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飞船舱室的墙壁上,一道暗门无声地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最前面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高鼻深目很象是欧洲人种,一头褐红色的头发,象波浪般披下来,但是……再往下看,丁远竹不禁大惊失色。
这位老人脑袋下面并不是胸脯、胳膊和腿,而是象章鱼一样,长着十来条触角!
这是人还是章鱼?
我的天……
小时候学童话时,听说女娲长着人面蛇身,难道这个欧洲老人……
巴桑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船长,约姆先生。”
“你好。”丁远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向这位“章鱼老人”点头致意。
他现在没有身子,鞠躬是不可能了。
“你好,欢迎来到银河战神号飞船。”约姆和善地向丁远竹微笑,声音也和巴桑一样和蔼亲切。
哦,原来这艘飞船叫做银河战神号。
跟在约姆船长后面的人,更加奇特。
这人长着个浑圆的脑袋,比圆规画出来的还要圆,没有鼻子,两个眼睛是两盏灯,嘴巴是个方形窟窿,上半身是圆柱,胸脯上有一排按纽,浑身闪着金属光泽……转念间,丁远竹明白了——这是个机器人。
“这位是易甲。”巴桑说道。
“你好,”丁远竹说道:“易甲先生,您是机器人吗?”
“不不,不是的,”易甲连连摇动圆圆的脑袋,“应该说,我是装备了机器外形的人,我具有人的基因序列和生物组织,只不过选择了这种时髦形状,你喜欢吗?”
我去,时髦……他这形状很“时髦”吗?
丁远竹有些啼笑皆非。
巴桑解释道:“丁远竹,在3000年代,人已经能够脱离自己的形象,任意选择身体状态,美的概念可能跟你有差异。”
“没关系,我觉得你们……都很好。”
这是丁远竹的心里话,这三个人看来都和蔼可亲。
“呵呵,我们本来就是地球人的后代,时间的发展,使人类逐渐脱离了愚昧,丑恶和邪恶已经被剔除出物质与精神世界了。”
啊……真好。
若是世界上没有了丑恶与邪恶,那会有多美好。
人们之间只有善良、亲切、和睦,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互相倾轧……多美好的世界啊。丁远竹不禁想入非非起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间——
“滴滴滴——”舱室里的一台仪器尖利地鸣叫起来。
声音急促。
显然是报警声。
易甲急匆匆地推门进来,说道:“不好,船长,黑森王者追过来了,据光微子探测,已经经虫洞跨进第十六宇宙,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多千寻。”
约姆船长和巴桑都紧张地站起来。
丁远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从这几个人的神情上,看得出来,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准备战斗,”约姆短促地命令道。
战斗?
丁远竹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瞬间就要面临战争了么?
!!!
只见另外三个人一阵忙碌,约姆船长伸开几条章鱼似的触手,同时按动墙壁操作台上的各个开关,一阵紧张操作,易甲和巴桑也各自开动仪器。
“易甲,启动全景探测。”
“巴桑,准备微粒子远距大炮。”
约姆不断下达命令,舱室里一片紧张,只有丁远竹呆呆地“挂”在那里,不知所措。
这时候,隐隐感觉到船体一阵颤动。
易甲叫道:“船长,黑森王者已经锁定我们了。”
“不急,等他们再近一点儿。”约姆船长的声音非常镇定。
又一道光芒闪过,舱室前半部出现了一块光屏幕。
