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离开Q市的前一天,李韵韵独自去看了茶卡盐湖。
茶卡的天非常蓝,厚实的云朵堆在天穹,如同一床厚厚的棉被,天空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更深的蓝色,那是起伏的山脉。天空上无论多美的景色,悉数倒影在下方的盐湖里,如同彼此对立的镜面,让人迷幻,美不胜收。
盐湖上有许多前来旅游的年轻人,穿着鲜艳的大红大黄的衣服,摆Pose拍照,成群结队,大声嬉笑。
她穿着白色的棉服站在一旁,孤零零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有个好心的女孩主动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她拍一张照片。李韵韵想了一下,掏出手机拜托对方帮她拍两张照片。
回B城的飞机上,她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出那两张照片看。
照片上的她穿着白色棉服,牛仔裤的裤脚塞进深棕色靴子里,短短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笑容勉强。照片拍得实在称不上好看,李韵韵却看了很久,手指在人影旁边的那块空地轻轻描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期冀些什么。
那天之后,网络电视大小报纸铺天盖地都是林优璇和星辉总裁的亲密照片及文字描述。照片只拍到唐清和低着头的模样,看不太清他的面容,更清晰的是林优璇优美窈窕的背影,以及慌乱中一双手臂张开紧紧依附着唐清和的姿态。
明显照片是抢拍的。尽管只有一个背影,林优璇也美得惊人。那样惊慌失措又小鸟依人,哪怕没有后期的文字加工,也已给予大众无尽想象空间。
《山海笔记》的拍摄进度很快,剧组从Q市辗转到中部城市X城,最后又回到B城附近的杨柳镇。
回到B城后,李韵韵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唐清和。他似乎非常忙碌,做起了空中飞人,几乎从没在星辉待过一个整天。李韵韵听说过一些传闻,譬如唐清和曾在数日前飞抵X城,与佳人在剧组附近的酒店幽会;譬如《山海笔记》剧组回归B城的第一天,就有媒体拍到林优璇与唐清和在某家高级西餐厅亲密用餐;譬如从大约几个月前,唐清和就开始频繁出入B城的一家医院……
最后一条看得李韵韵忍不住发噱,因为那家所谓唐清和从几个月前开始就频繁出入的医院,正是当日她被张扬胁迫受伤时入住的场所。想来那家媒体当时拍到一些照片,却不知道具体事由,后来更是捕风捉影,将唐清和频繁进出医院的事与林优璇联系起来,穿凿附会不知所云。
而随着他们一行人在杨柳镇继续拍摄《山海笔记》的消息在大众中扩散开来,也有独具慧眼的广告商在这个时段找上李韵韵,邀请云乔拍摄一支男士手表广告。这个牌子的手表算不上大牌,但胜在设计独特、工艺精巧,价格小贵又不会过于奢侈,在当下的年轻人中很受追捧。
李韵韵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随后给云乔打了个电话,又帮他跟剧组请了三天假。这也是Q市那一晚之后,李韵韵第一次和云乔面对面的单独相处。
开车前往拍摄影棚的路上,李韵韵瞟了眼欲言又止的云乔,率先笑着打开话匣子:“有什么话就说吧,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云乔微拧着眉,半晌没吭声,路开出去一多半了,才闷出一句:“韵韵,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
李韵韵特别顺溜地接了句:“然后让大家开心一下?”
她本意是调侃一句,可云乔没有笑。他不是个习惯绷着脸讲话的人,这一次却难得一脸肃然:“韵韵,我已经过了为了喜欢或者爱一个人死去活来的年龄。人生的大起大落,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我现实都经历过。”所以他不可能因为李韵韵不肯接受他的感情,见到她情路坎坷就幸灾乐祸。他侧过脸,看着李韵韵:“你过得不好,无论我以什么身份去看,都会觉得难过。”
都会……让他觉得心疼。可是这句话太暧昧,而他心里分明知道,像李韵韵这样的女孩子,此时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暧昧。他不能这样说。
她独立惯了,冷清惯了,唐清和与林优璇的绯闻铺天盖地,而她甚至连个倾诉的朋友都没有。她习惯了做别人的依靠和担当,许多人都忘了,其实她也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在她和唐清和的这段感情中,她是更弱势、更容易受伤的那一方。
李韵韵一边把住方向盘拐了个弯,一边轻声说了句:“谢谢。”她转过脸看了眼云乔,眼睛里含着一点笑意,“现成的广告找上门,我当初说的没错吧,只要你想复出,用不了多久,就能东山再起。”
云乔见她主动转换话题,也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我看了他们准备的剧本,说是棚里有一个场景,室外两个场景。”
“我给你请了三天假。”李韵韵笑着说,“所以如果你表现足够优异的话,应该还能给自己剩下至少一天的假期。”
“这半年都忙习惯了,真给我放一天假,反倒不知道要干什么。”
“等《山海笔记》杀青,你可以出国玩一趟,好好放松自己。”
