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良辰简直要发狂了,食指大动,口水直流,这浓郁的酒香使得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幸亏他有伤在身,否则早就和任飞云大打出手了。
他作了一个揖,道:“小侠!小爷,我叫您爷爷了,给我喝一口吧,就一小口。”
任飞云一点一点的品着,道:“那可不行,我从鬼塔中只带出这么一瓶。”
看着这邵良辰失望而又馋人的样子,心念一动,想出了个主意。
他见这树林中流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在这秋寒的晚上,溪水甘甜而清爽,于是在小溪旁挖了一个大坑,然后将溪水引入。随后取些而鹅卵石,等这坑中水的杂质沉淀干净,将壶中鬼酿倒入这坑中。
奇迹般的,这鬼酿的香味并未减少半分,而且量比刚才更多了。任飞云尝了一口,迷上眼睛,让酒水在喉咙中来回滚动,那溪水的甘甜与鬼酿的醇厚混合在一块,变得独有一番问道。
邵良辰饮了一口,竟然呆住了,连连赞叹,这辈子算是白活了,相比这洼溪水,从前喝的全是马尿。
邵良辰又从树林中打了些野味回来,经过任飞云大师级的烤肉手法之后,树林间到处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兄弟,你的手艺真不是一般的好!我决定了,这辈子和你混了,只要天天有这美酒美味,让我管你叫师父都没问题。”
“那他岂不是和我同辈了?”一个豪迈清朗的笑声从树林的深处传出来,四个人影倏忽而至,没有半分征兆。
任飞云中毒不轻,邵良辰重伤之后全身的注意力又都在这美酒美食之上,故而毫无察觉。
赵丹青拖着沉重的“困空锁”,后面依次是冥鬼,幽魈,扎朗三人。
这三人用巧计骗开了胧月夜负责监视他们的扶桑人,押着赵丹青连夜赶路,连暴风马车都舍弃了。专门挑选荒僻无人的小径行走,生怕被胧月夜追上。
邵良辰恭敬的跪下朝赵丹青磕头。
除了大口咀嚼,大口喝酒的赵丹青外,其余几个人都暗怀鬼胎。
任飞云有毒,邵良辰有伤。但冥鬼等人不知道。所以都僵持着,谁也不轻易动手。
冥鬼心道:“这小子和我有深仇,必须以绝后患,施个毒计,找个机会将他杀死,否则日后不得了。”
幽魈一般心思。但都畏惧他的“惊霜剑法”和祭兵神剑。
任飞云也在暗暗盘算,怎么将这两个混蛋碎尸万段,为沈义和报仇。
只有赵丹青,邵良辰超然物外,喝着酒,吃着肉,无拘无束,逍遥快活。
忽然林中一阵响动,一股劲风从百丈外迎面而来,在一阵寒气的笼罩之下,一个黑色斗篷,形容枯槁的老头缓缓蹲在水坑边。
当他饮下一口酒水之时,一种悲愤的神情伏流在他的眉间,一丝淡淡的神伤,和嘴角边一种狡黠的嘲讽。
“创意不错,是你的么?任飞云?”
“人算子,没想到你还敢在鬼市外围现身,不怕鬼十三或者那些无辜死在你手上的冤魂找你索命么?”任飞云讥讽道。
“要来便来,凭着老夫的”四鬼擒王”和玄冥神剑,量他们也不能对我怎么样。”
魑魅魍魉等四个药人站在不远处,如今见到这四个人站起了,任飞云反而有些不习惯。
冥鬼等人感觉大事不妙,正要离开这里,却被人算子强行拦了下来。
“你可知我们是谁,得罪了我们,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幽魈大声喝道。
人算子道:“苏勒德,战无极。的确是够吓人的,但山高皇帝远,量他们对我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便在此时,冥鬼腰中的鞭子有如长蛇吐信,直取人算子的全身要害。
幽魈的暗器也瞬间发出,那种壮观的气象登时让任飞云和邵良辰倒吸了一口气。幽魈矮小的身体中释放出各种各样的萃毒暗器,铁莲子,铁菩提,飞刀袖箭……
这些攻势遍布成一道没有缝隙的铁网,像雨点一般,夹杂着塔门二人不俗的内劲。
人算子动也没动,只见不远处的四鬼,闪动身形,以鬼魅一般的身法飘到人算子的身边,这四人手连着手,结成一个人球,将人算子全身遮掩住。
鲜血四溅,四人被打成了塞子,只有人算子丝毫未损。
他咧嘴一笑,从背后掏出一把寒气四溢的青色宝剑。一股非凡的气流遍布了他全身。与此同时,仿佛有一座高耸入云的万人冰山站在他身后。他,就是掌握着不周来风的人。
冥鬼,幽魈一愣,大呼道:“玄冥剑,怎么?怎么落在你的手里?”
