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九别过头,眼神略有些苍凉的看着远方,哽了哽喉咙:“十余年前,我也就跟云秋这么大岁数。师父说我有才有谋,将我提拔为他的副手。我跟四十余个青年一起在暗卫营里受了地狱般的训练,最后活下来的不到十个人。而就是我们这十个人,手腕上绣上了这麒麟,从此做起了王亲贵胄的暗卫。”
叶楚烟曾听说过,暗卫的训练比死士还要严格,真正活下来的人不会有几个。所以被选为暗卫的人,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无牵无挂,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忠诚。
“你是哪家的暗卫?”她有些不相信,既然跟云秋这么大,那也该十余岁懂得是非。将他选为暗卫去训练,那师父不是要他做副手,而是要他去死。
霜九苦笑:“王亲的暗卫跟皇上的暗卫不同,没有人会真正去效忠一个王爷或者外戚。我们并没有真正受到那些贵族的信任,担心我们会被收买,多疑之下便下令将我们赶尽杀绝。”
“那是自然,我听外公说过,暗卫都是从小开始训练,你们这些半大的青年,私心也有,野心也有。根本不可能将你们训练成那种效忠的木偶,除了皇上没有王亲有耐心花十几年训练这样的人。”叶楚烟说道,而且那些王亲也不敢,如果被皇上知道他们私下训练这样的有武有谋的人,必定会以谋逆罪抄家灭族。
“所以我们这批人,还有更多的一批人都死于非命。当时我跟我的伙伴一起逃到了山林里,几个兄弟接连伤重而亡。就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个人救了我。”霜九说道。
“那个人不会是大当家吧?”叶楚烟说道,大当家的年纪跟霜九差不多,三十多的年纪能做大当家,肯定在山寨里已混了不下二十年。
霜九不屑一笑,眼神厌恶:“他那个酒囊饭袋,有什么本事救我。救我的是原来山寨的大当家,是他的爹。若不是为了这救命之恩,我不会在山寨里浪费十几年陪那群废物。”
叶楚烟多时的疑惑终于揭开了,果然霜九不是山寨里的人,所以他怎么看都不是那些乌合之众。本欲开口询问他为何不回到家人身边,但是转念一想,若霜九有家人也不至于被他那所谓的师父送去做暗卫了。看来他也是一个孤儿,被那师父当做养子养大成人。
“不说山寨了,那帮人没了钱又不能烧杀抢掠,不会聚在一起,我解散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聚。现在重要的是怎么保下云秋,要他命的人是皇上。”霜九严肃道。
叶楚烟轻笑,看着自己那缠着厚厚纱布的掌心,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只是笑得很神秘。良久,她才说道:“我现在在想,要不要从皇宫里出来。若是出来,那就无法帮王爷争夺权位,将军府更加难保。但若不出来,云秋又在外腹背受敌,厉建峰跟皇上,他一个也对付不了。”
她掌心受伤,可以借口不能灵活奏乐而辞掉乐师一职。这个伤口深可见骨,就算太医验伤她也不怕。只是,没了王爷的支持,她能救得了云秋几次呢?但若不离开,可能云秋都活不过三天。
这时霜九挺身而出:“大小姐尽管放心,有霜九在,绝不会再让云秋受到半点伤害。那些宫廷暗卫的招数我都知道,只要细细防范,绝不会让他们得手。”
“游猎的时候九爷在哪里?”叶楚烟忽然问道,“我并非责怪九爷,只是当时我一直寻不到你,想让你帮云秋提防着点厉建峰,但你却不见了。”
霜九叹息:“是,我本该跟在云秋身边。当时我不在,是跟国公爷去了。大小姐怀疑他依附了其他势力,我心想他参加游猎又不上马打猎,一定有鬼,所以我一直在秘密监视他。”
“那你监视到什么了?”叶楚烟忙问道,爹是以一家团聚的借口来参加的这次游猎,但是以他的身手,游猎是绝对没有问题,但这次他竟没有在厉建峰身边,也没有在王爷身边套近乎,这不由得让她怀疑起来。
“我躲在他的帐篷外,见他跟叶香宜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笑眼盈盈,国公爷对叶香宜比着大拇指,夸她好手段。从他们的一些对话来看,厉建峰跟她的事,似乎国公爷已经知道了。”霜九说道。
叶楚烟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爹的野心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原先只想攀附一个厉王府庶子,指望他登上王位,获得一个王府亲家的名头以寻求荣耀。如今居然已经不择手段到让自己的女儿去无媒苟合,还以此为荣。”
霜九皱眉,觉得不妥:“一个人野心忽然变大,一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原先大当家也只想安分的在山寨里做个山大王,但是有了那些金子之后,他便越来越不满足现状。就算发现那些金子是假,他也已利润熏心,不愿回到原本的生活。”
“我早举得爹在外依附了势力,只是现在不得而知罢了。但是,叶香宜应该不会主动跟爹坦白他跟厉建峰的事。要说早就在当天早上说了,为何会拖到今天?”叶楚烟心觉不对。
霜九也是一怔,细思片刻,他二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两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微笑,彼此点了点头,都知晓了对方心里的想法,也肯定了对方的想法。
“是厉建峰自己告诉爹,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叶楚烟说道。
“而且厉建峰还向国公爷承诺,他一定会再次向国公府求亲。若是叶香宜身怀有孕,他便有理由娶亲了。因为骨血是他的,厉王府想赖也绝对赖不掉。只要叶香宜生下的是个儿子,那他就能以无后为大的理由,请求厉王府废掉世子,另立王储。”霜九补充说道。
所以叶堂之才会夸赞叶香宜好手段,他故意跟别家交好,做出一副被厉王府退婚,怒而决裂的假象。跟厉王府不来往,这样他们的子女在一起,那便可以传为真爱,洗去无媒苟合的污名。
“我就知道,爹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心意。当年叶巧容花了多少心思在爹面前争宠,花了多少心思在厉建峰面前献媚。她貌美如花,眉眼如柳,我都一度觉得自己比不过叶巧容,但爹都没有动过废掉我的想法。”叶楚烟说道。
而且她不认为跟别家交好是故意,那绝对是有意。爹做什么都会有两三手的准备,厉王府跟将军府,以前他都拉拢在手里。现在他没有放弃厉建峰,不代表他将全部心思都投在厉王府之上。那隐藏在爹背后,能让他敢于跟将军府决裂的,肯定还有一个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