“你呢,这些日子我和林优璇都在剧组,你手下也没其他人,应该能松一口气吧。”
李韵韵将车子停妥,解开安全带:“没天天跟你们两个在一块,也一点不能松懈。”她看向云乔,有点自嘲地笑了,“感觉自己还是老了,看着计划表上那一排排的事,还没做呢就觉得累。”
云乔看着她双眼下的青影,说:“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我们两个,都不会让你太累。”
他这边,事情能自己搞定的都会自己搞定,一旦有什么突发状况,也会第一时间跟李韵韵取得联系。而且这都从外省回来了,就在京郊,又临近年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至于林优璇那边,不再出什么幺蛾子就阿弥陀佛了,哪里是肯闲得住的主儿,做起事来主观能动性不要太强!要说让李韵韵不省心,也就在这儿了。
李韵韵明白他的意思,却不想就这个问题深谈,沉默片刻,说:“我心里有数。过了春季,我会向上面申请换个人带她。”
林优璇如今已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又与自家公司老板绯闻正热,美貌、演技、社交、话题度,样样都不缺,谁不愿意带这样知道上进又肯吃苦的新人?而且一个弄不好,没准还能一跃成为未来公司的老板娘,若她肯让出位子,光是星辉内部,就有不少经纪人要抢破头了。
可她已经累了。带林优璇本身就是个意外,后来证明这个“意外”竟然还出自林优璇本人的设计,牺牲了陈鱼和张扬,还险些伤害到孔月旋……李韵韵自认只是凡人一个,也不是忍功无敌、圣母情怀,哪可能这么吃个哑巴亏一直不反抗?更何况,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于陈鱼的蓦然离开始终难以释怀。
她与唐清和闹得不欢而散,又和林优璇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还不如趁早撤手,谁愿意带林优璇谁去带就好。
若公司高层不同意,那大不了一拍两散,她可以带上工作室直接走人。好在云乔的经纪约签在她的工作室,而不是直接签给星辉,真到了要撕破脸那个地步,李韵韵自认也有足够大的转圜余地,不会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境地。
云乔是个聪明人,听到她这样说,已经由一推二,想到了后面的种种可能,顿时也放下心来:“你自己打算清楚就好。”
李韵韵拍拍他的肩膀:“不说这些,咱们先进去。”
下了车,云乔从车子另一边绕过,落在后面一点,突然发现李韵韵整个人瘦得穿棉服都有点晃荡,攥在口袋里的手掌缓缓收紧。哪怕他向来不爱争斗,也忍不住在这个时刻对唐清和产生了一丝恨意:如果不是真心,又何必每次来剧组都紧盯着他?喜欢一个人就去关心她、照顾她,在这儿跟他别苗头有什么用?
02
B城在不知不觉间进入寒冬,转眼就到了圣诞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B城的年轻人对于过节乐此不疲,国外的万圣节、平安夜,中国传统的元宵灯会和七夕,但凡能热闹一番的节日,这些人统统不会放过。
平安夜的这天晚上,李韵韵和手底下的几个年轻人一块加过班,又在更衣间换上厚实的棉服,裹上围巾,拎起包包准备出门。
没想到迎面撞上步履匆匆的年轻女人,对方穿一件烟灰色的羊绒大衣,腰间的系带慵懒散着,露出里面深酒红色的连衣裙,胸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从脖颈垂下来的钻饰吊坠刚好嵌入当中那道深深的事业线,看起来好不诱人。
对方见到李韵韵就是一惊,摘下心形墨镜,叫了一声:“韵韵!”
李韵韵抬起头看向对方的脸,也惊讶到了极点。她压根没想到会在星辉自家楼前见到孔月旋,心中纳闷,却又不太好意思打听,只能点点头,算作问好。
孔月旋却紧揪着她不放:“有好一阵没见你了,你怎么瘦成这样?”
李韵韵笑了笑:“大概最近太忙。”
身后几个年轻人撵上来,纷纷催促,孔月旋不得已松手,临走前朝她做打电话的姿势:“有事情跟你讲,电话约时间。”
李韵韵点点头,朝她摆手。
几个年轻人将地点选在King酒吧,故地重游,李韵韵心里涌起一阵难言的情绪,借口上卫生间走出半封闭式的小包间。
走廊里,没走几步就撞上熟人,是孔月旋。她脱掉外面那件大衣,酒红色深V无袖连衣裙将她衬得大方妩媚,脖子上的钻饰吊坠闪闪发光,又额外添置一条香槟色小丝巾,大波浪卷搭配烈焰红唇,整个人看起来美艳到了极点。
她一看到李韵韵就眼睛发亮,三步并作两步奔过来,拽起李韵韵就跑。
李韵韵不知道她把自己往哪里带,整个人都晕住,只能喊她:“月旋,你慢点,我只是出来上个卫生间,待会还要回去。”
“你以为我瞎,那几个都是你手下,什么不都是你说了算。”说话间,将她拉进电梯,摁下了03楼层。
李韵韵知道King前段时间又重新扩大面积,将3楼切割成10多个彻底独立的包间,与她之前在2楼呆的那种半封闭小包间不同,3楼可以说是绝对的SVIP Room,没有特殊关系,提前一两个月预约不上也是常事。
尽管如此,King的生意依旧火爆。尤其在人们得知King的幕后老板正是星辉公司老总,而这位星辉老总正和一线小花林优璇打得火热后,几乎每一天的营业额都在飙升。
孔月旋将李韵韵连拉带扯弄到3楼走廊,李韵韵死活不肯往前再走一步:“月旋,你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要带我去见什么人。这样不清不楚的会面我不想去。”
这一番折腾,酒吧里的中央空调又开得足,孔月旋鼻尖都冒出汗滴:“我就是当你是朋友才带你过来!一个两个都这么犟,再这么耗下去假戏都要做成真,到时候你可真是哭都来不及啊李韵韵!”
