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
于是,那边传来众“脱女”比拼的声音:
“我最美!你看这里,这里!”
“你算什么?打了霜的秋丝瓜,看我,看我……”
“你长不象冬瓜,短不象南瓜,算什么?”
“我才是毛嫱、丽姬沉鱼落雁,妹喜倾城倾国,西施千金一笑,妲己闺秀与妖媚齐飞……”
大概谁也不服谁,那边打起来了。隔壁蒙优用被子捂住嘴巴,嘎嘎嘎一阵窃笑。这山鬼细腰也真有能耐,在滑稽大臣身边个多月,竟青出于蓝胜于蓝。如此炉火纯青地捉狎一群无辜的秦川女孩,弄得如一群母狗争抢一只公狗,嘻嘻嘻嘻,殊不知那公狗也是个雌儿。
美女计无果而终。第二天,联络官来把那几个近于自虐得脸青鼻肿的雌儿领走。美女前脚刚出门,可怜巴巴的联络官却被蒙优一把抓住,大喊:
“慢走!我要见秦王妃,你给我通报。”
联络官怔住了,胆怯地问:
“您要见王妃?”
“是的!我是秦王妃的亲戚……”蒙优大声道,“你们大王的宠妃熊八子,是楚国人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联络官连连点头。
蒙优熊了一句:
“知道就快快去通报。”
联络官巴结地问:
“您是王妃的什么亲戚?”
“亲戚就亲戚,”蒙优随口胡诌道,“我妈是她妈二姨的表侄女,她姥姥的外侄女是我妈二姨的小表妹,小表妹就是她妈二姨,这你知道了吗?”
“嗯,”联络官跪着手指自言自语,“我妈……她妈……二姨……表侄女……姥姥……外侄女……妈……小表妹……二姨……是什么亲戚?”
“知道了?”
“嗯,知道,是很亲很亲的亲戚。”
蒙优头也不抬地撩了一眼,窃笑:
“还磨蹭什么?快去通报呀!”
“是,是。”联络官屁眼里夹葱地走了。
山鬼细腰冲蒙大人哈哈大笑:
“秦国人都是草包!”
蒙优撂下一句:
“楚王比草包还草包,叫我们来受窝囊气!”
自从使秦大臣蒙优去了秦国,在藻阳宫里病恹恹的怀王便天天翘首以盼,等待蒙优把商於之地接收回来。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蒙优毫无消息,怀王轮番召见靳尚、令尹子椒、司马之流朝臣,责骂:
“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一群废物!”
“是大王,废物!”
“谁是废物?朕还是你们?”
“是!大王。”
“是朕?”
“是你们……”
“这还差不多。”
这天在藻阳宫里,怀王的“龙体”似乎有所好转,他又传令尹、司马、靳尚晋见。
靳尚跪伏在那儿,不敢吱声,怕触霉头。怀王把手扬了扬,语气平和地问:
“蒙优那里,还没有消息?都去几个月了!”
靳尚唯唯诺诺:
“是,大王,蒙大人还没有来信。”
怀王又要动肝火了:
“办个土地交接手续要多少日子?这个蒙优!是不是到了咸阳,就到处游山玩水去了?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到了国外,不是寻花问柳,就是假公济私到处旅游,尽误了寡人的大事!”
靳尚重复一句:
“是,大王,都不是好东西。”
怀王动怒地喊:
“靳尚,你倒是个好东西!你是个应屁虫!去去,去传旨叫唐昧将军立即赶到咸阳去,命他在半月之内把商於六百里土地接收回来。”
“是,遵命,大王。”
靳尚欲退下,又被怀王叫住:
“慢!秦王迟迟不交商於之地,是不是秦王对寡人与齐国绝交还信不过?”
“大王,肯定是这样!”
靳尚瞅瞅一声不吭的缩头乌龟老令尹子椒、老司马景书等人,为怀王出谋划策地说:
“臣下思谋,倒不如在郢都挑选几名嘴巴臭、会骂人的泼皮骂汉,以使齐大臣身份去齐国,站在齐王宫前大骂齐王老儿。如此骂他三天三晚,传到秦国,秦王知道了,就一定会把土地乖乖地交出来。”
怀王想了想说:
“这倒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大王圣明,”靳尚兴高彩烈地道,“只要大王首肯,下臣立刻去市肆上挑选泼皮无赖。”
怀王挥挥手道:
“去吧!要花中挑花,选出楚国第一国骂!”
“遵命!”靳尚衔命而去,其他老臣都巴不得快点离开情绪不好的怀王身边。
当天下午,靳尚带着几名家臣,微服私行地来到龙桥河畔的繁街闹市。他让家臣四处打探,凡是那里扯皮打架骂声最高,立即前来禀报。
一会儿,一家臣风风火火跑了来喊:
“老爷,那边围了上百人,骂声响过两条街。”
靳尚和家臣一拥而上,奔到骂街的人圈外。家臣在前面开路,推撞着瞧热闹的人喊:
“闪开闪开,我家老爷要进去!”
