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散落满地。妆匣里的首饰翻滚出来,横七竖八的躺在桌子上。胭脂水粉撒了满地,把地面染成了红粉色。
纱幔被扯了下来,被褥凌乱。不知情的,看到这番杂乱无序的场面,还以为是遭了贼。实则不然,这番场景,完全是由景容造成的。
只见她不停地翻箱倒柜,又指挥着侍女小婉东翻西找。满地狼藉,可那要寻找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公主,奴婢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
“奇怪了,它去哪了呢?”
“会不会是落到外面了。”
“可是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啊。”
“公主,只是一个香包而已,找不到的话,奴婢再给您绣一个吧,保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小婉信誓旦旦的说,她对自己的女红还是很有自信的。
“算了吧,再绣一个,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了。”景容说,她的话里流露出叹息。
小婉觉得容公主好像变了,她从小和景容一起长大。她自认为她是最了解公主的,最知道她想要什么。
别人都以为景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连他的皇兄景煜也不例外。可小婉知道,她看的比谁都通透。她只是看透不说透,不想让关心爱护她的人担心。
景容知道,皇兄很疼爱她。他自己揽下了所有的痛苦,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一句怨言。
他苦,他痛,他流泪,他在我的面前强颜欢笑。我都看在眼里,每当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百味杂陈。
我知道,他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他想让我依赖,依靠,想用自己瘦削的臂膀,为我撑起一片祥和的天空。
他想让我快乐的成长,无忧无虑。他不想让自己承受的痛苦,在我身上再重演一遍。这种伤痛,他一人背负就够了。
所以我装傻充愣,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每天都一副开心快乐的样子。
小婉总是在深夜里看到景容默默哭泣,可是早晨起来,她又容光焕发,蹦蹦跳跳的像个小孩。
她将所有人的忧伤,痛苦,统统看在眼里。她能一眼看穿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真诚还是虚伪。她能看穿别人的诡计,伪装与面具。
她是这样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美丽而不自恃。
芙念与景煜的爱恋,像刚刚酿好的蜂蜜,新鲜而甜蜜;像清晨露珠滑过的花瓣,纯净而美好;像八九点钟升起的太阳,温和而舒适。
清晨去桃林赏花,朵朵红蕊娇艳欲滴。微凉的风,温热得手,两两交叠的人影。惹了蝴蝶,引了蜜蜂。
午后,天气转热,他们一起去亭子乘凉。
亭子宽大的顶子,洒下一片阴凉。芙念和景煜坐在石桌旁,吃着一小块一小块切好的香瓜。景煜拿起一块喂到她的嘴里,丝丝甜意传到她的心里,比香瓜还蜜。
傍晚,夕阳西下。他们一起坐在河畔,相互依偎。听流水淙淙,赏晚霞满天。他们十指交握,两颗心靠的格外近。
夜未央,风微凉。景煜把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在芙念的身上。宽大的衣袍衬的她娇小可爱,她微微仰起的脸庞,满眼的柔情,让人心神荡漾。
他们携手漫步湖边,夜风起,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盛满了月亮银色的光辉。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会的。”
“若有一天我离你而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永不相忘。”
他们的话飘散在风里,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两颗真心,终敌不过命运的羁绊。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都能终成眷属。
即使没有结果,只要过程美好,也足以回味一生,了无所憾了。
景煜把芙念送到了明禾院,送到了她的房前。芙念站在台阶上,身高与景煜不相上下。她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风拂动她的发丝,撩拨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晚安,景煜。”
“晚安。”
芙念冲他甜美的一笑,进了屋。景煜呆愣在原地,傻傻的笑。
烛火把芙念的身影投射到窗子上,一直到熄了灯,景煜才离开。
皇帝景霆经常来兰萃宫看望月泷,但月泷对他总是一副冰冷的态度。他也不恼,反而耐着性子与她讲了许多事。
“从前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喜欢上了御史的女儿。皇子不在乎她的身份,反而被她清冷的性子深深地吸引了。
皇子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女子却对他爱答不理。这更激起了皇子的好奇心,觉得她与众不同。
女子虽然不是出身名门贵族,但也不嫌贫爱富。
最后,皇子用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她。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勇敢地和落魄的他在一起了。
那时,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也变得更有自信和魄力了。他觉得,他可以拥有全世界,他想成为像父皇一样的明君。
他把这个想法同女子说了,女子很支持他。
最后,他如愿当上了皇帝,却离他们当初的愿想越来越远了。他曾许诺,大好河山与她共赏,后宫若大,只她一人。
可是为了国家安定,剿灭反叛势力,他不得已娶了别人为后。为了使国家强盛,防止他国入侵,他又纳了多位妃嫔。
最后,他为了不使朝野倾覆,落入荒淫无度之人手里,在明知她父亲是冤枉的情况下,赐了她满门抄斩。
他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女子的性命,可是女子却在他的殿前自尽了,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他的儿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对他怨恨不已。从此,再也未唤过他一声父皇。”
景霆虽然语气平静,但难掩痛苦与内疚之情。
他不负天下,却独独负了她一人。
听到这儿,月泷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她看着眼前三十多岁的男子,明明正值精壮之年,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
唉,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皇上,如果您愿意,月泷愿意做您的朋友,知己。”
“朋友,知己吗?”景霆眼里的忧伤散去了一点,他还从未有过。
“好啊,月泷,你是朕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