两个人正拉扯着,不远处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一见这情形就乐了:“旋儿,你跟她撕扯什么?当心点你那裙子,小心走光。”
李韵韵一听这把声音就整个人僵住,等看到来人走近,更是难以置信。
她虽然久不见唐清和,但唐清言她可是几乎每天都要在公司碰到的,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又凑到一块去了?难怪今天会在星辉公司楼下见到孔月旋,难怪这女人打扮得风骚迷人又满面春风,李韵韵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若不是与唐清言重归于好,以孔月旋的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进星辉一步,她怎么就没想到?
孔月旋说话也带气:“我走光也是你戴绿帽,笑你妹啊!”
唐清言明显心情不错,见到李韵韵难得没有出言讥讽:“Christmas Eve,咱们星辉日理万机的Yolanda也有闲情逸致来King逛一逛?”
自打Q市那晚之后,接下来三个多月,李韵韵每天在星辉面对的都是唐清言这副腔调,早就刀枪不入了,遂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副总放心,我们玩一会儿就回,不会耽误明天办公。”
唐清言眉毛一耸,摊了摊手:“好歹也是一年一度的平安夜,星辉对待员工还没有苛刻到这个程度。”他看向李韵韵的目光透出几许深意:“是你想太多了,Yolanda。”
孔月旋眼见两个人气氛越说越僵,干脆拉起李韵韵的手就往里走:“你别理他,今晚你们两个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把话都说清楚。你别理那些媒体,都是乱写的……”
两个女人走到门前,一齐愣住,孔月旋更是将后半句话彻底咽回肚里。
房间当中站着一对璧人,男的清俊,女的娇美,不正是她口中的唐清和与林优璇?
不等李韵韵发飙,孔月旋已经先开口:“你在这做什么?”
房间当中的两人原本依偎而站,唐清和和她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黑色手工西装,府绸衬衫似乎是他的偏爱,颈间的真丝领带迎合今天气氛,换成低调的暗红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别样的优雅。林优璇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那红酒的颜色与她身上嫣红色的连体裙裤相映成辉,愈发衬得她肤白如雪。她肩上围一条浅灰色的貂皮披肩,染成浅栗色的卷发盘成一个优美的圆髻,落下几绺发丝垂在脸畔,面上的神情在看到李韵韵的一瞬间先是惊讶,随即释然,唇角含起一抹淡淡的笑:“Yolanda。”
短短几十天不见,她对她的称呼从“韵韵姐”变成了“Yolanda”,从前的那份依赖与亲昵淡了,取而代之是某种公式化的圆滑。
李韵韵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又清减了些,眉眼的轮廓更显俊逸,且透出某种从前少有的阴沉。
林优璇又说:“这么巧,你也来这边庆祝。”
李韵韵回过神,看向林优璇:“收尾的戏在杨柳镇拍摄?”
“是。”林优璇答,“绕了一圈,又回到杨柳镇,真是巧。”说着,她浅浅一笑:“不过对我和清和来讲是好消息,至少他不用再奔波劳累。”
李韵韵笑容勉强,打了声招呼:“唐总。”她又朝身旁的孔月旋点点头,“你们玩,我先下去了。”
才转身,手就被人拉住,李韵韵转过脸,看到的是孔月旋怒极反笑的面容。
唐清言也走过来,想要分开她拉住李韵韵的手腕,却被孔月旋一把挥开。
“月旋,你先冷静。”
“闭嘴。”孔月旋扫都不扫他一眼,目光直视着站在房间当中的林优璇,“这是我们孔家的事。”
“这是我们两家的事。”唐清言似乎极力想要阻止她,说话时着重咬字在“两家”这两个字,他紧紧盯着孔月旋,腮帮紧咬,俊雅的面容看起来有一丝扭曲,“月旋,别冲动。”
孔月旋笑了一声,甩开李韵韵的手,将唐清言往前一拖,“嘭”的一声将门从里面撞上。她先是看了唐清言一眼,随后又走上前几步,目光紧紧盯着林优璇:“你确实长得很美,但充其量,不过是我爸爸的一条狗。”
林优璇唇角轻掀:“要这样说,孔望山自己也是狗了。”她低头,轻啜一口红酒,抬头时,唇上沾上一些酒渍,那模样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雅,衬着她精致的五官,反而愈显魅惑。她走到一旁的高几,拿起长颈大肚的醒酒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老人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唐家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哪怕是孔望山知道了,也是要生你的气的。”
说着,她转过身,走到孔月旋面前,递了另一杯红酒给她。她说话的时候,明明是对着孔月旋说的,眼睛却故意瞟了李韵韵一眼:“很多时候,你不如我更能领会爸爸的意思,姐姐。”
李韵韵在听到一半时心里就隐隐有了猜测,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托人多方打听,早就对林优璇的身世有所揣度,此时更是醍醐灌顶一样,瞬间明白过来。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觉得林优璇的名字虽然好听,却仿佛哪里怪怪的;怪不得庆功宴那天晚上,她领着林优璇走到门口时,她看着唐清和与孔月旋的目光专注到近乎失态;怪不得,她还在剧组为布景师打杂时就曾偷偷布局坑害孔月旋……
林优璇是孔月旋的妹妹,她也是孔望山的女儿,而且……恐怕是私生女。
打断李韵韵思绪的是孔月旋出手的一个耳光。李韵韵可以发誓,这是她这辈子长到二十六岁,听到的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她抬起眼去看,发现林优璇的嘴角都被打出了血迹,白嫩的脸颊上清晰印着几个指印。
孔月旋打完她,手顺势落下,刮倒她手里端着的红酒杯。
暗红色的酒渍洒在乳白色的地毯上,一片狼藉。
林优璇垂了垂眼,轻声说:“清和,不好意思,我姐姐今天有点失态,这个房间的地毯,恐怕你要找人重新换过了。”
“清和这名字也是你叫的?”孔月旋一把扳正她的肩膀,逼她抬起头,“你不嫌恶心,我都替你恶心。你们林家的女人最大的追求就是从别人手里抢男人?先是唐清言,后是唐清和,你就像只苍蝇,盯紧了唐家男人不放是吧?”
