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炙跟在后面上了踏道,伊南薰没好气地回头瞥了一眼,却并不理他,二人一先一后的进了殿内。
“你们这次下山,为何会这般久。”伊南薰麻利的爬上软榻,端着水壶倒了两碗乌梅汤,深棕色的汤汁在原本雪白的玉胚下显出淡淡的氤氲。
“处理了些事,有些棘手,所以耽搁了些时日。”青炙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并未多言。
“以前你们至多不过十几日便回来了,这次竟去了半年之久。你竟不知提前同我讲一下,害我每日提心掉胆,以为你们把我孤零零的丢在山上,在外面要呆个一年半载的呢?”伊南薰小脸上露出淡淡的不满,有些幽怨的说到。
“这次我们走的过于着急,忘了知会你一声,下次不会了。”青炙眼底闪过一丝歉疚。
“那每次出去你都能知晓归期吗?”伊南薰露出好奇的眼神看着青炙。
“....这个并不是我能决定的。倒是你,怎么现在对这些事这般感兴趣了,往日你可是最不耐烦这些事了”青炙将汤一饮而尽,初尝微甜,但咽下之后,口里回酸。青炙眯了眯眼睛,从桌上抓了把花生嚼了起来。
“我才没兴趣,只不过看你这次出去这么久,想问下你在山上能不能多待些时日罢了。你尝这茶,怎样,喜欢吗?”伊南薰讨好的将装花生的碟子向前推了推,掩饰住眼底的心虚,随便想了个由头搪塞过去,又怕他多疑,勤快的拿起手边的水壶给他倒了一碗,生硬的转了话题。
“还行”青炙捏着花生看着她忙前忙后狗腿的样子,眉尖轻挑,颇有深意的地看了她一眼,如无其事的转过头慢慢的吃净了手里的花生,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她摩挲杯壁的手指,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说吧,什么事那么神神秘秘对我都藏着掖着。”
“啊?....额..”听到这话,伊南薰猛地抬头,他怎么知道她心里有事,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我...”话到嘴边,伊南薰猛然想起初来夜凉阁,她曾想让青炙带她回家,但那时他满脸的犹豫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才不过只隔了半年,也是没用的。“我没事啊,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伊南薰脸上闪过不自然,干笑了两声,端起杯子喝了口。
“当真?”青炙一脸怀疑,当伊南薰心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时,往往一眼就能看出她满脸的心虚,她的手也会因为手足无措而摩挲手边一切事务,虽现在她懂的隐藏自己的情绪,但终究还是资历太浅,藏不住多少。
“......那是自然”
“......”果然,声调都因为心虚的原因而拔高了好几倍。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等你想好了,如果还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来找我。”青炙斜睨了她一眼。
“摩挲多了,手指肚易生茧子,这个习惯还是要改改。”有些无奈的拉下她放在杯子上不停摩挲的小手,轻拍道。
“......”伊南薰大窘,心里暗骂道,顾上不顾下,竟然连这个最明显的习惯都露出来了。
看着青炙嘴角咧出好看的弧度,眉宇舒畅,不用想,肯定是自己的脸又红了。
伊南薰气闷,青炙这人,脑子转的快,嘴巴还毒,跟他斗嘴纯属找虐,远不如跟桑白那个反应慢半拍的愣头青来的畅快。
闭上眼强压了压自己内心的郁气,再睁开时,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晶亮,对着青炙甜甜一笑,果然见他微不可及打了个哆嗦,伊南薰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活像一只偷腥的狐狸。
“青炙哥哥”
“......你想干嘛!”青炙满眼防备的看着伊南薰,这丫头从不喊他哥,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不干嘛呀,青炙哥哥~今晚留下陪我吃饭吧!”伊南薰还是端着一副无害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他。
青炙心里一阵发毛“只是吃饭?”
“不然呢....你还想干嘛”伊南薰两手托着脸蛋,睁大眼睛,脸上摆出一副好奇宝宝的神情瞅着青炙。
倒了晚上传膳时,只见伊南薰趴在夏氏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子,不多时,下人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当仆从将盘子上的盖子揭开时,青炙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黑转青。
青炙看着满满一桌子桂花宴头皮一阵发麻,强压下心底拔腿就跑的冲动,在伊南薰殷切期盼的眼神下,举着玉箸颤颤巍巍夹了一道桂花小排。伊南薰脸上闪过幸灾乐祸,手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拿着公筷拼命向青炙碗里夹菜,看着端起碗,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的青炙迅速扒完手里的桂花蜜浇饭,再吃了整整一小碟由桂花糯米藕,桂花南瓜饼,桂花糖年糕等组合而成及其甜腻的菜,头也不回,撒丫子跑出去的背影,伊南薰再也憋不住仰在榻上笑成一团。
自那日青炙在凉夜阁吃了满满一桌桂花宴后,约莫有四五日都没在伊南薰面前露面。伊南薰很是得意,直到有一天,桑白突然造访,要求伊南薰为他也摆一桌子桂花宴之后,一连四五日,桑白一到饭点,准时出现,一日三餐全都赖在她这里吃饭,而且顿顿要求有桂花餐。
拂幽宫除了伊南薰跟簌祁有单独的小厨房外,其他人都是吃大厨房统一的伙食。整座山上也只有夜凉阁有一棵桂花树,也只有夜凉阁的小厨房会听伊南薰的吩咐做桂花宴。簌祁不喜甜食,无疆殿的小厨房偶尔会来摘一篮子桂花回去做脆皮桂花鸡,桂花香橙鲈鱼羹,但那也只是很偶尔的了,一年不超过两次。
起初伊南薰总觉得一日三餐都吃桂花,不出一两日,也该吃够了。可她低估了桑白的嗜甜程度,在看到连着蹭吃蹭喝了四五日,还依旧兴致勃勃的桑白,伊南薰有些头大,现在到了单院子里桂花甜腻的香气就熏的她直想吐。
终于,在第六日,伊南薰命人锁了夜凉阁院子的大门,紧闭屋里的门窗,燃起了熏香.....
这一年,伊南薰的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桂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