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俊冷笑摇头:“建安虽然身子羸弱,但头脑确是一等一的清楚,经天纬地之才可不是乱说的。你可知道本王当年在战场上时,就是他暗中做了本王的督军,在他的运筹帷幄下,本王才节节战胜,无往不利。这般精明睿智的人,会发现不了身边暗害自己的一个小人吗?”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纵然饮食水酒之中有人代尝在先,有人以银针试毒,难道真能规避一切风险吗?”叶楚烟问道。
这一问倒真让赵弘俊哽住了喉咙,哪怕是在皇宫中,妃子中毒的事情屡见不鲜,无论是父皇还是他们皇子都知道,那是后宫争斗所致,但是无论如何调查,那毒物来源在何处,是何人所为,一样有走漏。
“当初奴婢让王爷将世子和厉王爷移出王府,就是为了让世子远离那个毒手,如果世子在化业寺中依旧隐疾难出,那便是真正的不足之症,但是结果,王爷你也看到了。”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细思,建安不过几个月的调养,渐渐恢复了气力,身形虽然瘦弱,但目光已是比以前要有神了许多。不像以前,吸到一点冰冷的气息都会刺激得咳嗽不止。当年他在沙场征战,建安暗中督军,一个月就喝了差不多一百碗药。在军中,他时时刻刻都担心建安受不了沙场的恶劣环境体弱而亡。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根本不相信一个垂死之人会变成如今这般生龙活虎。
普善大师是神医不是神仙,如果当真如太医所言是出生时的病根,确实无法医治。
“那如果如你所说,真有这么个人在暗害建安,那厉王爷此时便是真正的要瓮中捉鳖了。可厉王府的下人少说有上千个,他要如何捕获?”赵弘俊问道。如果那个人当真在厉王府给世子下毒二十年不被发现,那要抓捕起来也不那么容易。
“如果厉建峰还在府内,他不会那么轻易露出狐狸尾巴。但是现在,他孤立无援,总会有露馅的时候。厉王爷也是经历过沙场征战的人,间谍细作只怕抓了不下百个,如今在王府内,想抓一个下毒的小人还不容易。”叶楚烟说道,她十分自信。
赵弘俊点点头,看来她将一切都算计好了:“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为何那个人不直接毒死建安,要将他留到今天?”如果真有这一个能为主子下二十年毒的人,这份忠心,哪怕一死换来主子的荣耀,也是值得。
叶楚烟沉吟半响,摇了摇头:“这个得等厉王爷抓到此人才能知道了,人心难测,奴婢不知。”
赵弘俊眯了眯眼,见她神色冷静不似说谎,但他对她的了解早已不是初见时那般肤浅。叶楚烟一定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不能说,或者不敢说:“走吧,本王会派暗卫在这附近暗中观察,如果有什么人接近厉建峰,他们会第一时间回报。”他不再追问。
叶楚烟眸中若有所思,她确实知道为什么那人不直接毒死厉建安,但那都是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这种飘渺无据的话,还是不要汇报给赵弘俊这等严谨之人比较好,免得他真着手去做调查,节外生枝。其实她怀疑厉建安在娘胎里就已经被人下毒了,那人要毒死的是他的母妃,当时还在世的静王妃。但不知为何,静王妃还是生下了世子,但她却因产后身子虚弱而死。
女子产后血虚阴亏,必然体虚,但静王妃不是穷苦人家,厉王府内的太医怎会不以汤药滋补,以补足所虚。在她心里,静王妃死得很蹊跷,那个下毒的人年纪一定不轻,起码有五十余岁,否则不会将自己隐藏得那么深。
她抬眸看向骑马走在身前的赵弘俊,如果让他知道有人暗害静王妃,为了保护厉建安,他很可能将这猜测告诉厉王爷,到时候打草惊蛇,让那人得知了消息,那他们就一辈子都别想抓到那个凶徒了。
“本王竟不知道,你居然会骑马?”赵弘俊将诸事都暂时抛在了脑后,看着叶楚烟手握缰绳,心中有些奇怪。在狩猎大行的时候,在游猎的时候,她可从说过自己会骑马。
“奴婢身子里有一半流着将军府的血,而将军府的人从来都是先学会骑马,再学会走路。”叶楚烟说道,她记得年幼无知之时,娘就经常抱着她骑在小马的马背上,牵着缰绳在国公府里绕圈,一边跟她说着故事。
“将军府出来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老将军也真乃奇人,竟然对女子不禁武,还好我大靖只有云夫人这么一个奇女子,若多几个,大靖男儿可都要无地自容了。”赵弘俊策在马上,回忆着当年,也不知为何,面对一个那样武艺出众的女子,大部分武将都是心服口服,英雄好汉也是佩服连连,只有几个草莽不服而已。
“按照外公的说法,娘是一个全才,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吟诗则才子驻足,抚琴则众人皆醉。男子女子最杰出的才华,都在娘一人身上。所以天妒英才,早早将娘带走了。”叶楚烟苦笑,若她有娘亲一半之才,也不至于被厉建峰骗得那般凄凉。
赵弘俊不再说话,已看见叶楚烟脸上的悲凉之色:“本王年幼时也是母妃早逝,无依无靠。看来你我主仆之间,同病相怜。”他的母妃不是什么高贵出身,这也是他身为长子为何长年不受器重的原因。
“奴婢不敢,但若严格说来确实如此。王爷虽有兄弟手足,但却是貌合神离,勾心斗角。奴婢虽有姐妹,但亦是居心叵测,处处心机,这权位之争何止男人。”叶楚烟说道,目中闪现出一丝痛楚,她脑海里又闪现出那许久未见的叶巧容狰狞的笑。
赵弘俊斜眼看向她,心中生起一丝疼惜。男人之间的争斗,并不比女人间的争斗残酷。他看了太多官员间的死斗,也知道父皇是如何残害手足才登上的皇位。但他也听说过太多后宫妃子的死,大多数都是被赐饮鸠而死。为了头上的凤冠,她们比男人更加心狠,不止对其他妃子狠,对自己更狠。
“是啊,权位之争何止男人,就连宫女太监之间也都在为了一个位置而斗得头破血流。”赵弘俊说道,他突然策马转到叶楚烟跟前,将她的马拦下来,目光如炬,“叶楚烟,以后你做任何事本王都不会怀疑你。但是,千万不要背叛本王!”
作为同是从小失爱于父母的人,叶楚烟第一次在赵弘俊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现在的他,目中出现了一丝脆弱,平日里冷酷凌厉的他,此刻的内心现出了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