她上上下下打量林优璇,目光一寸寸地在她脸上移过:“你看准了唐家人,是看准唐家有钱吧?就像你妈那个贱人当初看中我爸,不也是图他的钱?”孔月旋的情绪有些失控,却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极尽清晰,“你搞搞清楚,孔望山这辈子赚的每一分钱,都来自我外公家,没有我外公和我两个舅舅,他这会儿还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你妈妈还会像只狗一样,跪舔他这么多年?”
林优璇的脸血色尽失:“你讲点口德,我妈毕竟是已经过世的人……”
“你妈如果当年能讲一点道德,不去做有钱人的情妇,也省了我如今因为她多造口业!”
“够了!”唐清言上前拉住孔月旋,“月旋,还有外人在场,你把家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讲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孔月旋试乐两次都没能甩开他钳制自己手腕的手,气得脸色红涨,却还转过脸来看李韵韵,“你们唐家人最有意思!你们觉得李韵韵是外人,在我看来,她比你们哪一个都强。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大概是看到李韵韵脸上的懵懂,孔月旋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不顾唐清言的阻止,还是一连串地说道:“唐清和根本就没跟林优璇在一起过。他们兄弟俩一直都知道林优璇是我爸爸的私生女,却没一个人对我说过。”说着,她转过脸,盯着唐清言看了片刻,笑着说,“包括唐清言。”
唐清言的钳制在这一刻彻底失去力气。
也不知是唐清言松开了手,还是孔月旋主动甩开他,她推了林优璇一把,绕过她走到唐清和面前:“我曾经以为你和Euan不一样。我也是傻,忘记你们才是一家人,你跟他本质上能有什么不一样?”
唐清和垂眸看着她,一语不发。
孔月旋见他一句话不说,笑了摇了摇头:“我还是错了,你多少还是比Euan强一点,至少当有人来揭穿真相时,你不会像他那么蠢,还妄想去阻止。”
面前的每一个人都眉头紧皱,每一个人都表情成谜,每一个人都讳莫如深,每一个人又都欲言又止。仿佛他们所有人共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李韵韵还被蒙在鼓里。
李韵韵是个耐性很好的人,此时却似乎也被孔月旋的情绪牵动了,终于忍不住问出声:“你们在说什么,月旋,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孔月旋笑了笑:“韵韵,你想知道唐清和与你分手的真正原因吗?”
李韵韵僵在当场。
她与唐清和曾经在一起过,她以为这个秘密,除了唐清和与唐清言,苏女士和远在杨柳镇的云乔,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可她清晰地意识到,当孔月旋提起这个话题时,连林优璇的反应都无比淡定。
她以为珍藏在心底的秘密,原来是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消息。这种感觉对于李韵韵来说,如同被人当场剥光暴露在大众视野一般,她的脸颊火辣辣在烧,目光一下子垂下去,拒绝与任何人对视。
孔月旋见到她这个反应,不禁苦笑:“韵韵,你和我一样傻。你以为唐清和是因为你提分手才同意分手?他是为了和藤野的合作,他是为了钱、为了星辉,才同意和林优璇在一起。不是你拒绝他,是他为了公司和利益放弃了你。”
李韵韵懵了。那天晚上在Q市唐清和的房间,两人分手时再没有其他人在场,可为什么孔月旋却说得头头是道,如同拥有上帝之眼。
“林优璇是我爸爸安插在星辉的一颗棋子,因为我没有听他的话。”孔月旋说,“我爸爸的本意是让我和唐清和在一起,可我却爱上了Euan,本来如果没有你,他或许还不会这么急,他应该会按部就班让林优璇慢慢去接近唐清和,可没想到中间插进来一个你。”
见李韵韵仿佛呆呆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孔月旋不禁也有点急了,她下了一计猛药:“那天晚上在Q市宾馆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爸爸的部署,连唐清和的房间都被安装了摄像头,你们所说的话全都被录了下来。你同他吵架那个当口,他根本还没有跟林优璇在一起!”
