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道圆堂等苏勒德高手猛然发现,龟九灵此时所用的剑法,十之八九与前些天上清剑派米为松父女所使的“上清中天剑”极为相似。这龟九灵功力既深,江湖阅历又极为广博,于须臾间学几招剑法并非什么难事。可难就难在:这老儿竟能够标新立异,突发奇思妙想,将自己对上清中天剑的领悟融入于剑法之中。
再结合上清中天剑那种坎离逆转,中天八卦的高深易理,整套剑法虽说形似神不似,但也能够略窥门径,以一斑而窥全豹。自悟自通,这老儿博大的武道天分果真让在场的颇多苏勒德高手望洋兴叹。
他使出的上清剑法,比当日米为松所施展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轻柔缓慢,但众人从剑意中感受出隐隐杀气。
场中最惊愕无比的莫过于呆立场中的盖天蛟了,只见他此时眉头紧锁,心中阵阵狂喜,从前在剑术之上的许多疑难问题,此时都一清二楚。有如小小溪流,明月大江,映照在心中,暖暖的受用不尽。
龟九灵明白,他清楚的知道这盖天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曾听人讲过,这盖天蛟为了明白一招深奥的剑理,千里迢迢的跑到张弘范与宋军决战的襄樊前线,故而被义父伯颜大骂了一顿,此事后来一度成为京中笑谈。
由此可见,这盖天蛟嗜剑如命,对剑术之道有着不透彻便誓不罢休的品性。
舞到关键时刻,龟九灵猛然撤招,不练了。
盖天蛟心痒难耐,但又碍于面子,一时间,场面颇为纠结。龟九灵不将剑舞下去,他必定一日一夜睡不着觉。于是他恭敬的抱拳道:“前辈有礼了。”
“哦!不敢不敢,小老儿刚才献丑了,班门弄斧,让盖大人见笑了。”说罢转身回营。
“前辈请慢!晚辈有一事相问。”盖天蛟口中说得客气,但依旧不冷不热,眼神锐利,表情冷酷。
龟九灵心中冷笑,你终于肯问了。不等他回答,就抢先说道:“公子可要问这剑法出自何处?为何能够暗合天道,驾凌万物万象之中,可引动天地两极,阴阳交变,乾坤逆转,坎离互换?”
盖天蛟点了点头,自从他领悟能剑术神髓以来,还未遇到过如此深不可测的剑法。无数疑问,从他的心头涌现。
盖天蛟踱着步子,道:“此剑法奥妙有三:一,前辈只窥得门径,所以晚辈就好像从前辈的剑法中找到了一扇小小的窗子,从中看见了在下梦寐以求的缤纷世界。这在晚辈的见识中还从未有过。二,此剑法中隐隐透出一种无欲则刚,道法自然的力量,仿佛有如老子之道所言者:上善若水。晚辈也曾于能剑术中窥得这样的境界,可惜只限于年岁和资历。
龟九灵心中纳罕:“此子天纵奇才,资质过人,假以时日,魔剑门中的沃南生,阮摘星等人也只能望洋兴叹了。我们比于他,当真是江河窥大海,小丘仰险峰。”想罢摇了摇头。
盖天蛟又道:“其三,前辈刚所使的,仅仅只是这路神通的一小部分。”
龟九灵微微一愣,道:“公子想得不错,老夫刚所使的,就是上清剑派的上清中天剑。”
“是么?”盖天蛟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倘若小小上清剑派有这等神通,早领袖整个江湖了。不可能,不可能。”
龟九灵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气恼,好似盖天蛟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公子可曾听说过‘天九剑法’?”
盖天蛟望着他,二人双目平视,都在观察着对方的眸子。
盖天蛟问道:“世间当真有这路剑法?但,这仅仅只是江湖传说啊?”
“公子认为呢?”
“绝不是传说,这是真的。天剑门中绝对有这路剑法!”盖天蛟思考了一会儿坚定的道。
突然,他从龟九灵的眼神中观察出一丝狡狯,心道:“好个险辣的老儿,竟连我都被你钓上钩了。”
他转头看了看烟火中的烟霞关,目中燃起一种迫不及待的表情,喊道:“三采,我们走!”
说罢,将手中的诏令朝史天泽的身上一丢,脚不沾地,身若游鸿,飘上了飒露紫。
马儿一声嘶鸣,两骑溅起身边的水花,飞快的朝烟霞关奔去。
“小师叔慢点,我也和你们一同去。”张可易叫嚷着,挥马赶上。
盖天蛟微微一皱眉,一声轻呼,从三采腰上抽出一把宝剑,向后一甩,一股冰寒的剑风让张可易内息一窒,嘴巴微张,说不出话来。
众元兵高声惊呼,只见张可易胯下坐骑前腿齐刷刷的被一股寒风刮断,他人在落地之后却安然无恙。这种剑法,苏勒德的剑术高手们闻所未闻。
盖天蛟一剑打出六道气劲,其中两道劈去张可易坐骑双腿。后三道打中张可易三处穴道,让他不再追逼。最后一道在他落地之时将他整个人腾空带起,不至于受到伤害。
这种剑法驾轻就熟,威力拿捏到位,倘若有一丝大意,此时张可易已经是个死人了。
张可易心中恼怒不已,但无可奈何,只得站在原地不动,悔恨的泪水从眼中流落。
盖天蛟不知道,他无意中已经伤害了一名少年的自尊心,虽然他的出发点仅仅是不让他受到伤害。
任飞云在山中一阵疯跑,大雨滂沱,渐渐迷失了道路。平日里多行山路,他往往能根据车辙印子辨别远近村落的方向。但此时雨势越来越大,近处的树木都难以看清。
突然脖颈后微微一热,只觉香气如兰,少女体香从身后传来,不自觉的心神一震。待往后一看,身子已然被翩翩提起。
只见赵湘音面色苍白,显然中毒不深,内伤不浅。任飞云关心的问道:“你还好么?要不然停下来歇会儿吧?”
