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幽幽醒转之时,已经身在异地。
周围祥光瑞泽仙气缭绕,头顶上是白色烟罗纱的床帐,床榻三面雕刻着汉白玉的各色浮雕,似曾相识。
“冥哥哥?”我小声开口。
一阵碎步声夹着私语声打破沉寂。
“快!快!姑娘醒了!”
“练练,练练!”一只翠身红喙的鸟兴奋地在我头顶盘旋,尖利的声音也似曾相识。
床幔被撩开,眼前围着一群人,男女老少,或束发高髻,或峨冠博带,神情各异地瞧着我。
一个面相威严的老者踱上前来,坐在床尾,慈爱地轻声问:“练儿,你醒了!”说罢便伸手扶我。
我往里侧挪了挪,攥紧被子,缩到床角落:“这是哪里?冥哥哥呢?”
那老者面露不悦,转身站了起来,隐怒道:“他在思过崖。”
我环视了一圈,瞧见恭敬立于阶下的阳古,便盯着他:“阳古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阳古看看老者,又望了望我,嗫嚅道:“青冥他有负师尊所托,擅自将你带离昆仑宫一年之久,还沿途抹灭行走痕迹,妄图逃脱追踪。”
我听得一头雾水,连连摇头:“我不认得什么昆仑宫,我跟他走是心甘情愿的,想必是你们误会了!”
老者更加恼怒,沉声喝道:“来人!通知思过崖,加火雷刑!”
“义父三思!青冥已受九十九道天刑,若再加火雷刑,绝无生路啊!”一个高环云鬓端庄大气的女子满面泪痕,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神君息怒,青云已然……,若青冥再有万一,安香宫那边如何交代?”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道。
“我何须向他交代?!”面相威严的老者怒喝道:“青冥素来心机深沉,怠慢练儿,剑伤练儿,使其化真身,行动不便,再借机将其带离,可谓蓄意已久。练儿体质殊异,方才回宫已身中春毒,他有无利用练儿行不端之事,尚不知晓,眼下私拐她出宫下界却又看护不力,险些酿成大祸。我多次宽宥,他却阳奉阴违,其心可诛!他安香宫倒欠我一个说法!”
阶下众人皆不言语,唯有一着水蓝长袍端雅持重的老者发问:“那青冥有无招供,他为何这番作为?”
阳古对他拱了拱手:“尚未。他宁愿受刑也不愿道明原委。”
“冥顽不灵!”那老者怒气更甚,挥手在空中画出一道金光,直往殿外而去:“加火雷刑!”
“神君听我一言!”金光至大柱便停住,一人走进殿内,着碧绿色长袍,袖口是绿底褐纹的云纹,着木簪,翩翩而来。
老者收了金光,语气平静:“公子有何妙计!”
“我有一法,可使阿练忆起往事。青冥公子有无行不端之事,她自然知晓,到时再罚不迟。”他负手而立,平淡无波的眼光掠过老者,停留在我身上,神情微动。
老者沉吟着,稍后便点点头,侧身让开。
我警惕地看向拾阶而上的那人,神情戒备:“我并不认得你!”
“无妨!”那人立于榻前,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我。
我伸手接了过来,才发现那是一个银色中空菱形物,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便不解地看向他。
“这是留尘镜。你之前遗落在带山,我后来去寻回的。”他解释道。
“练练,洛齐很用心,很耐心,也很伤心。”那翠鸟盘旋着,停在那人的肩头。
那人摸摸翠鸟,柔声道:“多鴖,无需多言。”
我摊开手掌,看着那菱形物,有些踌躇。
“你放心罢,它只会帮你忆起从前的一些事物,不会影响你现在的记忆。”那人柔声劝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一身多变的原因?”
“一身多变?”我喃喃自语,脑中突然想起人界元宵节的那晚,让我肝胆俱裂心神欲狂的那副景象。
“如何用得?”我抬头看他。
他握住我的手腕,指气一划,白皙的手腕便有鲜血滴入留尘镜。顿时间,一阵剧痛袭来,脑中似有水将沸,又似有火山将发,眼前众人,如沸如撼,如靥如呓,如聋如哑,前尘影事化为黑潮,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