李韵韵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韵韵!”
孔月旋还想再说,唐清和却开口了:“你说够了?”
李韵韵转身就走,孔月旋接连喊了两声她的名字,都没拦住,唐清和抬步追了出去。
孔月旋眼眶通红,唐清言走上前想拉她的手,她却退了一步,抬起头,含着泪笑看了他一眼:“唐清言,我们完了。”
“你发什么疯!”唐清言压根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出,瞬间急了,“你闹了这一晚上还不够?你知道你把这件事捅出来会对星辉产生什么影响吗?我还没说要分手,你倒过来对我提分手?”
“你以为分手只有你们唐家的男人能提?”孔月旋抬起膝盖对着他狠狠兑了一下,“我是爱你,但我不是我妈妈,我孔月旋这辈子都不会要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
唐清言万万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整个人疼得险些跪倒。等缓过劲儿来,踉跄追出去,走廊里早没了孔月旋的身影。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林优璇一个人。她走到包间里单独的小卫生间,先是对着镜子研究了下唇角,确认没有打破,又拿过一块小毛巾,沾着凉水仔细敷了半天脸颊的红肿,这才不慌不忙从信封包里掏出手机。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怎么?”
“姐姐把一切都搞砸了。”
“月旋?她做了什么?”
“她把您安插我进星辉做棋子,以及您前不久在Q市宾馆内安插摄像头偷拍唐清和与李韵韵分手画面,还有其他许多事吧……当着唐清和还有李韵韵的面都抖出来了。噢,唐清言也在场。姐姐临走前跟他提了分手。”
手机那端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咣当”一声,应该是有人弄翻了椅子。林优璇似乎早有准备,及时拿开手机,过了片刻,又将手机贴回耳边:“爸,我该怎么做?”
电话那端的中年男人深吸了好几口气,问:“唐清和现在人在哪?”
林优璇垂下眼眸:“他离开了,具体去哪,我也不清楚。”
“唐清言呢?”
“他去追姐姐了。”
“你姐姐人呢?”
“不知道。姐姐打了我一巴掌,我脸肿了,今晚暂时不能回剧组。”
电话那端的男人反复念了几遍孔月旋的名字,看样子实在是气坏了。末了说:“你想办法找到唐清和。你姐姐和唐清言那边你暂时不要管。优璇,你是好孩子,不像你姐姐那么任性。唐清和是个结婚的大好人选,你要好好把握。”
林优璇垂着眸,扒着盥洗池边沿的手,指甲掰得泛白。过了片刻,她回答:“我知道,谢谢爸爸为我考虑。”
电话挂断,林优璇折身回到包厢。
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一个。她脱掉鞋子,解下围在肩上的貂皮披肩盖在身上,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个团,如同小时候做过的许多次那样,抱紧自己,慢慢睡着了。
03
唐清和没走几步就追上了李韵韵,他扳着她的肩膀想让她转过来,几次失败,最终一次逼她转脸,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手掌才微微松劲。
李韵韵觉得此生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刻,完全不想抬眼看人,只是一径低埋着头,低声说:“让我走吧,算我求你。”
“就像你当初求我分手?”
李韵韵紧抿着唇也没忍住飞快滚出眼眶的泪。
唐清和伸出手指去接,又在她眼眶周围揉了揉:“还第一次见你哭成这样子。”
李韵韵推不开他的手,又挣脱不开他的怀抱,三楼的走廊虽然也足够私密,但毕竟是走廊,随时可能有人从任何一个房间走出来。他们两个如今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如今唐清和已经从幕后推手走到台前,与林优璇的绯闻虽然让他身价倍涨,同时也让他暴露在公众视野,两个人这样暧昧的姿态,落在任何人眼里都难以说清。
李韵韵一边想到这些,一边痛恨自己到了此时还能冷静地以工作角度去看待和分析两人的关系可能造成的影响,顿时头痛欲裂。她低着头,目光只敢盯着地板:“这里是公共场所,况且我们已经分手了。让我走吧,今天是平安夜,我想一个人静静。”
唐清和拖起她就走,他的手臂夹住她的腰,与其说是拖,不如说是挟抱更为确切。
手臂触到她的腰身,更惊觉她体重的变化,直到进了电梯,唐清和摁下最上面的那个数字,说:“你瘦了很多。是因为跟我分手?”