便在此时,树林中缓缓下起雪来,白茫茫的,自由落下,伴随着不周来风,小溪的流动变得缓慢起来。这秋夜的树林霎时间变成雪白的仙境。
人算子表情依然得意,道:“魏惊天盗走魔剑门中盗这把剑,也是我的主意。玄牝剑谱他盗来后也是我解释给他听的,嘿!这家伙不识字,我只将这路剑法粗粗说与他听,剑法之中的玄门义理,却是一点没教。”
任飞云道:“误人子弟啊,那老家伙险些命丧你手。”任飞云一脸轻松,喝着酒慢悠悠的道。
冥鬼,幽魈互看一眼,心中不免都有些胆怯,这人算子的武功比他两个高的太多,若是硬拼,毫无胜算。
人算子道:“跪下!老夫或许还能饶了你们两个人的性命。”
在玄冥剑愈来愈刺骨的杀意中,二人膝盖一软,齐刷刷的跪下,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日必当十倍奉还。
任飞云咧嘴大笑,厉声道:“你们傻么?以这人歹毒的性格,他哪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拼死一搏还有些出路,若是缴械投降只有死路一条。”
二人一想不错,说到迟那时快,人算子的剑气事先没有半分征兆,猛然侵袭而至,幸亏他们被任飞云提点,以自身轻功往后一倒,但剑气依旧在二人胸口留下一条血淋淋的伤口。
任飞云毕竟精明,现在让人算子轻松杀他们,唇亡齿寒,下一次就是杀邵良辰和自己的死期。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他的提醒,自己早变成了玄冥剑下之鬼。
“多管闲事的小子!”人算子怒喝道,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口中默念口诀,一股黑气从他身体四周慢慢飘出。
这股黑烟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倒在血泊中的魑魅四鬼一闻到,立马站直,幻影一般的挡在人算子的身前。
“蛊术么?”赵丹青不削的瞟了一眼人算子的脸,突然间,他僵住了。
“我们认识么?”赵丹青盯着人算子道。
“王爷好记性,想当年在下只不过是李庭芝将军手下的一个随从,您也能记起。”人算子的口气中感慨万千,无数往事历历在目。
赵丹青点了点头,道:“想当年李将军手下多少北方英雄,却因为武林恩怨,酿成相互猜忌,自相残杀的局面。难道天下间真有那么多的恩怨么?”
人算子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
赵丹青苦笑,在寒风中长发飘飘,虽不过四十出头,但两鬓星星点点,已略为银白,一时间,任飞云有点虚幻的感觉。赵丹青的数声叹息,就让他自己落入岁月的光轮中,转瞬即逝,变得像个苍老的石像。
“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只盼长醉不复醒,不问身前身后事。”赵丹青醉了,也哭了,眼泪从腮边落下,无声无语,就像玄冥剑上不化的积雪,只静静呆在那里。
“那一个使钩镰枪,一个使双刀的汉子是你什么人?”赵丹青问道。
“他们是我的结义兄弟。但都死了,从那以后,我也死了,随着我心爱的女子,随着我最好的兄弟。”人算子绕着众人走着,抬起头,闭着眼睛,任凭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
人算子俯下腰,挽起袖子,用手要起一勺酒,仰头饮下,发出无比的赞叹。
“是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人算子喊道,“鬼酿,天下最美的酒。王爷,你知道这为什么是天下间最美的酒么?”
“为什么?”
“因为她是用心去酿,用她的情感,用她对所有人的同情,关心。七分情,二分执着,一分他独有的香味。”人算子恍然不语,默默的记叙着,“她死了,而我,不甘心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我想毁灭,杀戮,爬上最高,最强的所在,我要证明,我不是被人轻易忘记的,我也能主宰世道,而不是为世道所主宰。”
“所以你便成了一名屠夫,拿鬼市这么多人命来实现你那可悲的想法?”赵丹青问道。
“不仅如此。”人算子转过头来,邪恶的笑道,“当我见到先生之时,我看见了更加激动人心的东西。”
“梦幻天罗!”赵丹青颇为耐烦,他如今最不想谈论的话题就是这个。
“不仅如此,我还想得到成吉思汗地宫中的转天轮!”
此话一出,冥鬼,幽魈等人的脸上都惊现差异的神情。
邵良辰此时也格外的清醒,道:“这东西真存在?真不是传说么?”
人算子道:“想当年成吉思汗攻陷金国,挖掘了金国历代国主的坟墓,在其中一处坟墓中得到了这转天轮。此物神奇至极,只不过设计精巧,结构复杂,要用极高深的算学易理来打开,传说为上古之物,能逆天改运,战无不胜,消灾弥祸,窥得天机。”
任飞云大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金国也就不用和南宋分庭抗礼,早一统江山了。”
人算子轻蔑道:“小毛孩子懂得什么,当年这成吉思汗也打不开,于是广发求贤令,让天下有识之士来共同参研,最终一个人挺身而出,为成吉思汗打开了转天轮。此人,便是当年号称“通天相士”的耶律楚材。此人乃当时魔门第一高手,且惊才艳艳,学究天人。这人算学精深,尤其擅长战争博弈。他帮成吉思汗打开了转天轮,并带给了他长达数十年的天运。而后蒙古帝国开疆拓土,无往不利,远征西方,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功绩。”
赵丹青道:“此话不假,但这转天轮是否有这么神奇,只是传说。世人空谈,只喜欢借助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否定人力,自认为天命决定一切,目空自大,最终国破家亡,江山崩猝,身死人手,堂堂汉人沦为蛮夷走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