那一阵又穿又脱、又踢又打的,那里撕裂的感觉比之前更明显。要不是硬扛着一口气,她早瘫在床上没力气动弹了。
展锋见真把人给吓着了,微微退后了些,衬衫下摆往下一放,刚要侧身,就见乔小桥脚尖一绷,膝盖打弯,明显又打算踢人。手往侧面一挡,反手一握,攥着又细又白的脚踝不撒手,挑着眉毛眼含戏谑:“还来这招?”
乔小桥被他吓得狠了,索性腿脚全身放松,消极抵抗,往床上一躺,捂着脸“哇”一声哭了出来。
展锋见她光哭不说话,也不骂人了,那眼泪掉的速度跟不要钱似的,比第一次见她因为李立阳的事哭的情形还吓人。过去也不是没有女人在他面前掉眼泪,哭得优雅漂亮梨花带雨的有,哭得天塌地陷不要脸面的也有,可他从来都没什么感觉,事情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该分手就分手,该谈正事就谈正事。可到底没见过乔小桥这样毫无矫饰、又哭得满腔委屈的。最最重要的是,眼前这一位还确实是他打从心底里觉着喜欢的。
所以展锋愣了好一阵,难得地没了主意。越往后甚至越心里发慌,伸手去拉乔小桥遮在眼上的小手,被人一侧身躲开。好嘛,这次倒是不打手了。
不过展锋心里更没谱了,这什么意思,连手都不打了,是不是……拉过被子帮人盖上,小心翼翼地去揽她的腰。
乔小桥没挪窝,可也没别的反应,依旧哭得震天撼地,而且还不是号,是那种呜呜的低咽,听得人心里这个难受劲儿,别提了。
除去年纪小时候不懂事,把母亲给气哭了的两回,展锋还真没体会过现在这种心里一抽一抽的滋味。无措之余又加上心疼,展锋迟疑半晌,才轻声说了句:“别哭了,我不做了。”
哭声依旧没见小。
展锋没辙,只能又接着哄。好在第一句说出口之后,后面的道歉好像也不那么难了:“是我不好。当时我也刚睡醒,钻进被窝本来是想跟你一起睡会儿,哪知道你没穿衣服……”
乔小桥呜呜咽咽地抢白了句:“你也没别的衣服给我穿啊!难道让我穿着湿淋淋的浴袍睡?”
更何况,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一向习惯裸睡的。
只是上次两人在酒店一张床上过夜的时候,乔小桥发现展锋也有这个习惯,这是怕他现在知道了这事心里嘚瑟。所以才没敢把实话全说出来。
展锋一见这终于开口说话了,心里稍微松了松,又接着说:“是我不好,我当时从后面一抱你,你整个人贴过来,我……你让我怎么忍,我问了你两遍,你也不说话,腿缠在我腰上,胸也贴着我,我要没点儿反应,你真该担心我是不是有问题了……”
乔小桥拔高了嗓子嚷他:“我当时睡着了嘛,就跟喝醉酒那次一样,做什么说什么你怎么能当真嘛……反正你就是故意的,禽兽、无耻,呜呜呜……”
展锋也乐了:“成,我禽兽,我无耻,我玷污了咱们乔大小姐的清白,我十恶不赦,罄竹难书。那请问咱们乔大小姐现在打算把在下怎么着,是浸猪笼还是抽鞭子,抹脖子上吊,跳悬崖吃药,您亲开御口选一样,我绝对服从没有二话!”
乔小桥下了狠手掐他的腰:“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展锋“嘶”了一声,没叫唤,不过也知道,乔小桥下手不轻,那一块肯定日后得见青紫。
乔小桥满脸的泪,扎进他怀里,捂着眼狠狠咬在他胸口。一边模模糊糊地说:“呜呜,你赔我……”
展锋还以为自己没听清:“赔什么?”
乔小桥捶着他胸口愤愤瞪他:“你赔我的第一次!没烛光晚餐没玫瑰红酒没浪漫求爱什么都没有,还睡觉呢你就下手,还嫌弃我……”
展锋晕了,抓住她再次要捂眼睛的手:“哎哎,咱把话说清楚,前面的是我不对我都认,我什么时候说嫌弃你了?”
乔小桥也不说话,就那么一脸控诉地瞪着他。
展锋被看了小半天,终于有点儿觉悟了,最后抚额一笑,说:“我的大小姐,我哪是嫌弃吗,我那是高兴,刚我都说什么了,你听明白没有?我会在你睡觉的时候做,原本也就是不在乎这些,又以为你是有经验的,所以才要得急了些。现在知道你是初次,我高兴还来不及,嫌弃你做什么?”
乔小桥抽回自己的手腕,翻身,连带着被子一起裹走:“反正今天都是你不对……”
虽然刚才展锋说的话,她也确实听进去了,自己有些地方,是得改改。但在今天这件事上,她是不会松口的。
要不,她以后拿什么借口折腾他?
展锋见她这应该是不生气了,从善如流地附和说:“是,都是我不对。”
乔小桥悄悄用手揉了揉眼角,嘴角抿出一朵淡淡的笑。哭的时候是真觉得气愤委屈,可哭过又笑,也是真觉得释然好笑。心里那点儿甜,一滴滴地从心口浮上来,又从唇边那朵笑里,溢出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小锋哥,你就瞧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