丁远竹象个小傻子似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时时为亲眼所见的高科技而惊叹——原来一千年后,人类的科技如此发达。
“突突突——”
光屏幕上一阵抖动,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就象个爬虫一样,左右乱窜。
“船长,中微子雷达显示,目标过来了。”
“捕捉——锁定——”
屏幕上的小黑点,越来越大,左右摇晃,慢慢显示出一个扁扁的圆盘状结构,显然那也是一只飞碟形的宇宙飞船。
几双眼睛,紧盯着屏幕。
忽然那个小黑点不见了。
巴桑报告,“船长,目标突然加速,已经进入太阳系。”
“具体位置。”
“探测不到,我估计——它可能是躲到月球的背面去了。”
“使用光微子跨维度探测,尽快找到目标。”
“是。”
……
挂在舱壁上,做“壁上观”的丁远竹,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自己就象个小傻子一样。
就剩下个脑袋,真成了“傻瓜”。
而且……心里涌过一阵激动。看着眼前这些先进得就象“神”一样的未来机械,不由百感交集。
未来——简直是难以想象。
就拿巴桑正在进行的“光微子跨维度探测”来说吧,丁远竹虽然搞不明白,但是大致也能猜想出——这一定是极先进的宇宙科学技术,它能跨越目前世界所处的三维,在四维或是多维空间里,穿越沟通,探测出敌情,多神奇啊。
嗯,约姆船长他们,一定就是这样穿越来的。
他们从四维空间里来。
跨过多维度世界,“千年迢迢”来找我。
啊……真奇妙。
……
正在这时候,巴桑叫起来,“找到了,果然,这群浑蛋,真的是躲到月球背面去了,”
眼前的光屏幕上,一阵杂乱的光点闪过,继而飞过几条曲线,在曲线的弦弧上,现出一个黑色的小小的斑块儿来——那显然就是敌方飞船。
忽然光屏幕上映过一阵绿光。
“船长,”巴桑叫道:“敌船也在探测我们,他们似乎锁定目标了。”
“飞船解体。”约姆沉着的地发出命令。
解体?丁远竹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套路?
更加令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的事情出现了,只听耳边一阵“悉悉索索”、“稀里哗啦”的响声,飞船的各个部位,真的四分五裂了。
一块块舱体、圆的扁的舱壁、操作台、电脑仪器……向四周均匀地飞散开去。
我去……
丁远竹几乎惊得魂飞魄散,飞船解体了,老子的脑袋怎么办?
只见易甲一步冲过来,伸手从舱壁上摘下丁远竹的脑袋。
提在手里。
应该说——这样被提着的感觉非常不爽,但此时情势危急,丁远竹毫无办法。他就这样被易甲提着,随着飞船解体,向下坠落。
他看见——转眼间飞船就裂成了几百块,象鸟儿一样飞翔,散落向广阔的空中。
此时,大雨还在下,脱离飞船的丁远竹就这样被易甲拎着,矗立在半空中,任凭风吹雨打,他紧张又惊讶,此时的感觉真是难以形容。
易甲伏在他耳边说:“不要怕,这是采用解体法规避敌人探测。”
“我不怕,”丁远竹大声说道。
他确实不怕,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好奇,这么神奇的技术——真是太妙了。而且,现在半空站在雨中,身下几十米就是滔滔的江水,很有点“凌波微步”的感觉。
如仙如幻。
可惜没有身子,否则就完美了。
就这么在大雨中站了约有十分钟。
漫天大雨依然象瓢泼一样,天地间灰蒙蒙一片,丁远竹的脑袋淋得透湿,雨水直往口鼻里钻,心中既惊骇又兴奋——谁会想得到看似普通的雨天里,竟然正发生着一场高科技战争!
忽然他的脸上肌肉一颤。
就象是被电流涌过的感觉。
继而,天空中猛地响起一道闪电,“嘎啦啦——”通天彻地,猛烈无比,同时,一团蓝色的火苗飞快地从上空掠过,就象一个巨大的火轮,挟带着可怕的风声,滚向天边。
好可怕。
这是什么?球状闪电?
丁远竹的鼻子里觉得有一股难闻的焦臭气息。
而且脸上的皮肤就象被拖进一个炼钢熔炉里一样,灼热发烧。他心道:坏了,我是不是被雷电击中了?
