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烟皱眉忍痛,无法呼吸之下,她双拳紧握咬牙忍耐着,双目含着泪珠,死死盯着赵弘俊残暴的眼神。渐渐的,那眼神里的狠戾消失了,只见他嘴角勾起邪气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
“叶楚烟,你究竟是什么人?本殿下从未见过一个临死却不怕死的人,你的眼里也没有丝毫恐惧。”
叶楚烟的咽喉被放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里,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缓了缓神,同样冷笑起来,“一个已经死过的人,你觉得还会怕死吗?”她起身回看赵弘俊,不知是发问还是回答。
赵弘俊一怔,看到她的眼神,心底犹如被惊雷击中。那是一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眼神,有悲凉有沧桑,有坚韧有深沉,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未满十七岁的少女身上。
“你什么意思?”赵弘俊不解,他已完全看不清她。
叶楚烟缓缓站起,拾起打翻的棋子,“殿下无需知道什么意思,你只需知道,我要报仇,你也要报仇。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若不出手就只能坐以待毙。”
赵弘俊猛然站了起来,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被说中了。
“殿下你很幸运遇到了我,有了我,你就是黑子,他就是白子。你比他永远先走一步,只要你听我的,你就不会输。”叶楚烟将一颗黑子交到了他手里。
赵弘俊默然的掂量着手里那颗黑子,二十年来从未有人这样打乱过他的心神,而今日他却乱成了一团。
“殿下要小心的不是二殿下,而是厉建峰。”叶楚烟眼睛一亮,郑重说道,“为殿下着想,民女不便久留,就此告退。”她低头福身,行了一个礼,走出船舱。
他掀开帘子看着叶楚烟上轿,只见她的肩头处出渗出了丝丝殷红,似是伤口裂开而渗出的血。他没有发现叶楚烟身上有旧伤,有伤尚且能隐忍到这个地步。
突然间,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
回到国公府,叶堂之早在门口等候多时,叶楚烟还未下轿,他就上来抓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几遍,“楚儿你可回来了,大殿下没对你做什么吧?”猛然间他也看到了肩头处的血迹,心里大惊。
叶楚烟别开父亲的手,淡然说道:“爹不必担心,女儿自问还不至于犯下大错。”他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自己的棋子有没有被别人所玷污。解释二人只是下棋后,她将方才叶巧容的所有举动都告知了爹。
叶堂之面容骤变,哆嗦着下巴说不出话来。就这么个举动,险些让国公府株连,纵然大皇子已然不介意,他仍心有余悸,胸膛突突跳个不停。
他还想叶巧容作为二小姐,但凡识大体,就能当做第二人选去寻得乘龙快婿。看来,她终究还是成不了大器,心中对她的期望不由得全都磨灭了。
“你这个妹妹,还是该早些给她许个人家,不然她不知还要惹出什么麻烦。”叶堂之失望说道。
闻言,叶楚烟心里一紧,若是她嫁了人那自己还如何复仇。她跟厉建峰,一个都不能放过!
