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烟听得府外的马蹄声,吩咐青茗道:“备马车。”她一个随从也没带,前往了漆墨斋。
赵弘俊特地嘱咐她不要单独去见厉建峰,但是有一件事,她非要当面向他问清楚不可,这件事只有他能给她答案。
漆墨斋内,不断传出来呼喝之声,拳风呼呼。厉建峰赤着上身,大汗出头,一身结实的肌肉正闪着光。他听见马车在门口响动,停下了只打了一般的拳。看到那来人,眉头一皱,目中闪现出了敌意。
“别再下什么软骨香软筋香了,你这带刺的美人,本公子无福消受。”厉建峰冷哼一声,不屑说道。走到水井边,用发霉且带着破损的木桶捞了一桶水,从头灌下冲刷掉自己身上的汗,气愤的将那木桶砸在井边。
叶楚烟走进来,马车夫跟在后面,将一架古筝摆在了她面前,深深鞠了个躬便退了出去。
“爹跟厉王爷是旧交,二公子对我又何须如此剑拔弩张。”她轻巧说道,以袖抚琴,端坐在精致的垫子上。眉清目秀,这偏僻荒芜的环境减不了她半点风姿。
厉建峰板起了脸,如果叶楚烟对他冷言冷语他倒不在意,这突然示好,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转过身来,忌惮的看着她:“有话直说,本公子在这荒郊野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没那么多耐心!”
叶楚烟似笑非笑,低头开始抚琴。荒野中立即升起了一阵曼妙的弦乐,轻灵动听,仿佛给这枯枝烂叶都赋予了生机。她侧目观弦,眉如墨画,犹如画中仙一般绝美。
美人端坐,娴静抚弦,这本是一场视听盛宴。厉建峰喜欢美人,眼前就坐着一个,但在这柔声曼妙中,他冷汗直流,心突突的跳着。先礼后兵,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叶楚烟,这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女人,不会这么好心!
“够了!”他怒吼道,美妙的弦音终止,他的声音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将乐曲斩断。
厉建峰已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的心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捏着,让他喘不过气来,豆大的汗珠夹杂着水顺着额角滑落,他咬牙道:“有话直说,用不着这一套!你我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人!”
叶楚烟双手戛然而止,定在了琴弦之上。翻起眼眸,一道灵光迸射而出,如箭一般直直钉在了厉建峰的心上。只听她语声温润,但却充满力量:“好,既然二公子无此雅兴,那我也不必白白献丑。我问你,静王妃是不是你母妃投毒害死的?”
厉建峰一怔,整个人在那一瞬间僵硬如石像。
“我一直奇怪,为何世子离了厉王府后身子会好得这么快,不是普善大师医术高超,而是一直有人在给他投毒!”叶楚烟斩钉截铁说道。
厉建峰嘴角抽搐,侧过身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心虚:“笑话,我母妃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女子,是大臣送给我父王的一个礼物罢了。在王府活下去已是不易,哪里还敢下毒谋害王妃。况且我母妃在静王妃死后不久也离世,怎么可能给大哥下毒。”
叶楚烟冷笑,他若不说这最后一句倒好,一说却暴露了:“二公子这是不打自招了。第一句话,我说的是静王妃是不是你母妃投毒害死,可没说你母妃给世子投了毒。第二句话,我说一直有人给世子投毒,也没说是你母妃给世子投毒。”
厉建峰面色一惧,猛然察觉自己失言了。他怒看向叶楚烟,只见她神色自若,目中坚定,显然是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的那句话,确实是暴露了!
“厉王爷当真是可怜,身为一个亲王,居然连自己家里养了什么怪物都不知道。”叶楚烟话语带刺。
厉建峰双拳紧握,内心犹如一团火在烧,目光凶狠,恨不得将叶楚烟碎尸万段!他狰狞一笑:“静王妃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母妃也已死了许久,就算你告诉父王这件事,他也没有证据,也无从去寻找证据。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那我也可以说,是你娘云飞英对我厉家二位妃子投了毒,害死了我厉王府的人。”他挑了挑眉,摊开双手,一副口说无凭你能如何的表情。
叶楚烟低头不语,这的确是她的猜测,但是能得到厉建峰这样的回答,哪怕没有证据,她也已知道了真相。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厉王爷,也不会告诉王爷,但是你记住,这件事情我叶楚烟记下了。”
她眼神如刀,又如深潭般清明睿智。语声轻柔,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狠狠的压在了厉建峰的心上。
“顺便告诉你,卢夫人被救下了。”她看着厉建峰的表情,丢出轻飘飘的一句话。只见他眉目一闪,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内,只是眨眼间,虚无缥缈,但她开始看到了。
厉建峰冷笑:“我厉建峰只喜欢年轻美人,卢夫人年老色衰,本公子可看不上。”他无所谓的摇头,方才的那一丝异样,配上他现在的神情,毫不违和。
顿时,叶楚烟也难以分辨,他对卢府的秘密是了解一二还是一无所知。但她能肯定,在这荒郊野外,有人在给他秘密的传信,能在诸多暗卫的眼皮底下通信,没想到厉建峰手下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看来一次瓮中捉鳖还不够,还得再来一次。
她拂袖转身便走,只听厉建峰在后说道:“下次别带什么琴了,带两壶酒来,美人美酒才是本公子所爱。”他语声暧昧,带着几声调戏的笑声。
“卢复死了,卢有方也死了,你说他到底偷了几幅画,才至于到被暗杀的地步?”叶楚烟不理会他的调戏之语,冷冷问道。
厉建峰一笑:“卢有方是从一品大员,要什么画没有,还至于偷吗。可能是他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官员,被人买凶杀人了吧。你还没告诉我,林大人怎么断他的案子?”有了前一次的套话,他的回答变得很小心。
“意外死亡,无需断案。”叶楚烟冷冷答道,见他已经警觉,套不出什么话来,她必须赶在霜九回来之前回将军府,算算时间她也不能再多留,“二公子既然知道买凶杀人就该小心些,想必这么多年,二公子也没少得罪人。”
厉建峰慌忙转过身来,紧张道:“叶楚烟,我虽被处罚至此,但还是厉王府的二公子,我若死了,父王不会坐视不理,终究会查到你头上!”父王明知他意图夺权也没有将他逐出王府,心里还是宠他的,自己在父王心中一定还有地位!
叶楚烟冷笑,尽是讥讽。只是转身,头也没回的径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