李韵韵哭得满脸是泪,电梯里的灯光更亮一些,她挣脱不开,只能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唐清和,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唐清和没有说话。
电梯“叮”一声打开,唐清和这次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向外走去,一边轻声说:“这一层是阁楼,只有两个房间,没有密码锁,任何人都不可能上来。”
然而这样的安慰并没有让李韵韵放松多少。听了孔月旋那一番声嘶力竭的解释,她只觉得疲惫不堪,又为自己和孔月旋感到悲哀。她并不怪孔月旋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真相,同为女人,她能感受到孔月旋讲出真相时心里的痛。就像唐清言说的,整件事里,她可以算是最外沿的那个“外人”,而孔月旋才是身处漩涡之中的那个。
她如果此刻有一份痛苦,那么孔月旋此刻的痛苦只会是她的十倍或者更甚。
李韵韵不愿再细想,她捂住脸,任由泪水充满手指的缝隙。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做点什么。
大概是进到了某个房间,唐清和终于肯将她放下来。她捂着脸,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整个人遮掩起来。大概过了一分钟,或者两分钟,她感觉到一块温暖到有些烫人的东西盖在她的双手上,她本能地松开手,有些刺目的光线里,她看见唐清和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手里拿着一块毛巾,先是轻轻抹去她脸颊和下巴上的泪水,随后又捉住她的双手,放在他的手上,温柔擦拭。
李韵韵有点呆呆的,直到唐清和再次离开,又去而复返。这一次,他手里端的是一只大耳朵马克杯,看起来热气腾腾的,他将杯子塞进她的双手,让她握紧:“喝。”
杯子里盛着红褐色的液体,闻起来有一股馥郁的芬芳,尝一口,热乎乎的,似乎是红茶,又比普通的红茶多了某种芳醇……
李韵韵一口接一口轻啜着杯子里的红茶。
唐清和脱掉外面的西装,又解松了领带,在她身旁坐下来。
本来是颇为宽敞的双人沙发,他这样一坐下来,顿时让人觉得拥挤。李韵韵垂着眼皮,强忍着想要立刻站起来的冲动。不是她没骨气,而是刚刚孔月旋闹那一场,她又当着唐清和的面情绪失控,此时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蹬一蹬脚,膝盖弯都打软。她觉得自己恐怕要多坐一会儿才能重新积蓄起能量。
唐清和看着她的目光似乎怀着某种好奇,或者说是审视。最终,在李韵韵喝完最后一口红茶时,他开口了:“你没有和云乔在一起?”
李韵韵眨了眨眼,她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消化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才痛哭过一场,一开口时嗓子还是哑的:“我是他的经纪人,我不会跟自己手下的艺人谈恋爱。”
李韵韵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垂着眼,所以错过身旁人瞬间柔软下来的神色。
唐清和将手臂圈在她背后的沙发,问:“你今晚哭,是因为孔月旋说的那番话?你介意我和林优璇在一起?”
李韵韵转过脸,这一次,唐清和清晰地看到了她眼睛里的泪水。
李韵韵唇角弯出一朵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目光却没有半点笑意:“我一直以为唐总是个非常自信的男人。没想到在商界叱咤风云的星辉唐总,在感情方面需要却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打得头破血流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唐清和看着她的眼眸在一瞬间沉下来。
可李韵韵却一点都不害怕他。她弯着唇角,目光紧锁着唐清和的眼角眉梢,生怕错过他接下来一星半点的表情变化:“我哭不是因为觉得你对我坏,而是替自己不值,我觉得自己太蠢,居然就那么轻信你说过的誓言。是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到了29岁还没谈过恋爱的男人,也只有我这种感情白痴才会相信。欺骗我、玩弄我的感情,让你很自得吗?”
唐清和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
“只是我觉得纳闷,唐总既然早就知道林优璇是藤野公司孔老爷子的小女儿,一早摊牌跟她直接联姻不就好了,何必兜这么一个大圈子,还把孔月旋、陈鱼还有我这个经纪人耍地团团转,还跟我消磨好几个月的时间,又为我挡了张扬泼的硫酸,唐总不觉得自己玩得有点太high了?不觉得……”
后半句话李韵韵没有说完,直接被唐清和用吻堵了回去。
这个吻与从前任何一个吻都不一样。唐清和霸道得不容人拒绝,李韵韵却再也没有从前的驯服。挣扎之中,她双手一直推拒,唇舌也在抵抗,甚至抬脚去踹他,可脚刚翘起,就被唐清和觉察,小腿紧紧将她足尖夹住,动弹不得。李韵韵一时气昏了头,也顾不得那么多,干脆松开齿关狠狠一咬,却没想到他仿佛浑然不觉得疼,只略微停顿了下,干脆以手揽住她的后脑,愈发放肆地侵略过来。吻结束时,连唐清和都有些气喘,松开她的时候,两个人唇上都沾了血渍。
李韵韵抹了下嘴唇,反手就给了唐清和一个巴掌,她其实从没打过人,甩人巴掌的动作没有孔月旋来得爽利,她甚至以为自己很可能是打不到的——巴掌声响起的时候,先愣住的那个人反而是她。
唐清和眼睛都没眨一下,沉住呼吸,问:“打我一个巴掌,你能消气?”
李韵韵毫不迟疑地回答:“不能。这个巴掌是为了告诉你,不是任何时候想占我的便宜都可以。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你现在的女朋友是林优璇。”说完,她站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就朝外走去。
唐清和猛地从身后抱住她。李韵韵吓了一跳,本能地支起胳膊反抗:“唐清和,你疯了?”两个人相识这么久,在她的印象里,唐清和一直是个情绪非常克制的人。除了两人偶有的亲密举动中,比如接吻,会显露出一些男人本性中的霸道和掌控欲,其他时候都很自制。像这样主动从后面环抱的姿势,绝不在李韵韵的想象范围中。
唐清和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凑近她的耳朵,本来想亲吻她,却因为李韵韵挣扎得实在厉害,牙齿不小心磕到她的耳廓,疼得李韵韵一个哆嗦,眼泪险些又要出来:“你疯了吗?快放开我!”
