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归来,随着年龄增长,屈原对那个神秘女孩更充满好奇。有时他放下诗文,涉过响鼓溪去追寻女孩。走过幽幽竹篁遮天的林子,跑过崎岖的山路,那细腰女蓦然不见了,回头她却立在高高的山头上,向他顾盼招手。他以为她是精灵,是山鬼,是林中仙子。追上山头,她又飘然不见,他禁不住随口吟咏:
竹林深处啊暗无天日,
道路险峻啊独自来迟。
孤身一人啊伫立山巅,
云海茫茫啊浮游卷舒。
山色幽暗啊白昼如夜,
东风狂舞啊神灵降雨。
我痴情等你啊忘却归去,
红颜凋谢啊怎能永葆花季?
好一个大诗人像是得了相思病。从那时起,他就酝酿他《九歌》中的《山鬼》一诗。然而,诗还没有写成,一个偶然的机会,屈原终于会到了他心目中的山鬼、精灵细腰女。那天他正在“洞辟书堂”里潜心写《桔颂》,猛听到洞外滚石叮当一响,抬头见一条纤纤身影在洞口一闪。他丢下竹简扑了出去,抓住女孩的手,笑道:
“你再也跑不掉了。”
“别别--”细腰女佯挣了几下,“屈平哥--”
“屈平哥?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你刚出生我就知道你的名字了。”
“嘻嘻,你才多大?我出生你还在树尖上摇风吧。”
“反正我知道。”
“你究竟是人,还是山鬼?”屈原出神地盯着美若天仙的女孩,“抑或是林中仙子?”
“我叫夔柳,村子里的人叫我细腰女。”她不正面回答人呀鬼的,只说她还食人间烟火。
“噢,你住哪儿?”
“山那边。”
“山那边什么村子?”
“我不告诉你。”
“怎么跑到山这边来了?”
“我爱唱歌跳舞,”细腰女羞答答地说,“我喜欢屈平哥写的诗文,你能叫夔柳唱诗吗?”
“当然可以。”
“还要教我跳舞。”
“你细腰如柳,是天生的舞者。”
鬼姐啷嘀当,山鬼细腰做梦也没想到,当年那个生下来肉团团丑哩吧叽,还不如金丝猴崽、老虎豹子崽的屈家小子,居然长成了风度翩翩的伟岸少年。他的脑子好象没有进水,而是象他们神族上了油。他是名符其实的文曲星下界,是名扬海内的大诗人......走着瞧,走着瞧,瞧瞧谁胜谁了?十几年了,他长成了美男子,而我鬼姐啷嘀当还只长了一岁多。再过十年,他二十出头,我也刚成二八娇娥,郎才女貌,那还不--
“噗唧”一声,她吻吻自己的秀臂。
那以后,来洞辟书堂跟屈平哥幽会,就成了山鬼细腰的最爱。每次来到这里,屈原不是在读书,就是在竹简丝帛上写诗。她趴在屈原颈背上问:
“平哥哥,你为什么这样会写诗?”
“还在父母肚子里就学会了。”他开玩笑。
“你真的是土哩吧叽的东方太乙、洋哩吧叽的嫦娥之子?在他们肚子里就学会了写诗?”
“你说什么呀,我是父母所生。”
“鬼姐啷嘀当,你不是说在肚子里就--”
“我是逗你。”屈原放下笔和竹简,正儿八经地跟夔柳说,“还是呀呀学语的时候,我就跟着父亲背诵《诗经》上的楚风、卫风、郑风上的诗句。六七岁时,屈须姐姐就送我去松柏场的屋场读小学。”
“去松柏场远吗?”
“往返都要经过响鼓溪,溪水上没桥,只能踏着急流上圆圆鼓鼓的石头跳过去,姐姐不放心呀。父母去世,家务事完全落到了姐姐身上。但她仍坚持上学时把我送过响鼓溪,放学时又赶到溪边来迎接。”
“那时你多大?”
“已经有了14岁,放学后来到溪涧边,我总是一边往石头上蹦跳,一边嘟着嘴巴冲姐姐喊:‘姐,你再不要来接了!我都长成大人了!’”
“姐姐怎么说?”
“别别别......姐姐连忙扑过来,一把夺过我装满沉甸甸竹简的书包,拉着我的手说:‘你要出点闪失,叫爹妈在天之灵怎么安息啊!’”
“鬼姐啷嘀当,真是个好姐姐!”她感叹不已,“可惜我还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