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卉不敢再骗自己说是莫啸天在欺骗自己,她要亲自去看父亲。
她不经常到西北守防府,那里黄沙漫天,只有一块很小的绿洲可以住人。
笑卉带了一个心腹侍女莲玉,跟着给西北运食材货物的队伍一起去。马车只能行走到一半,剩下的路程要用骆驼才行。风沙大,连飞鸟也难以经过,任何灵力在这里都削减了一大半。
她骑着骆驼,披了一件淡紫色的纱巾,风一起,竟分辨不出来打在脸上的是纱巾还是黄沙。
莲玉偏着头问她:“公主,你怎么哭了?”
她赶紧擦了擦泪水,故意笑着说:“没什么,沙子进到眼里了。”
行进的这几天里,笑卉很少说话。满脑子里都是曾经的回忆。她陷入了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的痛苦之中。遇见了篝火,想着爹爹给自己庆生的那几天。她一直是任性的,顽劣的,因为自恃爹爹的宠爱,长辈的怜惜。
在一处高丘之上,远远望见中心的一片绿色,就要见到他了吗?她会见到吗?
她们等在门口,侍卫进去通报。
不久那侍卫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可以了,公主请进!“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又想:看来,刚刚的是爹爹没错了。只有爹爹会放他进去,往常他不肯见她,想必都是白泽。今天会一直是他自己吗?
祝晨光刚来这里的几年,她在这里度过了几年,从七岁那年来,到十几岁的时候托付给祝之翰照料。刚到的时候,她也因这里环境恶劣,没什么玩的东西而抱怨,发脾气,有时连祝晨光也管不了。祝晨光一生气打了她,笑卉便哭哭啼啼,吵着要见娘。祝晨光不得不心疼,她娘死的早,没有阿娘照顾,笑卉孤单了许多。
后来,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还交了朋友。有一日她去马厩,祝晨光说要送她一批珍贵的马当生日礼物。一看到那马,笑卉便欢喜的不得了。那马通身红色,四只马蹄上却是白色的,毛色极为顺滑油亮。她给马儿起名叫小鲤,她记得池子里的鲤鱼也是红白色的,可这沙漠里哪有鲤鱼,便这样安慰自己。
她不会骑马,到总想着骑马射箭。祝晨光叫人教她骑马,还嘱咐笑卉,切莫贪心,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会骑马才能在马上射箭。教她的人是比他年纪略大的男孩,皮肤棕色,却显得很有朝气健康,虽然只穿了一套极为简易的衣服,衣边也脏兮兮的,但人看上去还很是俊朗,尤其是那高挺的鼻子,像是一座平地拔起的小山。是典型的西北马背勇士的刚毅之感。
不过笑卉自小娇纵惯了,见了他第一句竟说:“怎么是个马童教我。”
男孩没生气,先介绍起了自己:“顾昂驹,叫我昂驹就好,或者叫我顾小马,朋友都这么叫我!“
笑卉见他正在喂马,便也学者他的样子,有模有样的喂起马来。
”怎么还起了一个马一样的名字。“笑卉努着嘴。
昂驹按下她喂马的手:“这种马不能吃这种没有水分的干草,胃会不舒服。”笑卉从来没有离一个男孩这样近过,还碰了她的手,便觉得有些脸红。
昂驹继续说:“我父亲是阿爹头领,我爷爷也是,太爷爷也是,以后,或许我也是。”
笑卉早听说西北擅长骑马的人数不胜数,能当骑兵统领,杀敌的只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不到你看起来一般,倒是很厉害嘛!”
笑卉学的很慢,知道第五天才能独自骑马。前几日都是昂驹在她身后,带着她骑马。
她习惯了叫他顾小马,她告诉昂驹,她也是他的朋友,是朋友就要叫他顾小马。
“顾小马!你骑慢一点儿!我追不上了——”笑卉终于学会独自骑马,却感觉没那么开心,她还是怀念有昂驹在他身后的感觉,可是又不好意思告诉他。
她从马上跌落,伤了腿。昂驹用白布包扎,那块白布,她留了很久。
和顾小马在一起,骑马射箭,爬树,篝火烤肉,笑卉仿佛忘了自己曾经的自己。每次都像一个真正的西北姑娘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一纸婚书传来,祝之翰也准备来接她离开。
昂驹问她:“你喜欢伏城吗?”
笑卉瞪了他一眼:“我都没有见过他!”
”那你不担心吗?其实,你可以拒绝。“
她摇了摇头,饮了一口酒:”我想,会喜欢的吧,起码,总有一天会的。而且,伏城可是祝宇狄的长子,四海八荒多少人都巴不得嫁给他。虽说我也没那么想嫁给他,但是,我作为阿爹的女儿必然要加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倒不如嫁给一个门当户对里最好的人!顾小马,你不知道,我表姐以前告诉我,她嫁的人她根本不喜欢,她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嫁人和爱人是不能等同的!“
昂驹默默的望着她,看她一副天真烂漫的表情,其实,他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
”顾小马,你怎么不说话啊?别担心,我会回来看你的。“多年后笑卉回想起那一夜,她才意识到她其实一直在等一句话,一句拦住她,留下她的话,哪怕只是一句:你留下来吧!但或许两个人都错了,彼此的等待,只是将距离拉的更远,直到完全错过。可惜吗?也许这种可惜也是命中注定吧,不是所有的遗憾都可以说成是美好的回忆,只是解脱的借口,告诉自己那不是软弱,是成全。
后来的几日,直到笑卉被接走,她也没见到过昂驹。她一直找他,可就是找不到。她想,或许他不想再见到她。
踏上了回去的路,昂驹听见她喊了一声:顾小马——我走了——
他正站在高处,望着那车队。他决不能让她看见,看见坚强勇猛的顾小马哭了。他不敢留住她,笑卉生来就注定与荣耀相伴,她属于权力和地位。而他,只是西北出生入死的人,配不上。
多年以后,笑卉偶尔回来几次,想见他一面,却只听说他四处征战打仗,始终没见到。
她离开后与伏城在一处生活了几年,在她心里,伏城那样遥远,至于她爱上了伏城,也许爱的是那份传说,那份神秘,无论如何,她认定了那是她要嫁的人。可伏城偏偏对一个奴隶那样好,打听后才知道,还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害怕自己被代替,她恐惧极了。
而此刻,不知时隔了多少年,她有一次来到这里。她在心里问:我还是离开时的那个自己吗?曾经她带着憧憬离开,如今带着悲伤而来,难道离开,错了吗?
一进到殿内,迎面遇到一个身材高大的人。
”顾小马?!“笑卉痴痴的望着他,他变了,却也没变,还是记忆中英俊的模样,但似乎更成熟。
昂驹嘴型说的是笑卉,却转而变成:“公主——”
去见祝晨光的路并不远,两个人却有意识地,都放慢了脚步。虽然你不言我不语,却仿佛已经说了很多,又诉苦,有思念,有抱怨,有好奇。
但笑卉走在昂驹身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没有变,她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