“此事女儿本不该多言,但是爹您想想,巧妹今日虽然险些犯错,但她还能讨得厉二公子欢心。若二公子有意,厉王爷又点了头,爹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若厉王爷无意结亲,再将她许人不迟。”她出言略微劝阻。
叶堂之点头,觉得叶楚烟言之有理。
“狩猎大行近了,爹不如趁这个机会私下试探一下厉二公子,看看他对巧妹是否有意。”叶楚烟说道,若是叶巧容被拒绝,那她便可以将她彻底打压下去,再无翻身之日。
太祖马上得天下,比起百家宴上的舞文弄墨,弯弓引剑更能获得名声。开春狩猎,公子王孙都会出行。不止厉建峰,还有各家皇子公侯,他们的权势跟厉王府平肩,甚至有的还更高。
这出行不止男子,就是公主千金都可以参加,一为展现自己,二为寻找乘龙快婿。每日大行之后,必有上门提亲之人。所以各家各府也都会带上女儿,寻求机会。
三年前太后病逝,狩猎大行便停了这三年的孝期。如今再次举行,几位皇嗣皆已成人,王府各家也都有如厉建峰这样正当年的俊才。只要在狩猎大行夺得魁首便能被皇上知名,日后前途无量。皇上重武轻文,这次的狩猎魁首比百家宴魁首还要来得重。
“先回去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再说吧。”叶堂之不敢回答。
其余公侯他也试着笼络过,但他们都已有了各自势力,根本不差他的国公府。厉王爷在太祖征战时居功至伟,不需与任何人结交,但也不拒绝任何人的巴结。而厉王府手中还有兵权,当今圣上也是该赏就赏,从不多言,因此他才会相中了厉王府。
皇子是皇室血脉的子嗣,皇子妃当然比他这外姓册封王爷的王妃要尊贵的得多。但是,风险也高得多。
“爹无需多虑,不管大殿下对我真有意假有意,我姑且一试。巧妹讨着二公子欢心,若大殿下对我无心,你便扶持巧妹做嫡女,嫁入厉王府,您一样不吃亏。”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瞠目结舌,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世人为了荣华富贵,争得头破血流。弑兄杀弟,无恶不作。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出言将飞黄腾达的机会让出去。
叶楚烟敢这么说,叶堂之不由得怀疑她和大皇子是否有了肌肤之亲。但是皇子何等尊贵,他们这无政绩的国公府是高攀不起的,“楚儿,你说的是真的?”他质疑问道。
“自然是真的,爹不用不信,我看二公子对巧妹也喜欢得紧。我姐妹二人只要有一人能嫁入厉王府,国公府便可得势。我就算做庶女,在国公府老死也一样不愁吃喝。”叶楚烟说道。
叶堂之仰天大笑,这一番话甚是欢心。如果运气好,一女做皇子妃,一女做王妃。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他怎能不心喜。
大皇子就算日后做不了太子,不能登基称帝,那也是个皇家亲王,比起厉王府这外姓王爷要高贵百倍。就算叶楚烟以后是个侧王妃,厉王府也得对她礼让三分,对于国公府就更不用说了。
“我已让人找来了最好的药,你这几日就好好的养伤。等开春狩猎大行之日,我们随队出行,踏青采风!”叶堂之又是大笑了起来,仿佛已得到了一切。
叶楚烟朝着他的背影,轻蔑一笑。她将那玉扳指捻在手里,赵弘俊的心思她当然知道,但是还没有完全相信她。现在她只不过随意哄骗了爹几句他便上当了。这人在权力面前,当真是容易迷了心。
她低头抚摸着还在自己腕上的红麝串,思绪飘远。
如果她没记错,那条红麝串在前世是被叶巧容夺走了。在狩猎大行当日,她塞在了自己的马车里,于公子王孙面前诬陷她盗窃。幸而爹出来圆场,说是他安排错了马车,红麝串是在叶巧容的车上,但那车子却安排给了她坐,这才替她解了难。
叶巧容心思歹毒,为了搞臭她的名声,不惜在广庭大众面前诬陷国公府大小姐偷窃。这不止有损她的名声,连国公府都一并污蔑了。
她无奈一笑,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哎呀,这伤口真的又裂开了。”青茗呼道。这伤口本来已结痂,过不了几日便能慢慢褪去。这一下蹭出了血,又伤了皮肉。
“大殿下也太狠了,您是个女子,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跟您动手啊。”她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大皇子性子冷酷霸道,早已传遍京城,心里一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等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这是大不敬之罪。”叶楚烟立即让她噤声,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是真的害怕。赵弘俊一句话,他们国公府就会沦到抄家流放的地步。
这就是权力,众人所向往的权力。让人害怕,又有那么多人拼了命也想要得到。
“大小姐,在您走之后,二公子来找您了。管家说您不在,他就去找了二小姐。”青茗说道。
“他来做什么?”叶楚烟惊道。他一个王府家的公子,没有传令是不能私自到别家府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