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俊为了避嫌,快马加鞭先去了狩猎处,留厉建峰带着军队护送叶家姐妹缓缓前行。
半个时辰后,叶楚烟姐妹俩才被带到了狩猎大行的大本营处,女眷休息的地方单独扎着一个大帐。经过山贼一事,女眷都已经走光了,只剩下她国公府的两个女儿。
年轻人都已经出行狩猎,大臣官员这等人便伺候在侧。这狩猎大行,也能看出谁是谁的党羽,谁已经投靠了谁。
“都是一帮士卒老头,真没意思。”叶巧容转了一圈,大多数人都已随队出行,唯剩下一些年迈的官员在聚众喝酒。
叶楚烟却不在意勾搭哪家年轻公子,对守着大帐的一个士卒问道:“叶国公伺候在谁身边?”没了厉建峰,他会跟在谁的身边,是大皇子赵弘俊还是二皇子赵弘文。
“回大小姐,国公随的是二殿下的队伍。”士卒答道。
“居然是二殿下,那二殿下也让他跟着了?”叶楚烟不相信。
“回大小姐,二殿下并未说什么。”士卒答道。
叶楚烟点点头,二殿下传言为人亲和,只怕阿猫阿狗跟在身侧也不会拒绝。如今朝廷都分为三党,皇帝一党,日后圣旨下令谁是太子,党羽就扶持谁。大皇子党,作为长子,赵弘俊是人选之一。还有一党就是二皇子党,已逝去皇后的养子,算半个嫡子。但是听闻赵弘文为人谦和,不争不抢,不知其是不是在伪装。
其余皇子皆是侧妃所生,虽然不是说完全没有机会,但皇上最最器重的,还是他们这两位成年皇子。
赵弘俊年纪轻轻便在边境驱除外敌,打了几场胜仗,更是满腹经纶,绝对是帝王之才。但是皇上也不知怎的,有军功的情况下迟迟不给他封王封将。对于次子赵弘文更是不温不火,看似毫不关心。君心难测,叶楚烟也猜不透皇上到底最中意谁做储君。
一夜未合眼,叶巧容已在搭好的软塌上睡得香甜。她自己也是困得不行,但是躺了两个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无法,她只有出去自己踏踏青,享受一下这郊外的春意盎然。
随意漫步着,忽然听见一阵流水湍湍之声,她心中喜悦,寻着那流水声而去。转过树丛,果然有一条溪流横在眼前。这里树林茂密,若不是仔细听,很难发现这清水之地。
她上前去掬水洗脸,缓缓自己的疲惫。这山野间的溪水清凉无比,这一触肌肤便是一阵凉爽快意。溪水清澈,倒映出天上流云,朦朦胧胧甚是奇妙。
“清溪深不测,隐处惟孤云。”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前人的诗词竟是如此妙绝,十个字便道尽了美意。
“好诗,此情此景能让你有如此感悟,你的才华比起京城才俊都不逊色几分。”远处,一人盘腿端坐于一尺之外,面前放着一杯清酒,一个酒壶还有几碟花生米。
叶楚烟被景色吸引,未发现身边这么近居然有个人。只见那人银龙色蟒袍,银带束冠,他身侧放着弓箭跟箭筒,箭羽少了一些,显然是狩猎中途来到这里。
“见过殿下。”叶楚烟身子一侧,低头行礼。赵弘俊不知怎的,居然也在这里,他现在应该在狩猎才对。
“免礼平身。”赵弘俊说道,“方才你的那两句诗非常好,叶堂之这个庸才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想来不是他教导有方,是你将军府传承深远。”
“民女不敢,不过幼时学得几个字罢了。”叶楚烟不敢夸大,娘亲从小教她诗词歌赋,但也叮嘱过,女子的才绝不要轻易外露。
“此地没有父皇的眼线,过来陪我喝酒。”赵弘俊端起酒杯,冰冷的目光遥望着远处山峰。
“是。”叶楚烟挪步到距离他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个换了银色衣袍的赵弘俊似乎有些深沉冷静,不似先前那般的冷酷霸道,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些。
他眉宇间多了一丝忧愁,眼神多了一分深邃。
“你是不是想问本殿下,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去狩猎?”赵弘俊冷不防开口说道,“那群老顽固太烦了,每出一箭便开始不断吹嘘,虚伪之语,听着就厌恶。靠那群酒囊饭袋,不足以谋大事。”他看上去并不开心。
叶楚烟不敢回应,那些足以谋大事的人,可能都在二殿下那边,所以他才会忧愁。无意间,她瞥见他系在树边的马,那两边的袋子里已经鼓鼓囊囊,显然装了不少的猎物。
算起来,他回来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就已猎到了这么多猎物,还能驾马摆脱那群人。可见赵弘俊的骑术箭术都非常的精湛,传言看来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你看远处山峰,烟雾缭绕,峰顶白雪层层,你可想到了什么诗词?”赵弘俊潇洒不羁的仰头指向对面山峰之巅,用手指描着那些云雾画着圈。
那山峰高耸入云,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尖顶是白皑皑的雪峰。山脉绵延起伏,如一条淡蓝色的龙正匍匐在大地上,霜雪落在它的脊背,仙云雾绕,笼罩身侧。
叶楚烟眺望,她越看越觉得这山峰很像娘画过的一幅画,娘给那副画就题了这么一句诗:“寒水欲春冰彩薄,晓山初霁雪峰高。”说不定娘参加往年狩猎大行,也曾来到过这个地方。
身边的人没了声响,叶楚烟扭头一看,只见赵弘俊拿着酒杯的手定在了唇边,他也正在看着她。目光似是怀疑又似是惊讶,又似是什么都没有,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忽然,他冷冽一笑,有些无奈,喝下了杯中酒:“我曾画过这里的雪山,也问过不下百位女子,她们皆是回答什么青山不老,为雪白头,反正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他盯住叶楚烟的侧脸,深沉道:“你看到她们看不到的,想到她们想不到的。你,当真不是一般人。”
“殿下谬赞了,其实这也不是民女有感而发。实不相瞒,民女的娘在民女幼时画过一幅类似的画。民女见这山峰就想到了娘,想到娘自然就想到了那句诗。”叶楚烟不知怎的,在赵弘俊面前,她说不出半句谎话。
“我幼时曾见过你娘,云家大小姐,英姿飒飒。有一年在狩猎大行上,还险些夺得了魁首呢。当年父皇亲临,还说如果云家小姐是男人,定是我朝一员猛将。我年幼无知,还以为父皇是打趣。但是见了你,我才知道父皇所言非虚。”赵弘俊的目中出现了一丝赞赏。
“不是娘险些夺得,是故意不夺得吧,外公从来不让娘太出风头。他一直说人要是太过锋芒,总有一天是要倒大霉的。尤其,是女人。”叶楚烟说道。在娘死后,外公提起娘就说她脾气倔,年轻时比男子还争强好胜,让自己千万别学娘。
赵弘俊一怔,深入了回忆里,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点了点头:“若真是如此,那你娘当真是个女中豪杰了,作为她的女儿,你不会骑猎,可惜了。”
叶楚烟苦笑,她幼时经常跟云秋去骑马,只不过多年未骑,很多骑术已经忘了。
“我虽还没有去查李贵,但他确实有个哥哥叫李平,我也是询问了手下才得知,你真的说中了。”赵弘俊冷冷说道。“我不信神,不信鬼。但我知道世间又能人异士,你是不是学过演算先天神数,算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