赵湘音勉强笑了一下,道:“不碍事,父亲性命要紧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刚一开口,便觉得真气外泄,气息不纯,隐隐有下降之势。
任飞云看得真切,一股大力从丹田处缓缓升起,直接上涌,令他难受无比。真气贯穿气海,三焦,步廊,如长河奔流,越发难受。
赵湘音神情恍惚间,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往旁边一看,吓了一跳。只见两个人站在数丈高的大树顶上,身子悬空,摇摇欲坠。
任飞云“哇“的一声大叫,神情恐惧至极,只听他颤颤巍巍的道:“我要掉下去了,控制,控制不住了…….”
赵湘音心中是又惊又喜,嗔怪道:“原来你小子竟有武功,但怎么还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骗你姐姐么?“
任飞云手舞足蹈,头晕目眩,只觉得身处万丈高峰,狂风在自己的身边不断地徘徊,只要稍稍一用力,自己就会掉下去。
“我……我从来不会什么武功,到底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姐姐,好姐姐,别难为我了。我们快下去吧!”
赵湘音嘴唇惨白,气血失调,难受之极,但还是被这个傻小子此时的样子弄得咯咯直笑。她为人善良,宽厚仁慈,心中一软,便不想再作弄他了,道:“百骸放松,气息均匀,从这里……”她手按任飞云的各个穴道,教他怎样换气导引,怎样吐纳呼吸,片刻间便把书香剑气的独门轻功“霓裳登仙纵”的基本法门传授给了他。
任飞云依法施为,将丹田提取出的内力一点一点的导引进自己的百会穴,而后一路往下,渐渐感觉四肢百骸间有种飘飘欲仙,随风荡漾的感觉。而后将真气灌入阳谷,阴包,伏兔三穴,登天一跃。
风在他耳边不断的飞荡,远方的山峦在蒙蒙细雨中在自己的眼帘中时上时下。他觉得完全与周围的空气溶为一体,那种自由奔放的感觉好像曾经有过,现在又再次回来了。
他拉着赵湘音柔若无骨的小手,在树林中忽高忽低,由于自己的轻功刚刚纯熟,故而没有赵湘音那般脚不沾地,翩然欲仙的美妙姿势。
赵湘音“扑哧“一笑,道:“若是我师父见到你将本门的‘霓裳登仙纵’使得好像是癞蛤蟆捉苍蝇,不知道会有多恼火呢!”
任飞云脸上一红,道:“癞蛤蟆捉苍蝇也比大白鹅嘎嘎乱飞来的好啊。”
“好啊,你竟敢骂我是大白鹅。”心神一激动,又咳嗽了两声。
任飞云敲打着她的背,帮她捋顺气血,一看周围的环境,道:“我们好像走出烟霞关很远的地方来了,刚才的路也被大雨冲刷,难以辨认。”
又想起了死去的沈义和,心中一阵阵的绞痛,将刚才的快乐掩盖了过去。
赵湘音轻轻的擦了擦任飞云的面颊上的雨,道:“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任飞云二人找了处比较干燥的灌木。正要生火,却发现衣服中的火刀火石早已经被水泡湿了。任飞云不慌不忙,拿起两把剑,相互一擦,登时火星直冒,将干草烧着。
只见两把神兵兀自震动不已。突然,半空中火光四射,树林中鸟兽不知受到了什么惊吓,不由得都慌乱起来,黑沉沉的夜空中虎狼咆哮,令人的脊梁骨都自觉的发寒。
任飞云好像没事人一般,坐在火边从自己的大袍子做了个帐幕,将二人隔开。
“将衣服抛过来,我替你烤干。”任飞云长年生活蒙古人哈伦家中,对什么君子以礼,男女之防看得很轻。
赵湘音脸色一下子变得绯红,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不必了吧,湿就湿些,没关系的。”
任飞云不明白原由,厉声道:“那样会得病的,你已经那么虚弱了,要是再着凉,那还怎么救你父亲?”
赵湘音一听,觉得任飞云说的有道理,便极不情愿,满面羞涩的褪去自己的一衣服,甚至自己的贴身小衣。
任飞云只觉得一股迷离的少女幽香从衣服上传来,当下镇定心神,克制心神,不再去想这件事,心中默念道:“她是我姐姐,不该想这等事,沈义和大仇未报,你应该想着如何报仇,你不该…….”想到后面,越发找不出什么理由诓骗自己一时的感情,恍惚间,只见到火光后赵湘音的身影,心神荡漾,难以自己。
就在此时,山头有一处孤塔晃晃升起,倒插青冥。隐隐间,一点点光亮的萤火,慢慢的出现,在山雨朦胧的飘洒下,一座繁盛的市场慢慢的映入任飞云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