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梦醉迷林处,恍恍惚惚醒来已是星辰满天。李念抚着脑袋起身,惊起荧光一片。此刻明月高悬,迷雾散尽,目之所及,是一片星光大海,年方二十的李念自问也算是铁汉一枚,可置身星海间,动作不由自主的轻柔了几分。
眺目远望,瞧见不远处似有万家灯火,李念小心翼翼的拨开眼前的星海,慢慢的朝灯火处腾挪。
酒味,肉味,家乡味,味味入鼻。歌声,笑声,呼唤声,声声入耳。李念站在桥头,望着桥的另外一端歌舞升平,迟疑的迈出了脚步。桥下潺潺流水声,伴着姑娘的嬉笑声,一位位身量娇俏的女子,站在船头细彈琵琶。檐牙高筑的阁楼上弓影交酬。穿街走巷间,是孩童们欢乐奔跑的身形,这还是一副多么美好的人间万象。
“哥哥,哥哥,你是谁?”膝下有几个梳着丸子头的孩童好奇的围着李念问。
李念笑眯眯的蹲下身子,屈膝回道:“我是路过的,不小心迷路了,小朋友能不能告诉哥哥,这里是哪里?”
“这儿是戏乡。哥哥,你从哪里来?”孩童手提着皮影戏歪着脑袋问。
李念身处圣地已久,待人处事上难免带了几分严谨,见孩童问到自己的来处,不敢据实相告,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小朋友,你手里提溜的这个是什么呀?真好看!”
小孩一脸鄙夷道:“这是皮影戏,这你都不知道?”
李念瞧着这几片薄纸,只觉得尴尬万分,这皮影按史书上记载,早已于旧纪年2085年便已经失传,留给他们的只有几句干巴巴的简介。
“哥哥只听过皮影戏,卻从未得见过,还是托了你的福,才得已一观。”
“那哥哥,可知道京剧?又或者豫剧?评剧或曲剧?”
“这个……我并不是很清楚。”李念在脑海里搜刮了几遍,最终卻没个章程,只好挫败的摇了摇头。
“说!你是何方妖孽!不识戏曲,卻胆敢擅入我戏乡!”本还是懵懵懂懂的孩童,突然身量拔高,如春雨灌溉后的春笋般,噗呲噗呲的拔地而起,不消片刻,竟与亭台楼阁一般高大。李念见势不妙,拔腿想跑,怎料本是川流嬉笑的人群瞧见桥头事变,一窝蜂的像密密麻麻的蚂蚁般,聚众将李念堵在桥上进退不得。
“你是何方妖孽?敢擅入此地?”一位红着脸,戴着青色方巾,拖着黑色须发的健硕男子立在人海之上。开口询问道。
李念已经被几名孩童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见眼前的人虽怒目圆睁,但也不像蛮不讲理之辈。心里思量了几分,这才开口答道:“在下名唤李念,原不是戏乡之人,只因贪玩成性,不料误入迷林,久走不得其道,不知因何昏倒,醒来已是此处。实在是无意冒犯各位,还请各位原谅,且怜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为我指明离乡之路,我这便速速离去。”
“那你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从圣地而来,欲往不周山去。”
“什么圣地,什么不周山,竟是闻所未闻之地,想我关羽久经沙场,征战八方无有不往,竟从未听闻,黄口小儿,休要蒙骗本将军。”
“关羽?可是桃园三结义的美髯公关羽?”
“哦?你竟识得本将军?”
“自然,三国演义可是我们考试必考科目,如何能不知,久闻关二爷大名,如今得见天颜,小的死而无憾了!”李念一脸激动的跪伏在关羽脚下,倒是惊得赤兔马撩蹄而起,半响才平静。
“那你可识得我的兄长刘备?”
“自然,汉昭烈帝刘玄德以贤德传世,三顾茅庐,赤壁之战,白帝城托孤这些故事可是流传了千百年。”
“那你可知我兄长现在何处?”
“小的只知道章武三年,他兵败白帝城,将阿斗托孤给诸葛孔明后便与世长辞,肉身葬于惠陵,至于最后魂归何处,小人实在不知。”
“大哥!”关羽仰天长啸,竟引得怪风四起,人群惶惶不敢言语,还是幼童无知,出声劝慰:“关二爷莫要难过,此人尚不知来路,他的话也多半是假。”
“就是,连戏曲都不晓得的人,怎会知我们的辛酸秘事,断不会是故意蒙骗我们的吧。”
“管他是何来路,即惹得我们的保护神方寸大乱,定不会是善类,不若将其就地正法吧?”
四周民声阵阵,直冲着李念喊打喊杀,李念只得在心里自认倒霉,也不知自己是否跟圣地八字不合,怎的所有的倒霉事,自己都能撞着?也是见了鬼了。
等等!关羽在建安二十四年末,兵败麦城,被马忠所擒杀,如今这活生生立在自个眼前的,怕不会是残魂吧?
李念仔细往地板上扫了几眼,除了自个身下可怜兮兮的俯着一团黑影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竟是没有半分影子。李念心里吃了一惊,该不会误入鬼城了吧,这下可是凶多吉少了。
“黄口小儿,你可知我三弟如何?”悲痛过后的关羽,紧咬牙关,攥紧了拳头继续发问。
“关二爷可是在问张飞?”
关羽郑重的点了点头。
章武元年,刘备称帝后,张飞被封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享了几天有酒有肉的好生活。同年六月,刘备为了替你报仇,出兵伐吴,让张飞从阆中出兵江州。因为张飞脾气暴躁,从不体恤士卒,故而在张飞临出兵前,被其麾下将领张达、范强二人在张飞睡梦中斩下头颅,并被这二人拿了首级去投奔孙权,致死不能瞑目。
“啊!三弟!”一阵巨大音波传来,掀得桥上之人人仰马翻,一向重视义气的关羽,连接闻得噩耗,惊愕难耐,连喷数口鲜血。惊得戏乡之人全体拜服在地,只求关公保重身体。
李念见此,也不敢出声,只好屈着身蹲在地板上,以期望减少点存在感。可惜天不遂人意,提着皮影戏的小子,揪住了李念的衣领,作势要将李念就地正法。眼看刀剑袭来,李念手脚被束,逃脱不开,更是没法将藏在腰口的乾坤袋扔出,只好呜哇乱叫的喊着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