“我从没跟林优璇在一起过。都是演戏,韵韵。孔月旋说我为了星辉才跟林优璇在一起是没错,但我都是演戏给孔望山还有那些媒体看的,私底下我从没单独和她相处过,一次都没有!我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唐清和抱她抱得太紧,说话的时候,李韵韵甚至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从头到尾,我都只有你一个女朋友。跟你提出交往是喜欢你,为你挡硫酸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是演戏。”
李韵韵眼眶酸胀得厉害,她垂下眼,刚好看到他环绕在她身前的手臂,右手靠近虎口的位置,仍留下一块浅浅的月白色疤痕。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纷纷坠落:“你又在骗我……”
“我没骗你,我从头至尾都没有骗过你。”唐清和紧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太低,离得太近,甚至有点含混不清,“我以为你跟我提分手,是因为你想和云乔在一起。你们两个是老邻居、老朋友了。他和前妻离婚时的律师还是你帮忙介绍的,我以为你们旧情复燃……”
李韵韵哭得哽了一下,反抗他胳膊钳制的手指掐紧,隔着衬衫狠狠地挠他:“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唐清和将下巴重重搁在她的肩窝,如同一声叹息,“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他在外面的长廊谈天说地,我看到你注视他的眼神……”
李韵韵停止住哭泣,她几乎是难以置信的:“你在吃醋?”
她转过身,终于看到唐清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某种情绪,他在不好意思?李韵韵觉得自己简直如同发现新大陆,她既震惊又不敢置信:“你吃我和云乔的醋,所以那天晚上才答应我提分手?”
唐清和看到她眼睛渐渐里迸发出惊喜的笑意。不得不承认,看到她因为这个原因发笑让他心里有点不爽,但能看到她再次对着自己露出真实的笑颜,心里仅有的那点不爽已经被更大的喜悦遮盖掉了。
李韵韵看到他点头,心里一时又酸又甜,又有点难以置信:“你是因为吃醋才同意分手,所以你那时……并没有跟林优璇在一起?”
唐清和皱了皱眉:“那天那两个所谓的记者到我房门口偷拍之前,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有时间跟林优璇单独相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韵韵踮着脚尖,拼命想要看清他回答这个问题时眼睛里的情绪,“我是说,你在那之前,从没跟林优璇交往过?你没有跟她好过?”
“当然没有。”唐清和眉心蹙得更紧,“你从哪听到的消息?林优璇?”
李韵韵摇头,又咬住唇:“云乔跟我说,他和林优璇一块在剧组拍戏时,曾经看到她给你打电话,还在电话里喊你……清和。”
唐清和看着她的目光瞬间由“心疼你哭得这么惨”变成“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蠢”:“你不要告诉我,那天晚饭中间你和云乔出去,在走廊就交流了这些,然后你也是因为他口中的这件事,才坚持要跟我提分手。”
李韵韵在看到他眼睛里情绪变化时就有点抬不起头,等听他把话说完,是真的有点抬不起头。她紧紧揪住唐清和衬衫的袖子:“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清和的唇角弯出一抹弧度:“很简单。要么是林优璇捣的鬼,故意在云乔面前演戏;要么,就是你这位云乔大哥故意骗你,想离间你和我的关系,促使你向我提分手。”
李韵韵第一反应就是摇头,脑海里却想到那天晚上,自己蹲在房门口哭得最狼狈的时刻,云乔那个鬼使神差一般的吻……
“怎么?”
李韵韵又摇了摇头,抬起头看他:“不会的。我相信云乔不会是这种人。”
唐清和拍了拍她的头:“就算不是他制造的谎言,他会把这种闲话说给你听,明显也是没安好心。”
李韵韵立刻挺直脊梁:“云乔算是星辉现在发展行情最好的男艺人,公是公私是私,公司层面上,你不能为难他。”
唐清和扬起一边眉毛:“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么没度量的人?”
李韵韵迟疑地摇了摇头。
很久很久之后,李韵韵才知道,唐清和所谓的“有度量”就是先把云乔送到香港跟知名大导演拍起系列警匪电影,又把人拉到M国跟着好莱坞名编剧演起了中国功夫……事业发展和名气上确实都没有亏待过云乔,但让云乔每年在B城呆的时间都不超过半个月,这样真的大丈夫?
就算李韵韵这边心里不会有什么惦念,人家云乔的妈妈肯定要舍不得儿子常年在外漂泊吃苦啊!
04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当时的李韵韵同学还是比较单纯的,听到唐清和这样说,也就暂且相信了。但紧跟着更多的问题来了。她问唐清和:“那月旋把这些事都抖出来,接下来要怎么办?”
唐清和挑了挑眉:“你现在有这个功夫替她担忧,不如先来解决一下你和我之间的问题?”
李韵韵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低下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呼吸间吐出的气息也仿佛跟着热烫起来……她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唐清和的手指和她的交叠在一起,他先是握住她的手指,在指间揉捏,随后又去捏她的下巴,他又想吻她……可这一次,李韵韵却不想躲开。
她感觉到自己的颤抖,当唐清和真的吻上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股颤抖不是来自于身体的反应,而是来自内心……
唐清和的吻很温柔,他的唇停悬在她的唇瓣之上,低声问:“害怕?”
