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的男子驮着个罗锅背,手里攥着一把胡琴,而男子身旁搀扶着他行走的女子,看上去瘦弱不堪,年纪也超不过十六七岁左右,从二人的关系来看,应当是一对父女。
“这是卖艺的?”楚琉光他们坐的位置,离门口不算太远,因此也看到了这父女二人。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虽热衣服上已是布满的缝补的痕迹,但却没有什么污渍,反而质地泛着白,明显就是经常清洗导致的,且那男子手里还是拿着胡琴,也不像是来乞讨的样子,多半是想进来卖艺,挣上几个钱来度日。
黎倾琰点点头,肯定了楚琉光的说法,“应该是拉曲卖唱的,你瞧那女子走路的步子,通常唱曲唱戏的人,都靠着丹田吊气,走路的姿势多少是与常人有些区别的。”
黎倾琰懂得东西范围较广,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自然不会有错。
那女子扶着驼背男子在大堂的正中央缓缓而坐,驼背男子提着琴弦在胡琴上试了几下音色,女子脆亮动听的嗓音,便响彻至整个堂内。
“各位客官,小女同爹爹本是来此寻亲,奈何亲人早已故去,我们父女俩的随身盘缠也用的差不多了,眼瞅着就要风餐露宿,流落街头了。好在小女幼时曾与戏班的师傅学过几嗓子,爹爹又懂得拉几首胡琴,这才勉强能够赚些银钱糊口,不论小女唱的如何,还请大家多少捧个钱场,小女在这先谢过各位了。”
女子口齿清晰,声色悦耳,连说出来的话也都带着一股别样的韵味,很快在大堂里打尖的客人们,全都纷纷将目光转至这父女二人。
本来如这样高档规模的酒楼食肆,是禁止那些卑贱的行乞卖艺者入内的,怕的就是他们会冲撞了在内饮酒作乐,尽享美食的达官显贵。
只是北部地域的人偏偏喜爱热闹,所以一些颇具规模的酒肆食府,也会就着当地习俗,招揽一些卖艺杂耍的艺人,进店活跃气氛。
这样的表演楚琉光从未见过,故而也觉得新鲜,“在京城时,还真没瞧着过这些呢。”
黎倾琰瞥了眼正欲开始卖唱的父女,耐心的向楚琉光解释道:“这个是当然的,你在京里用膳品茗的地方,即便不是我的产业,也皆是老字号的名店,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市井的表演?要不是因为咱们身处北边,估计别的地方也是见不到的。”
听着黎倾琰说明了缘由,楚琉光也极为期待着这种民间百姓所喜爱的助兴表演,她顺手端起了一小盅烫好的女儿红,一口饮尽,顿时口腔里被这辛辣的酒水刺激的有些微痛。
楚琉光咳嗽着将酒盅放下,连忙找着手边的茶杯,想去冲淡嘴巴里的辣味,“咳咳...这酒好辣。”
以往楚琉光喝过的酒水,多半是自酿果酒里的精品,味道口感上多为清爽甘甜,像这般陈年窖藏的纯度白酒,还真是头一次喝。
“这可怨不得谁,酒也是自己非要点的,我真是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你干嘛非要点这些。”黎倾琰赶紧把手边的茶,递到楚琉光手里。
楚琉光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舒坦了过来,“我常年养在深闺,享福的日子过得太多了,就是想尝试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而已,现在看来至少感觉还不错。”
黎倾琰感叹的摇了摇头,“尝试普通百姓的生活?唉...我的傻光儿啊,你可知道你点的这些吃食价值何许?”
楚琉光眨了眨眼睛,示意不知。
“单是这几盘菜,就足足要十余两银子,还不算那壶陈年的女儿红,若是连酒一起算的话,大概也得二十多两银子。对于过的清贫的人家,二十两银子简直是够他们用一辈子了。”
一听到花费竟是如此的多,楚琉光当即面色微红,满带嗔意道:“我...还不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嘛,现在倒是先数落起我来了。”
黎倾琰宠溺的摸了摸楚琉光的头,“好,都是我的不是,不过你若真的想了解平民百姓的生活,我等会就去安排如何?”
楚琉光拉过黎倾琰的手,有些打退堂鼓,“还是得了吧,我可不是个吃苦耐劳的。”
黎倾琰唇边的笑意越发加深,楚琉光的这个反应他很是满意,终归他是不愿意楚琉光去体验什么民间生活的,但凡过程中自己再怎么护着她,也可能会面临着种种突发的状况,黎倾琰实在是不想让楚琉光去冒这个险。
堂中的卖唱父女准备就绪,随着驼背男子手中的琴弦拉动,胡琴奏响的音律也伴随着女子开嗓唱曲的歌声响起。
听着耳边一阵阵婉转的唱腔,楚琉光不自觉的用指尖轻叩着拍子,突然一股淡淡幽香的鲜果味道,一下子钻进楚琉光的鼻腔内。
楚琉光怔了下神,转头就望见黎倾琰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坠着芙蓉玉塞的八宝犀角酒壶。
黎倾琰寻了一个干净的酒盅,将犀角酒壶内的美酒倾倒而出,伸手递给给楚琉光。
楚琉光心下一暖,笑着接浅抿了一口,这味道是楚琉光熟悉的,只是似乎与她平常所喝的果酒有着些许不同。
大概料到了楚琉光的疑惑,黎倾琰小声在她耳旁说道:“酿制这梅子酒的泉水,是选用京城五十里开外的一处幽谷溪涧,那里的泉水常年不会冰冻,且四季水温不变,水质清澈甘冽。用它酿制出的酒水都极为特别,更主要的是,酿制梅子酒所用的青梅,亦是用此泉水灌溉滋养,故而这梅子酒香醇的味道,也比同期用别的梅子所酿的酒水,要醇厚不少。”
楚琉光贪着新鲜,忍不住想要多喝几杯,却被黎倾琰给拦住了,“虽说这酒是用梅子酿的,但也是酒泥封了坛,储在底下好几年的,后劲可不算小,光儿尝了一杯过过瘾便好,喝多了你肯定是会难受的。”
楚琉光喜欢闲来小酌几杯,不过可惜她的酒量实在是令人难以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