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海和陆文龙久别重逢,恨不得以茶当酒,庆贺一番。
“阿龙,弟妹如此贤惠,老哥真替你高兴,你看,如今这土楼这么雄伟坚固,能安居乐业,实在是好啊。”何大海年长阿龙两岁,他情真意切,替昔日的小阿弟高兴。
“大海,你能来德化找我太好了,我正要找你呢,你是何时从南洋回来的,海上怎么样,快跟我说说,你变黑了,也变得更精壮了,对了,我礼叔他都还好吗?”文龙急切想知道这几年何大海和福州亲友的境况。
“礼叔都还好,我是去年随郑大人的船队回国的,我们这次去了很多番国,从占城、暹罗、苏门答剌、旧港……还有锡兰、古里,我们在旧港打了个大胜仗,活捉了大海盗陈祖义。”何大海一边说,一边敞开胸前衣襟,露出了前胸的一道刀疤,“阿龙,你看,愚兄这条命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
“伤得不浅啊,算我们命大,”文龙伸手摸着何大海的刀疤,怜惜道,“大海,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会保佑我们的!”阿龙抬眼望着何大海道。
这时,阿玲用一个木盘端来两碗面线,递给了他们一人一碗。
文龙督促何大海先吃面线,他看着何大海大口大口地吃着面线和鸡蛋,又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和面线夹给他添上。
“大海,你这刀伤是在哪里落下的?”文龙问。
“就在旧港,船队在郑大人的指挥下,共杀海盗五六千人,烧毁了十艘敌船,生擒大盗陈祖义和两个贼头,阿龙,你知道吗,当今皇上悬赏捉拿陈祖义多少白银吗,七百万两!”何大海边吃边道。
“大海,那你们这次是立了大功了,海盗凶残,想必定是一场恶战。”
“当然,连我们水手也上阵杀敌,那贼头诈降,幸亏郑大人英明识破,不瞒老弟,那陈祖义正是由我和另外两个军士一同擒获的!”何大海降低声音正色道。
“快快讲来听听!”文龙又惊又喜,急切问道。
“唏!阿龙,我本不想声张,我只对你讲,不可再向外张扬,知道吗?”何大海竖起左手的食指,收住笑容道。
“你尽管讲来,擒拿贼首,非同儿戏,我不会再漏一个字。”文龙知道轻重,肃然道。
“那天杀得红了眼,只见敌方大船有四五个人正从船舷溜绳而下,我们正好有十几个人看到有人想溜,也解下一艘小舢板,追了上去,船上的弓手见状,也开弓齐射,一下子把划桨的两人射杀,我们随即追上,喝令反抗者格杀勿论,船上三人束手就擒,我们就当场把船上的三人绑了。后来得知,我绑的那人,正是陈祖义。阿龙,幸好我练了几年拳脚,危急时刻,还能派上用场。”何大海对文龙没有戒心,兴致勃勃道。
“大海,没料到你这次出海,还能立下奇功。”文龙赞叹道。
“这次回来,永乐皇帝赏赐了有功将士,阿龙,你知道我得了多少赏银吗?”何大海欣然道。
“难道是七百万两?”文龙道。
“这个!”何大海放下右手的竹筷,朝文龙比划出三个手指。
“三百万?”文龙睁大眼睛道。
何大海攥起拳头,轻轻锤了一下文龙,低头不语了。
“快说!”文龙催促道。
“三百两。”何大海轻声道。
……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文龙先开口道。
“大海,这可都是拿命换来的啊!”
“阿龙说得贴切,我们方才一番笑谈,当时可是一场生死恶战。”何大海回答道。
“大海,我们都活着闯过来了!”文龙拉住了老友健硕有力的手掌,”大海,留下来,我们一起谋个事做!”
何大海想起两人当初在宝船上作别的情景,心潮不禁一阵澎湃。
“阿龙,老哥正是奔你来寻寻门路……”
“大海,你没忘记老弟,就是不把我当外人!”
陆文龙也跟何大海讲起了自己这两三年的遭遇,从泉州医馆遭遇海贼,到如何成的家,到德化捕猎了两只猛虎,到现在住的土楼,到考取了秀才……。一番诉说,陆文龙着重对大海讲起当下的开窑烧瓷的计划,眼下家业待兴,正缺人力,文龙诚邀大海能留下来一起开创家业。
“阿龙,这倒是个不错的营生,我这次出海,看到有的番人还在用蕉叶当盘,用竹筒当碗,我们带去的瓷器,都成了稀罕宝贝,朝廷早年海禁,但这几年稍显宽松了些,民间的私贩还是很多。”何大海讲起了下南洋的见闻。
“大海,我老丈为人谨厚,你我又彼此相知,你若留下来,也不必担心住宿所在,你看,这土楼上下几十个房间,随你挑,看你要住哪间,这个,我可以做主的。”阿龙诚恳道。
“阿龙,多谢老弟如此看重愚兄,容我细细思量一番,只恐无才无学,连累了老弟!”何大海心里非常感激。
“你我何须此言,你暂且住下,慢慢再说。”阿龙劝大海不要生分见外。
当晚,何大海见过了方云山,就早早回屋先躺下了。
陆文龙跟阿玲和老丈说起大海的为人和两人的交情,并把挽留他一起共事的想法说了出来。父女二人都点头赞成,眼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恰好有老友登门,真乃几分天意。
后来的几天,陆文龙带上何大海,在德化城转了几圈,观览城内的瓷器行当。陆文龙又带上何大海,去了一趟永春,带他到林富的窑场造访了一番。
故交几日重逢,何大海深感阿龙眼界开阔,心智机敏成熟,好像和当初的药铺伙计换了一人。
“阿龙,自从你我在福州萍水相逢,一路契合投缘,时至今日,你我可否结为兄弟,不管上山还是下海,你我同舟共济。”何大海在土楼上的饭桌前,举起一杯米酒道。
“大海,正合我意!”文龙捋起衣袖,也举起了酒杯。
同桌的阿玲也拍手称好,三人来到关公像前,陆文龙点上神香,两人叩拜关公和天地。阿玲给二人斟了三杯米酒。一杯敬天地,一杯敬关公,一杯兄弟二人互敬。从今往后,打虎英雄陆文龙和擒贼壮士何大海义结金兰,结为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