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妃的家世算不上有多显赫,十六岁时她做了秀女才得以入宫。年轻时候不甚得宠,到了二十八的年纪反而有了宠爱,甚至过继了一个皇子做样子。花了十余年时间得到圣宠,可见她的手段不一般。
赵弘俊从来没有将一个女人放在眼里,直到叶楚烟的出现。有了她在前,对于秋妃,他也不敢轻视了:“本王回去会好好查一查秋妃的家世,还有,你以后不要再单独跟厉建峰见面了。”最后一句话,他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而后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他对你心思不纯,就算有话要单独说,也得在护卫的眼皮底下。”
叶楚烟点头称是,见他孤身一人来此,反问道:“王爷为何身边没有带着一个护卫,是不是也有什么话想单独对厉建峰说?”
赵弘俊本想用在卢有方家复刻出来的账本,当面质问厉建峰熔金案的事,套一下话。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厉建峰跟此事无论有关无关,他都不会承认。霜九他们谋划盗取熔金,是秘密中的秘密,计划慎密到没有给厉建峰任何怀疑的把柄。如果他冒然说出来,会给将军府带来隐患,也白费了那个小鬼辛苦盗取书信。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必要了,好在你先来到这里跟他见了面,不然本王险些犯了大错。”他见叶楚烟如此信任他这个主子,对于谋士他也不能隐瞒,将在卢有方家里搜寻的事说了一遍,也将那账本给她过目。
叶楚烟见上面的官员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官,根本不足为虑:“胡安跟贾万金至死也没有说具体贪污了多少黄金,也咬定说就那一个账本再无其他,显然是有所隐瞒。这些小官不足以让他们以命去捍卫,这背后还有比卢有方更大的人物。”
赵弘俊亦是点头:“胡安跟卢有方尚且不敢说出这幕后人物是谁,那些小官小吏就更不敢了。现下唯一知道那人身份是谁的人,就只剩下厉建峰。”他斜眼看着叶楚烟,“你早已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一直不对厉建峰下手,对吗?”
叶楚烟闭口不言,低头算是默认了。
“云秋性子火烈,他一心只想着报复厉建峰,所以你带他到将军府去比武切磋,一来是为了让云秋出气,二来也是为了打伤厉建峰,让他卧病在床。你知道本王在调查卢有方盗画一案,总会问到厉建峰身上,他伤了之后,本王审问他更加容易。而且他伤了,火烧画阁也能多一份把握,一举三得,对吗?”赵弘俊一连分析带质问,将所有的一切都看得透彻。
大家府邸,有主子跟没主子差得是十万八千里。如果厉建峰身体康健,对画阁的看管定是严上加严。如果他的人看着画阁,小鬼没那么容易进画阁做手脚,那猫儿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潜入画阁。都是因为主人的受伤,所以下属才会跟着懈怠。
“画阁的事纯属意外,奴婢不敢贪功。”叶楚烟说道,算是承认了前面两点,故意让云秋打伤厉建峰,也好让赵弘俊审问偷画一案更轻松些。这人的躯体受伤,心理也会跟着薄弱一层。
赵弘俊冷笑,心里却是赞叹不已:“只是本王有一点不明白,你怎么会知道云秋一定能胜,而且还会打伤厉建峰呢?”而且厉建峰受了内伤,可见云秋的功夫是远胜他之上。但是,叶楚烟一个不会武的女人,怎么会判断二人的武功孰高孰低。
“云秋三岁起就跟着外公日日习武,身边那么多副将督促,每日练武的时间最少都有六个时辰,比起厉建峰这夜夜笙歌的公子,自然要强很多。”叶楚烟说道。
赵弘俊眉头一皱,这刚觉得她诚实,她又开始扯谎。厉建峰在厉王爷眼皮子底下,虽然偶尔纵情声色,但并没有夜夜笙歌。作为王府子嗣,每日文武骑射是必须要上的课程。他为了夺位,多年来就是生病也都坚持不懈,不是她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她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隐瞒自己熟知厉建峰的事实。
赵弘俊沉吟半响,嘴唇动了动不再追问。准备了软骨香才来见厉建峰,别说对于他的武艺,就是他的品性,叶楚烟都了然于胸。他不用问,答案都已跃然纸上。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但叶楚烟不说,一定有她的理由。既然她对自己效忠,在这一点上又何苦穷追不舍。
“叶楚烟,为什么你要选择本王?”他喃喃问道,“初见时,本王一无所有,母后早逝,再无母妃奉养,军功显赫却无权无职,就是父皇身边的一个弃儿。朝中大臣都在伺机而动,站在本王这边的官员也都在对各家皇子暗中观察,猜度君心,好随时转向。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效忠本王,你为什么不选择二皇弟,至少他有一个受宠的母妃,比本王更有机会成为储君。”
可以说除了长子的身份,二皇弟所有成为储君的一切条件都具备了,只要父皇下令让其到封地历练,有了一个借口,就可以假称深获民心为由将他立为储君。秋妃自然母凭子贵,成为皇后,那样他便是嫡子,自己便什么也不是了。
他凝望着叶楚烟精美恬淡的脸,眼神尽是一片看不到底的深潭,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是王爷您看中的奴婢,并非奴婢看中的您。”叶楚烟淡淡说道,她从袖中拿出了当时在百家宴上他给的那枚象征权势的玉扳指,“正如您所言,当时的您无权无职,什么也不是,但您还是给了奴婢这象征权势的玉扳指。”
赵弘俊没想到她将这玉扳指随身带在身边,当时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试一试叶楚烟是不是真有胆识。
“王者,永远不会因为地位而改变自己的心。”叶楚烟眼眸笃定,话语掷地有声,“您是天生的王者!”
赵弘俊目光一凛,抬目对上也叶楚烟坚定的眼神。
“叶楚烟,你好大的胆子!”赵弘俊低沉说道,语声带着一丝威胁。如今皇上还稳坐龙位,她胆敢说一个人是天生王者,这是藐视皇权,是对九五之尊的大不敬。
叶楚烟冷笑,眼神未动摇半分:“二殿下没有您的这份魄力,更不会拿着玉扳指给奴婢任何承诺。当日奴婢以厉王府国公府联姻相助为由,想求二殿下献出银蛇胆,他尚且还游移不定,这等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之徒,怎配做一个王者!”
此话如惊雷一般,在赵弘俊的心中炸响。他一直以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在叶楚烟眼里竟是这般不堪。这是怎样一个女子,有怎样一颗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