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唐境内有一些常人不可及的世外圣地,他们比东唐的历史还长,一直俯视着这座人间,如同天庭里的神灵。其中有一些虽然不能被人知晓全貌,但其赫赫声名,却一直在人间流传。
比如,昆仑仙宗。
那一年东唐先皇率军往西而去,灭掉一座本为西蜀藩地的国家,京城里传来他最爱皇妃的死讯,之后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三座城池,四十一万军民,几乎死绝。
那个男人以四十一万人的性命,来祭奠自己挚爱的女子。
只是那三座城池,就在昆仑山的脚下,那四十一万人,皆为昆仑仙宗虔诚的信徒。东唐皇这般做派,自然引得昆仑仙宗勃然大怒,他们派了三位神仙下山,要取东唐皇的性命。
只是东唐皇一直被守护在大军深处,同时他还有不少外界修行者保驾护航,那三位仙师也便一直未曾得手。他们返回山上之时,在废墟里捡到了一对兄妹,念其天资出众,这两个父母亲人都被屠杀的可怜孩子,被带上了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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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有一对青年男女从西南而来,驾驭一面符文玄奥的大印,悬于万丈高空之中。当在夜幕中看到灯火通明的那座恢弘城池后,两人落于地面。周身倾泻出的劲气,将地面杂草吹的东摇西晃,再没有眼力的江湖客也能看出,这两个年轻人身负不俗的修为。
一袭飘飘然白袍的男子走出半步,望着眼前潺潺流水,笑呵呵道:“妹妹,你说哥哥修炼的那一手撼昆仑如何?”
他身后,自上了昆仑山后就没有笑过的年轻女子闭口不言,冷如玄冰。她并未开口回答自己哥哥的问题,一些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她向来不屑于回答。
真名不为人知,上山后师父赐名“六通”的男子自顾自道:“昆仑仙宗避世千百载,世人都几乎要忘记它昔日峥嵘。当年天庭六分,若无我昆仑仙宗力挽狂澜,如今哪有这样一个朗朗乾坤?”
“凡人忘了也就罢了,坐龙椅的家伙也敢忘却?东唐先皇的确该死,如今那位皇帝还算顺眼,懂得向我们昆仑仙宗低头。”
“我们宗门的脸面,就用那位王爷,是叫什么岐王苏景琮吧?以他鲜血洗礼,也还算不错了。”青年淡然笑道,只是双拳紧握。
一直沉默不言的女子开口道:“更有父母之仇!”
自欺欺人七年之久的青年几乎刹那间双瞳血红,眼里尽是骇人的杀意。小的时候,他性子恬静,反而是他的双胞胎妹妹性格跳脱如一个假小子,那场惨事后,一切反了过来。他以嬉笑混沌掩盖着心底的悲伤,她则把所有仇恨写在了脸上。
二人久久不语,青年突然说道:“妹妹,哥哥就剩你一个亲人了,所以这一战,无论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活着。师父虽好,但我知道,他对咱们兄妹与其他同门还是有差别的。当年收养咱们,也许是因为恻隐之心。这七年来,哥哥看了许多古籍后,才知晓了师父,或者说宗门,另一重心思。”
“哥,不论师父心中有何谋划,我只知道,他救了咱们。”女子平静道。她不算如何出彩的脸蛋上,有着动人的坚定。
如今叫做六通的青年常常呼了口气,揉揉脸颊,挤出一个笑脸:“是,咱们得念这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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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苏景琮终于从昏迷中悠然醒来,他才睁开眼,便看到一张熟悉到骨子里的动人俏脸。美人眼中升起惊喜,她扶着苏景琮一只胳臂柔声道:“王爷醒啦!”
苏景琮屈指敲了敲这位当下天仙榜榜眼美人的额头,瞪眼道:“叫相公!”他在陆湘裙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喃喃道:“活着真好。”
魏老头一脸愧疚道:“王爷,是老夫保护不周。”苏景琮摆摆手,这事儿能怪得了谁呢,即便他现在已经大概猜到是谁下的毒,却仍是没想明白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下的毒。所以这次栽跟头,他认。至于找回场子,等从京城回来再说。
小和尚莲生既没有坐在马车里,也没有与魏老头一般当马夫,而是跟在马车旁以双脚行走。他望见气色不错的苏景琮后,笑道:“王爷果然好福源,中了神仙都害怕的幽冥寒泉,最后还能活蹦乱跳的在这儿说话。”
苏景琮跳下马车,与莲生并排行走,真诚谢道:“苏景琮谢过小师傅活命之恩。一路以来,小师傅帮了我无数次,今夜又不惜损耗修为,为我驱毒,此等恩情,我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小和尚摇头笑道:“救治王爷,莲生不过尽了些绵薄之力,王爷真正该感谢的人,是湘裙施主。”陆湘裙轻轻摇头,示意莲生不要说出具体情形,她头上钗珠碰撞,声音悦耳动听。
莲生闭口不言,苏景琮满腹疑惑,只是他望向陆湘裙后,这个动人的美人只给了他一个笑脸。苏景琮跳上马车,轻轻握住陆湘裙更比雪白的柔嫩手掌,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和尚莲生侧望着并排而坐的这一对男女,眼中羡慕祝福向往皆有。当年不过见了那个少女两面,雪山上一袭耀眼红裙的人儿就住进了他心底。
第三次见面时,他就要随师父离去了,那也是他第一次与那个少女说话,星夜下,他们肩头微微挨着,正如此刻。他看着她微红的动人俏脸,心底欢喜莫名。
她看着满天星河,他在她的眼睛里看着比星河更灿烂的光辉。
离去之时,她好像说了两字,他一直没有听清那两个字是什么。刚入罗禅寺之时,他以为那两个字是“再见”,成为寺里讲经小僧后,他又觉得那两个字应该是少女第一次俏皮的喊他的法号,莲生。
今夜看到这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男女,看到他们眼里的光后,小和尚莲生终于读懂了少女当时要说的话。
“等你!”
莲生双手合十,轻声道:“等我!”
这一刻,四架马车拉车的八匹骏马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夜空中出现一道直冲牛斗的明亮佛光。苏景琮看着脑后出现一道神环的小和尚,神情肃穆如到了西天拜佛的凡人。
河面上氤氲的水汽被莲生身外金光晕染的如一层金雾,离太安城八十里的荒郊野岭,好似那万佛之宗,有佛光普照。
这一夜,小和尚登临龙象之境,铸就无尘无垢不朽琉璃佛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