脑子也迷糊起来,恍恍惚惚地感觉易甲拽着自己的脑袋,在往上提……往上提……
浑身无力,眼前发黑。
耳边有个声音在喊:“别怕,敌人的暗能量辐射航弹,象放屁似的乱放呢,咱们的船解体规避,它只能瞎打,没关系,别怕……”
这是易甲的声音。
丁远竹想使劲大喊,我不怕……可是嚷不出来,脑子晕晕乎乎,他不知道什么是“暗能量辐射航弹”,但是想象起来一定很厉害。
“哗哗——”耳边响起江水的波涛声。
一惊,丁远竹身子一震,眼前逐渐明晰起来,他看见自己和易甲被一股旋风卷挟着,就要落进江水里了,波浪的水珠溅在脸上,冰凉冰凉。
本能中,他惊叫起来。
易甲喊道:“别动,辐射炮的暗热能冲击……你别动……”
“咕咚——”他和易甲一起跌进江水里。
雨大浪急,江水汹涌,丁远竹呛了水,脑袋迅速往水里沉,浑浊的江水一下把脑袋给淹没了,水直往耳朵和嘴里灌。
我擦……
正在头昏脑胀的时候,被一股大力一带,猛地跃出了水面。
是易甲,提着他跃出水面。
睁开眼睛,丁远竹又看见了一副惊异的景象:只见那艘已经解体,分成无数块的飞船,正在聚集,茫茫雨雾中,几百个——或者是几千个零件,从四面八方向心堆积,一阵“切嚓咔嚓”的机械撞击声中,飞船又重新组合起来。
这个过程不过两分钟。
还是那个碟形宇宙飞船。
啊……真神奇。
从飞船上射下一道长长的光柱,把易甲和丁远竹的头颅一起罩住,然后——就象用绳子拉拽一样,攫着这两人,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抓进了船舱里。
又回到飞船的舱室里了。
飞船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光洁的舱壁、流线型的操作台,一排排的按纽……上方一块荧荧放光的光屏幕。
易甲抖抖身上的水珠,欢快地笑道:“没事了,很好,很好。他们的暗能量辐射航弹白瞎了。”
丁远竹的脑袋,又挂回到了舱壁上。
……
只听约姆船长沉着地命令:“迅速锁定,巴桑——开炮。”
巴桑按动了舱壁上的按纽,只见光屏幕的颜色猛然变成红色,舱室内充盈起一阵粉色的亮光。
“嗖——”
船身突然一阵抖动。
丁远竹的脑袋也受了震动,“咕咚”一下磕在舱壁上。
顾不得疼痛,丁远竹睁大眼睛盯着舱室前部的光屏幕,只见屏幕上那个爬虫似的黑点儿,身上着了火,燃起一片巴掌大的火焰,异常醒目。
易甲叫道:“打中了,微粒子航弹击中目标。”
“很好。”约姆轻轻说道。
可是,飞船忽然剧烈倾斜,丁远竹的后脑勺又一次磕在舱壁上,这一回磕得更疼。
我去……
这事儿——似乎不对呀,既然微粒子航弹击中了目标,为什么“银河战神号”飞船反而这么剧烈摇晃?
后座力?
只听巴桑说道:“船长,黑森王者的飞船使了反物质能量瘴,我们的受到了反冲击,飞船能量系统出现故障。”
“易甲,你马上检修能量系统,排除故障,巴桑,继续发射微粒子航弹,争取击毁黑森王者的飞船。”
“船长,他们使用反物质能量瘴,继续开炮——咱们还可能遭受反粒子反击,受损会更严重。”
约姆坚定地说:“不要管这些,继续开炮。”
“是。”
“嗖——”
飞船内又是一阵粉色亮光闪过。
光屏幕上,那只黑色的爬虫样物体,被一团更大的火球吞噬了,并且裂成了两半。
“好,打得好,”易甲叫起来。
看起来,敌人的飞船被打碎了。
丁远竹也大声喝起彩来,“好,真厉害。”
微粒子航弹真是威力无穷,既看不见普通大炮的炮管、炮架、也看不见发射时的火光、爆炸声响,就把远处的敌人给炸碎了。
太棒了。
可是,易甲和丁远竹的喝彩声未落,银河战神号飞船又是一阵剧烈的抖动。
“哗啦啦——”机器破碎声。
椅子翻倒,操作台掉落,舱室的墙壁也扭曲变形。
丁远竹的脑袋在舱壁上晃来晃去反复磕碰。
叮啷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