李韵韵踮起脚尖,主动吻了回去,这是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姿态或许仍有点属于她本人特有的矜持,对唐清和来说,却足可以称为惊喜。他停滞,她主动控场,他回应,她更加热烈地追随……吻从房间门口一路回到靠近长沙发上,李韵韵主动将人压倒,半支撑着沙发背,半压覆在他的身上,她又想吻过去,唐清和却扶住她的肩膀:“韵韵,你确定想这样?”
李韵韵觉得整个人眼前仿佛蒙了一层纱,看什么都觉得朦胧优美,眼前的他也不例外。两人离得这样近,她却是第一次以这样自上而下俯视的姿势注视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长而浓的眼睫,深邃狭长的眼眸,眼尾略长而上扬的痕迹轮廓,如果说唐清和真是个爱玩的人,光这副皮相就已是充足资本……
李韵韵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她低头,轻轻亲上他眼睛的尾端,肯定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抿着唇又专注看人时,这样的眼睛轮廓,总让女人禁不住对他心软……
李韵韵不太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意识朦胧间,她听到唐清和说:“韵韵,我给你喝的红茶里加了一些白兰地,是为了让你暖身还有放松下来……我不想我们的第一次在这种……”
李韵韵用吻结束了这段太过漫长的宣言。
唐清和的每一句话她其实都听到了,但她不愿去仔细分辨话里的意思,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大概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呢?什么时候应该恋爱,什么时候应该结婚,什么时候应该对心爱的人表白,什么时候才能和倾心所爱的人共享情人间最美妙的时刻……每天都有无数个人或者所谓的专家,对这样的问题阐述无数自己的论点,可其实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最好的”时机。
爱不是应该随心而发吗?表白和亲吻,不应该是顺其自然吗?既然爱情和咳嗽一样无法遮掩,那为什么要执着去选择一个所谓最好的时机?
身体感觉到些许疼痛的那一刻,李韵韵感觉到一丝冰凉的水渍滑过自己的眼角,她不知道的是,那滴有点冰凉的水滴越过她的脸颊,落在身前这个男人的锁骨……
她感觉到身前的人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人伸出温热的手指,轻抚过她的眼角、脸颊,而后是软而甜糯的吻……她听到一道声音,那么熟悉的低醇,又含一丝让她陌生的沙哑:“韵韵,别怕。我会对你好。”
李韵韵想解释,她掉眼泪不是因为难过,那只是一种对许多事情瞬间明朗后的释然,就如同这一晚她的主动,不是因为喝醉,而是因为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本心。
她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会因此受伤,也不想再去逃避。
苏女士当年因为李毅松跟一两个年轻女人牵扯不清坚持离婚,但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否认过年轻时对李毅松的爱和痴狂;孔月旋一边对着一屋子人歇斯底里,一边却对腹黑心冷的唐清言委曲求全。她们都清楚知道自己的爱人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甚至做过对不住自己的事,可她们也都曾经敞开胸怀去爱过。倘若因为害怕受伤就对自己的心严防死守,因为有可能哪天会分手就不敢开口说在一起,这样的人生或许会很安全,但也未尝是某种层面的可悲。
爱过,哭过,受伤过,却还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爱人,这才是人生吧。
李韵韵主动张开手臂,抱住他的脖颈。手肘撑在唐清和的肩膀,同时感觉到他托住自己臀部的手掌,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叶小舟,伴随着波浪翻滚而上下起伏,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那是一种让她陌生的节奏和气息。不需要唐清和说,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她想松开怀抱,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却被唐清和出声阻止,她听见唐清和说:“韵韵,别遮。”
李韵韵发出呜咽声,不是因为痛苦,是太过甜美。
唐清和松开她的手腕,转而去抚摸她的脖颈,他在下面,另一手扶着她的腰,挺起腰身的时候,刚好能亲吻到她的下巴和嘴唇。这个时刻的亲吻远胜于任何言语的交流。李韵韵觉得他像干渴已久的旅人,而她像是他最终抵达的那块绿洲。他用唇舌、用手指、用两人身体交叠的每一部分倾诉着他对她的渴望,那种渴望远比任何语言描述的深爱更动人心魂。
最后两个人同登顶峰的时刻,李韵韵感觉到他用两条手臂将她整个举了起来,她那时意识是模糊的,却隐约感觉到他动作的突兀。她张开朦胧的视线低下头,迎来的是唐清和细致而耐心的亲吻。他低声在她耳畔交待:“今晚的事实在不在我预料内,我平时没有随身带那种东西,只能先这样,这样对你好,韵韵。”
李韵韵隐约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准备指的是什么。那么他刚刚的动作,应该是为了避免她因为今晚的一时情动怀上孩子?
情潮过后,两个人在放下来的沙发床上拥抱而眠。李韵韵因为疲惫,紧闭着双眼,感觉到自己被唐清和从身后拥抱着,感觉到他亲了亲自己的耳朵和脸颊,也听到他关灯的声音。虽然始终闭着双眼,还是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世界就此黑暗下来。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从激动到平静,大约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然而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平稳的呼吸声,仍旧会为这个人的一举一动悸动不已。
或许她之前想错了,她对他,不单单是喜欢,还有爱吧。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闭着的眼皮渐渐松弛下来,不多时,她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