众百姓一看微服却戴官冠的人来了,窃以为是官府的人来抓骂街闹事之人。闪出一条道让这伙人挤了进去,上官大夫挤到人圈里,瞄了一眼,大失所望。原来是两个婆娘为争抢摆麻花的摊位,公开叫骂:
“不得好死的,生出冒屁眼崽,头顶生疮脚底流浓的贱.货,也敢跟老娘叫板。”
“你一个老黄瓜,还敢跟老娘争地盘。也不去郢都城里打听打听,老娘还怕你!老娘骂你七七四十九天,骂词不用翻现本,张口就来……”
“嘻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猪嘴里呕的是大粪……”
靳尚摇摇头退了出来,冲报讯的家臣熊了句:
“这是什么国骂?不过市井堂弄里的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污言秽语。再找!”
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终于时来运转。
在龙桥河货运码头,两伙占地为王的黑帮喽罗马仔,在船上,在岸上,隔一条河在较劲对骂。这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袒露着一身胸毛,黑不溜秋,凶蛮赌狠,用船篙击水,用躯体语言相助恶骂:
“冲你祖宗十八代!”那黑汉居然松开裤带,一挺一挺朝对方挺了过去,“你算什么龟儿子鳖孙子,撒泡尿照照你们主子。盘古开天以来,历经三皇五帝,你们主子都是在我们主子屁股下讨生活,****吃屎……”
那边的船主是个黑雷公,索性把船篙夹在胯里,胯里象挺着丈八蛇矛恶骂:
“龟孙子,你是老子捅出来的杂种!王八羔子黄眼畜牲一个。秦、楚、燕、赵、韩、魏、齐,走遍天下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帮主是何等人物?英明圣主!你们主子是啥?烂九流的无赖,小偷,流氓,杂种!”
主骂过后是群骂,群骂过后,两边帮主才耀武扬威地出场。那骂的水平一浪高过一浪,直骂得天昏地暗,骂得河水倒流,骂得有人上吊,有人投河。
靳尚喜眉笑目地听到这里,一拍大腿喊:
“就是他!这个,那个,那一个……你们去把那五个天下第一骂汉找来,组成使齐骂人团!”
第二天,靳尚领着泼皮无赖使齐骂人团,来到高阳殿陛见怀王。怀王一见那五条汉子,倒也威武雄壮,但不知骂人口才如何,当即下旨:
“朕令你们当殿试骂,如何?”
那五个泼皮无赖,生平第一次晋见大王,不懂得朝堂规矩。听到怀王开口,扑嗵一声跪倒下去,连连磕头。其中那个领头的挺着贼胆请旨:
“大王,在这里不知骂谁,是骂大王您?”
“骂朕?”怀王连连摇头,“不不不,你们就骂上官大夫靳尚,朕看看你们恶骂水平如何。”
站在殿下的靳尚,一下子蔫了脑袋。
五个泼皮无赖有了咒骂对象,浑身长劲,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指着上官大夫痛骂:
“上官靳尚,你这个杂种,头顶生疮脚底流浓坏事做绝绝子灭孙!你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吃里扒外,卖国求荣,优游卒岁,贪污腐败,你不得好死……”
怀王瞅着狼狈不堪的靳尚,哈哈大笑:
“好!骂得好!”
“靳尚你这个狗官,鱼肉百姓,欺上瞒下,你是秦王的狗杂种!魔王的私生子!地狱魔王瞎了眼,搞出你这样一个废物,脓包,恶鬼,邪魔!你你你……”
“好啦,好啦!”怀王心满意足地挥挥手,“你们可以退下了。靳尚,你去安排两台车,两车武士护送,使齐骂人团即日出发,越快越好。”
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靳尚,跪倒下去:
“遵旨--”
远在秦都咸阳的蒙优、柳公子山鬼细腰,实际上比在“家”的怀王和大臣们更无奈焦急。经过一通胡诌,第二天一早,联络官终于领着蒙优、柳公子往秦王宫走去。穿过宏大的庭院,走过长长的甬道、回廊、丹墀,绕来绕去,终于来到后宫秦王妃熊八子宫内。
联络官向内侍女官禀报:
“楚使秦大臣蒙优......蒙大人求见王妃娘娘。”
女官请蒙优、柳公子稍待,即入内宫通报。蒙优往垫席上一坐,对联络官说:
“你也坐呀!”
“小人不敢。”联络官低头哈腰。
蒙优坐了一会,站起来在宽大的有层层帷幔、花窗和雕花月门的宫室里走来走去,欣赏那些青铜宝器、古陶珍玩。他颇为内行地向山鬼细腰指点道:
“这个饕餮纹鹿首方尊,是商代早期器物。这个三尊羊酒器,腹部纹饰华丽,在云雷纹地上有三组兽面纹,更是商代青铜器中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