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匹快马奔驰在大道上。精湛的骑术让他避开了所有道路上的人跟小贩,速度之快让谁也看不清他的长相。纵然有怨言,也只是嘟囔两句,没法告官。
那匹马径直的来到了国公府大门前,王爷的令牌一出,门前的守卫便纷纷下跪。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管家也不知道在哪里,谁也没想到突然会来这么一个人。
赵弘俊不发一语,进入国公府,逮住一个下人就问道:“叶国公呢?”那下人不知他是谁,但见他器宇轩昂,当下不敢得罪,便指了指某个方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带本王去!”他语声沉稳,带着一股凌厉。那下人也如着了魔一般,呆呆愣愣的就给他带路。
到了院落前,那下人便不敢再往前进,回身鞠躬:“王爷,老爷近些日子不太好,不许任何人接近他的寝室,请恕奴才只能送到这了。”他听到赵弘俊自称本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闻言,赵弘俊抬步自己走进了院落,一脸冷凝,推开了叶堂之寝室的大门。这一开门,浓烈的酒气便扑鼻而来,又酸又臭,令人作呕。
阳光照射进来,只见叶堂之缩成一团,抱着一个酒坛子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胡须也是肮脏不堪,看上去像是十天半个月没洗过澡,这门也没打开过。
地上大约有三四十的酒坛子,看来只有下人送酒进来,没人敢进来打扫。这桌上还有三四坛没开封过的,赵弘俊冷哼一声,不愧是在酒桌上应酬多的人,这酒量真不错。他抄起一坛酒,揭开封盖,走到叶堂之身边,整坛酒从头上淋了下去。
叶堂之发出了一声怪叫,被脸上的冰冷所激醒。这睡了许久,他酒也醒了几分,睁开醉眼,本想破口大骂,但看到来人是赵弘俊,他便呆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还怀疑自己看错了。
“身为我大靖国公,竟然这般颓废。”赵弘俊见他迷迷糊糊,将酒坛里的酒又是泼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让叶堂之彻底醒了,他惊得反身跪下,叩头行礼。整个人伏在地上,如同一只乌龟。
“起来,本王有话要问你。”赵弘俊受不了那股酸腐之气,亲手走到窗户边,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
“老臣遵命。”叶堂之身上湿哒哒一片,想开口去换身衣服,但是又不敢开口。只是站起来,束手立在一边,连脸上的酒液都不敢去擦。
赵弘俊摊开折扇,扇走鼻息前的污秽气息,冷道:“本王知道令嫒早殇令国公痛苦不堪,但是国公这般作践自己,令嫒难道就回得来吗?”
叶堂之苦笑,脸上的皱褶仿佛更深了,人也苍老了许多:“道理是如此,但心中的痛楚,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安抚。香儿是老臣幼女,若是病逝也就罢了。她身死人手,那凶徒还逍遥法外,老臣明知如此却无能为力,怎能不痛心!”
一番话,说的赵弘俊都有些动容了,他看向叶堂之,第一次觉得这人还算有些人情味:“国公没了这一个女儿你痛心,难道忘了,国公不止一个女儿。”
叶堂之的脸更冷了,心也更冷:“王爷是来替楚儿做说客的吧,但那不是老臣不要楚儿,是楚儿自己要离开国公府。”他将当天发生的事,一字不差的说了实话。
赵弘俊并不惊讶,那确实是叶楚烟做得出来的事。在被当成利用工具,而不是当成女儿来看待,谁都会对这样的父亲,对这样的家感到厌恶。可是,叶堂之竟然心疼了叶香宜。
一个男人若是对他的子女态度不一,那就是对他们娘的心思不同。就如父皇一样,哪个妃子受冷落,皇子公主也必然遭受冷落。可见叶堂之对云飞英,并不是外界所传得那样伉俪情深。
“本王不是来做说客,也没工夫插手你们的家事。本王只问你,当时你有意跟厉王府结亲,对象是厉建峰,那么你的女儿,你最先选择的是哪一个?”赵弘俊问道。
那个时候,国公府只有两个女儿,嫡女叶楚烟,庶女叶巧容。她们都跟厉建峰有过过多或少的交集,厉建峰虽是庶子,但那时他是王储的有利继承人,叶家姐妹谁都有可能嫁给厉建峰。
叶堂之苦笑:“当初是谁也都无所谓了。”
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不想说什么谎话,他三个女儿都已经没有了,国公府的前途一片灰暗:他将叶巧容在厉王府发生的事,也都说了出来。被人看去身子的女子,绝不可能再嫁做人妻。丑事,总有揭穿的一天。他不能冒这个险,不然国公府将沦为笑柄。
赵弘俊没想到这中间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但他不认为厉建峰想要的是叶巧容,他下手的目标是叶楚烟。只不过被将计就计,反将了一军而已。
得知这件事,他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叶楚烟敢独自只身进入刑部大狱跟他见面了。她早就知道对方图谋不轨,也早就有了准备。所以在漆墨斋,她事先就备好了软骨香。
但是仅凭这一件事,她最多只是了解了他对自己的意图,而之后的事,简直对他了解得细致入微,就像是已经钻进他的心里,去窥探他的心思。
“楚儿一直以为我在外面养了很多外室,有很多女儿,对她娘不够情深义重,对她也不够宠爱。不错,我是养了很多,但是身为国公,我又怎能日日夜夜眠花宿柳。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担了污名,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地步!”叶堂之苦笑,但转而又放肆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得意。
他这笑非常的痛苦,但同时他也在庆幸。正妻逝世多年,为了叶楚烟的嫡女位置,为了维持跟将军府的牵连,他没有再娶也没有怎么纳妾。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他三个女儿都不在膝下,唯一的姨娘也疯了。他不过三十多岁,终于可以再娶,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妻生子,不用再禁锢自己。代价惨重,可并不是没有一丝好处。
“除了那次之外,就没有再发生其他事情了?厉建峰为人狡猾,不可能白白吃苦头。”赵弘俊不在乎他的遭遇,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有!当然有!”叶堂之惊呼道,他眯起眼睛,将小厮发现她跟男子私会的事说了出来,“我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既然楚儿不愿意说,必定是个见不得人的男人!”
赵弘俊目光一凛,鹰眸骤冷,目中尽是怀疑。
叶堂之摊开手:“王爷若不信,去问楚儿便知。那次是巧儿使计,让小厮遇到了,还说不准是第几次。她私会的地方就在她娘的院落里,那里无人看管,想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