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赵弘俊抱拳行礼,看着那手持丹青笔正在作画的永王,他竟有些不忍心出声打扰。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侄子一定是有事才会来这吧?”永王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放心好了,皇兄不会听秋妃的话,将你的姑娘许配给鸿世子,不用来找本王想办法。”
赵弘俊皱眉,他并不是因为这个来找他,看来皇叔真的在这宫殿内已经不问窗外事了。犹豫了半响,还是将怀中的那封信给拿了出来,递给身边的太监。
太监将转交给永王,他这才一惊停了下来,抬目看着一脸愁云的赵弘俊,脸色不由得也严肃起。他将手中画笔放下,将那封信间展开来看,看着看着脸色也渐渐凝重。
赵弘俊不言语,依旧板着一张脸。他想要让这封信件以假乱真,那就必须自己也帮助把这封信性当成真的才行:“刘如海曾经的事没有人比皇叔更清楚,如今他卷土重来,小侄还请皇叔相助一臂之力。”
永王将那信缓缓合上,说不出话来。他挥了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人都下去:“刘如海进士出身,一穷二白之下走到今天的位置。不娶妻不生子,对于他的家族也不闻不问,就算是家中有人做乞丐,他也从未施舍过一文钱。不但是个怪人,还是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人,你想要对付他可不简单。”
“小侄子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连皇叔对他都有这般高的评价,只要他在仕途上安安分分,日后必定大有作为,为何在他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参与了那帮佞臣作乱?”赵弘俊说道,就算真的逼退了父皇,新皇登基他未必会有多少好处。
永王的目色忽然苍凉起来,背负着首看向远方:“想要知道这一点还不简单,你只要知道当年那帮佞臣逼皇兄退位,想扶持的是谁就一清二楚了。”
赵弘俊低头思虑片刻,父皇登基之时将他的皇兄弟们诛杀殆尽,只剩下永王一个兄弟。那么他们要扶持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鸿王作为先帝同胞弟弟,一样有资格继承皇权。如果他们真的要扶持的是鸿王,父皇又怎会让鸿王一脉留到现在,甚至任由鸿世子在酒宴上对他公然挑衅?
“刘如海跟鸿王非亲非故,二人几乎一点牵连都没有,父皇当时虽然立足未稳,但已是大获民心,他们这么做无异于以卵击石。刘如海是聪明人,为何会参与那等傻事?”赵弘俊说道,审时度势对他来说并不难。
永王又是勾起一抹略带着悲伤的笑:“这可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了,刘如海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不是因为他得不到好的女人,而是他心里有了一个女人,再难容下其他。”
早在二十年前刘如海还是一个年轻的小书生,四处游历,拜访名师,只为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而当他到了鸿王封地上时遇到了一位姑娘,他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短短三个月便以情根深种,私定终身。
“那个姑娘就是鸿王的妹妹。”永王说道,“刘如海原本以为他金榜题名,扬名立万之时,便可光明正大的向鸿王提亲。他们是这么约定,鸿王也并未因为出身而看不起刘如海。”
赵弘俊回想起来,在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位皇室之女,嫁到了外族和亲。因为当时父皇年纪尚轻,没有公主,只有寻找其他皇室宗亲的女儿代嫁过去。父皇夺位之时为了斩草除根,连皇兄弟的女儿都没有放过,所以只有鸿王妹妹一个人。
“就因为这样,刘如海胆敢跟父皇作对?”他满眼都是不信,就算当时他真的悲痛欲绝,这十几年过去感情也该淡了。况且如今父皇的形势已经不是当年的形势,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掘坟墓,还不如安分守己,娶妻生子安然过了一世,方是最佳选择。
“一个男人能十几年不娶妻,说是也不为过了。当然别以为刘如海就这么肤浅,只知道儿女私情,他本身的野心也并不小。如果能为心爱的人报仇,再让自己成为人上人,一举两得的事是问谁不想?”永王说道。
赵弘俊不由得又想到了厉建峰,他终其一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得厉王府世子之位,还有叶楚烟。在刘如海何其相似,一为情二为权,如果往这个方面想,他们狼狈为奸,互有勾结,也并非不可能。
“刘如海当年只不过是一个敲边鼓的小官,皇兄没有十足的罪证捉拿他,认为他不足为虑才饶了他一命。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依旧贼心不死,皇兄总是心有隐患,才答应派你去调查。”永王说道。
“建州城考生贪污一案,厉建锋携带的那些赃款到鸿王封地后便消失无踪,皇叔认鸿王会不会又燃起了一丝夺位的心思?”赵弘俊低声说道,在封地受制几十年,任谁都会有心有不甘吧。
永王叹息一声,苦笑摊开了手:“本王在这皇宫之中不一样也受皇兄制约了十几年,不一样也过的很好吗。那把龙椅争不争又如何呢,本王已是荣华富贵,该有的都有了。”
不知怎的,赵弘俊忽然觉得有一丝心酸。在外人说到永王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便是骁勇善战,英勇无敌。谁能想到这才正是壮年,雄心壮志便已消散殆尽。
“本王对他的事就知道怎么多,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永王抄起画笔,继续描绘着眼前未完成的画。专心致志的样子,看上去斯文儒雅,一点也没有了武将的风采。
赵弘俊心中有些不忍,低头拜别转身而去。皇叔就像是一头被富人圈养在家中的猛兽,每日关在铁牢内不得自由。久而久之网上也变得如废犬一般,听之任之,不再反抗,渐渐忘了自己还有利爪。
鸿王想来也是如此,但看他的鸿世子,那般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居然没有废世子重立贤良的心,可见他对着权位已不再上心。封地那边父皇盯得又紧,他想必也心知肚明,想要造反难于登天。
如果换做是他,十几年下来恐怕也会将野心消磨殆尽,享受着皇亲贵胄的荣华富贵,安然结束一生。不得不说父皇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招,不战而屈人之兵,攻城不如攻心。
只是父皇千算万算,算对了永王跟鸿王却偏偏低估了一个臣子的野心。他前脚刚从永王宫殿里出来,后脚便求见父皇。这次他必须真正主动请缨去调查此事,若是不争,所有的好处都被别人给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