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肠歹毒,从来都是以恶意去揣测他人,试问在你这样的人身边,纵然对你死心塌地又能换来什么好处。”赵弘俊走到他面前,俯视道:“你是庶子,本王是皇子,她选择了本王。但是,在初见时本王跟二皇弟一样只是一个闲散皇子,为什么她选择本王,而不是二皇弟?”
厉建峰被问得哑口无言,赵弘俊虽是长子,但母妃出身卑微,而他又迟迟没有过继跟任何妃子,皇上对他的战功视而不见,谁都不敢投靠他。赵弘文是次子,但曾被皇后抚养,之后又过继在宠妃秋妃的名下,显然后者更可能成为储君。
见他开始迷茫,赵弘俊猛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凝眸深邃,沉声道:“要不要本王带你去问问叶楚烟,问她为什么在你我之间不选择你,在本王与二皇弟之间不选择二皇弟?”
厉建峰忽然冷汗渗出,他的心里一直以为叶楚烟看中的是他们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那他厉建峰在她眼里究竟是什么?三番四次的羞辱,如狗一般玩弄。他一生享尽赞誉,却被一个女人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赵弘俊见他目光松散,把手轻轻松开,他整个人便像从冷水里捞出来的狗一样,颓废得歪斜了脑袋。他可以屈居厉建安之下,也可以屈居自己之下,但屈居一个女人之下,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来人,送厉二公子回府!”他高声喊道,黄公公便从侧门出来,见厉建峰那阉鸡一般的模样,心中一喜。让两个太监将他扶起来,架着走到宫殿外给他送上了马车。
“王爷恕罪,刚才奴才在侧门外都听见了,这个厉二公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不想居然如此歹毒。叶大小姐能逃脱他的魔爪,可真是万幸了。”黄公公原本还有些厌恶叶楚烟让主子挨了军棍,还让王爷去替她求银蛇胆。如今看来,并不是不值。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下你可知道了。本王若没有她,也没有今日的一切。崔公公都明白,你也早该明白了,回去反省反省吧。”赵弘俊说道。崔公公替她在父皇面前解围,不然那投毒案可没那么容易圆过去,也多亏了他冒险告密,让叶楚烟知道自己的行动该收敛一些,“走,看看她去。”
黄公公劝阻:“王爷,叶大小姐刚从二殿下那里回来,现在心绪正是不稳。厉建峰来殿,她肯定知道了,我们这么一去,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
“本王只是想问清楚一些事情,又不是听信了谁的一面之词去质问她,有什么不方便。”赵弘俊皱眉道,相信叶楚烟也不会怀疑他会听信厉建峰的话。通过厉建峰所言,她的胆识跟谋略远在男人之上,他也低估了她。
叶楚烟即将离宫,赵弘俊也不顾什么嫌不嫌,坦坦荡荡的来到了偏院,只见一位太医从里面走出来,对着他俯身下拜。
“太医是来给叶琴师换药的?”黄公公问道,那太医有些眼熟,来往这里想必很多次了。
那太医答道:“正是,叶琴师的伤口极深,这掌心又容易出汗,所以必须勤加换洗,让伤口不至于溃烂生脓。”
赵弘俊见太医说得有几分严重,问道:“她的伤真那么重?”
太医颔首抱拳:“回王爷,几乎深可见骨,日后定要结上一个厚厚的疤,以后掌心的开合怕不是跟原先那么好了。不过只要不是快节奏的音律,还是没问题,请王爷放心。”
那太医知道叶楚烟是王爷喜欢的琴师,所以也将她的恢复情况先回报了一番。
闻言,赵弘俊微微一惊,他原以为叶楚烟说得只是一个离宫的借口,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不理会那太医,快步来到叶楚烟的屋前,两个老麼麼在屋内翻箱倒柜,收拾着她的东西。而叶楚烟则坐在外面的长廊上,双目无神凝望着远方。
他从未见过叶楚烟这般无助的模样,而她却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是因为云秋。
“将棋盘拿来。”赵弘俊对黄公公说道,二人面对面就只是谈话,未免太过奇怪。那两个老麼麼是父皇的眼线,黄公公可以支走他们,但若自己开口便嫌疑太重了。
那两个老麼麼正收拾着,见赵弘俊走过来,将手里的衣服都吓掉了,连滚带爬的出来,叩头有声:“参见王爷。”这一声拜见也惊醒了边上的叶楚烟。
她回过神来,转身下拜。
“不必多礼了,你就要出宫,本王来找你下一局棋。”赵弘俊走到院子的石凳上坐下,棋盘便摆在石桌上。他让那两个老麼麼继续去收拾,不用伺候。那屋子里是女人的衣物,她们肯定要关起门收拾。这门一关,又有一定距离,她们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奴婢今日精神难以集中,若不能全力以赴,还望王爷见谅。”叶楚烟实在无心,只得先行谢罪。
“你知道厉建峰来找本王了吧,他承认了,山贼劫掠、暗下迷药、找药人劫持你,以及害云秋的事,他都认了。”赵弘俊本来也无意跟她下棋,只不过摆设而已。
叶楚烟笑得有些哀凉:“他认与不认又有什么分别,奴婢从未怀疑过其他人。厉建峰与奴婢的恩怨,怕是至死方休了。”她这一世保不住云秋,但不会再让厉建峰伤害到外公,必须要让将军府一门忠烈得以善终。
赵弘俊见她说的沉重,转了个话题:“不是说在宫里呆三天吗,怎么又让老麼麼收拾起东西了?”
叶楚烟看向门内:“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奴婢不想连云秋最后的几天都错过。相信云秋也不希望自己临行前,只有外公一个亲人陪伴他。若是不去,他在黄泉路上岂不是恨死我这个表姐了。”
赵弘俊沉默了,对一个处于伤心之中的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太过于乐观。二人就这么干坐着对弈了半响,谁也没有说话。他抬目见叶楚烟的左手一直藏在石桌下,不由得想起太医的话,问道:“本王来的时候遇到太医了,他说你的掌心最初伤的时候深可见骨,就算是吓唬厉建峰,也没必要下这么狠的手吧?”
叶楚烟这才抬起自己的手,苦笑:“外公是将军出身,马上杀蛮夷,马下毙俘虏,打造的冰锥刃也是锋利无比。那时情急之下,没有想那么许多,若是有得思考,那奴婢便会选择划伤左手,也不至于影响琴技。”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不爱弹琴的,直到要失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琴有着一丝留恋。
“娘辛辛苦苦传给我的琴技,算是可惜了。对不起娘,又对不起云秋,我真是自以为聪明,到头来害人害己。”她叹息说道,双目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