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祖开国以来,就一直严禁买官卖官。父皇那次佞臣作乱算是第一次发现有官员卖官,平息事端后,大批贪官污吏抄家灭族,之后二十年都无人再敢犯禁。没想到时至今日,还是有人铤而走险。”赵弘俊将那信件按在掌下,眉头紧锁。
钱财对人来说便是巨大诱惑,只要银子够多,别说买官卖官,就是卖自己的妻儿祖宗都好商量。这些富商能有这么多钱财,可见他们在官场上也有一定的关系,否则不可能富到如此地步。
“厉建峰可能不止卖官,还许诺了他们加官进爵,不然那些富商不会这么平白无故的冒风险。”叶楚烟说道。这些信件里只说了收钱,但并没有提及任何数字。
这下达命令的人非常谨慎,只要不提数字,谁也拿不准他们贪污了多少。论罪起来,可能也就是革职查办受贿的那些财物只要谎报数目,拿出其中一部分来便可减刑,最后从轻处理。
“这帮贪官污吏,真是恶向胆边生。厉建峰不过是一个推手,不管是不是他,只要有人提议,他们都会这么做。十万两银子,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简直是我大靖的害群之马!”赵弘俊气愤得握紧了双拳,那些信纸在下被压得死死。
叶楚烟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一面。不知何时开始,这个冷面冷心的霸道王爷,居然懂得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不仅牵挂自己,还牵挂着天下。她嘴角掠过一丝轻笑,笑得耐人寻味。
赵弘俊看着手底下那些信件,又想到护卫听到的那些话:“话说回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黑山虎的?”
在派遣他伪装成富商之前就应该有怀疑了,或许比自己还早。只是他连在黑山虎住的地方都搜寻不出蛛丝马迹,不知她是为什么怀疑,又有什么可以证明。
“从一开始就怀疑了。”叶楚烟缓缓说道,云淡风轻。
赵弘俊心惊:“一开始?”他微微低头看向她的腹部,那个伤可是真正刺入了身体,如果那时候就怀疑黑山虎,怎么还会做这么冒险的事。
“对,一开始。其实我跟王爷的想法一样,一日为贼,终身为寇。黑山虎是个会咬人的狗,绝对不能重用,哪怕他低头颔首,逆来顺受。”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敛眉,脸色开始渐渐严肃:“那,霜九呢?”
叶楚烟轻笑:“王爷看来还不知道,九爷并非山贼出身,他只不过是被大当家的父亲所救,留在山寨中辅佐大当家,以报救命恩人的恩情罢了。当日他救了大当家一命,也算是把欠的都彻底还了。”
赵弘俊点头,难怪他怎么看霜九都不像草莽之人。但是,他瞥见叶楚烟说起霜九时,脸上浮现出轻松,话语声都轻巧了很多,可见这个人在她心里,若不是非常亲密,就是非常信任。
他心里略有些不平,低沉道:“黑山虎留下来终究是个祸患,得找个时机将他除掉。你也说了他是会咬人的狗,趁着厉建峰还未出手,你何不先利用他?”
叶楚烟起身,推开窗外,看着那一丝微微露出的月光:“明日便是初一,是月亮最亏的时候。在这种日子,只要入了夜便是漆黑一片。既然王爷吩咐,那黑山虎就不必留了。”
赵弘俊看着她的背影,削肩细腰,身姿挺拔,看上去是个翩翩佳人。但她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丝清冷无情。杀人的话,从这样一个绝美的女人口里说出来,更显得诡异。
第二天早上,尚书府门前寻求名医的布告便撕了下来。下人告诉过往路人,被刺伤的公子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吃些伤药跟补药,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将那些前来的大夫,也都一并请了回去。
叶楚烟在建州城里无足轻重,路人也只是听听就算了。但是在某些人的耳朵里,这可是个不小的新闻。
钱开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的看向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但却迟迟等不到。
“大人,我看您就不必等了。二公子这一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不如我们趁早行动,等二公子回来的时候便正好邀功。”一个师爷打扮的人在钱开身边细声说道。
“这可事关一条人命,没有二公子的吩咐,哪里能随意行动。而且王爷身边的人,若是刺杀失败,杀手将我们供出来,那我们可都要掉脑袋。”钱开比了个手刀,在脖子上一顿砍。
师爷焦急,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二公子是铁定回不来,他立功心切,急道:“大人,您没听二公子说嘛,王爷算什么,真正可怕的是王爷身边的那个人。这次她死不成,活过来联合黑山虎,将我们的事查出来,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钱开一听,心里顿时害怕起来。他低头摸了摸自己两撇胡子,细细的眼角开始眯起来,眼神里尽是奸诈:“黑山虎,你不说,本官还差点忘了。”说罢,便勾起嘴角,恶笑起来。
夜黑风高,某个黑衣人影俯趴在了尚书府的围墙上。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三寸来长的香,点燃后丢下去。风微微的吹着,将那一缕香吹散在了空气中。
门口的两个护卫都打起了哈欠,脸上出现了一丝倦意。他们谁也没说话,一左一右的靠在台阶边的柱子上。抱着双肩,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不知不觉的闭上了眼睛,头歪在一边。
那黑衣人眼看着他们睡着,一双露在外面的细长眼睛变得更加的细长,他在笑,笑的非常得意。见那二人歪着脑袋,他便闪身越过围墙,快步俯到门边。用手指在纱窗上戳了一个洞,吹了吹手上一个细小的黑色药丸,将它扔了进去。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他便推开了门,反手将门关上,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床上,依稀有个人形躺在上面,被子高高隆起,枕头处一缕青丝隐隐可见。侧脸在黑暗中,线条显得是那么柔和。满屋子的药味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怪异香味,那地上的黑色药丸还在散着青烟。
那黑衣人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黑暗中闪着阴冷的光。看着纱帐内那洁白的侧脸,他忽然邪笑了起来,将那匕首又收还了刀鞘内,双手开始互相搓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么美的人,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了。”他隔着面巾开始说话,发出了一声怪笑。
床上的人浑然不觉,依旧躺在那里,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