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荻花树上漏下一截雪白的锦袍,树下落花间,正有一个童子认真烹茶,一缕青烟袅袅盘旋而上,拂过那花间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容。
“听雨,味道不对,你手法又错了。”少年清润的声音从花树间传下来,显得极是慵懒。
听雨将那倒出的茶慢慢饮了一口,稍稍回味片刻后奇道:“哪里不对了?这分明便是‘一半春休丹茶’的味道嘛。”
温行云叹了口气,“‘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美景易逝,韶华亦是,因此这灵茶滋味自当甜意未满时涩意便出,如此方能体会其中愁绪。听雨,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本公子教你么?”
“什么甜意涩意,听雨我只是一介小厮,哪懂得那么多呀。”听雨絮絮叨叨,忿忿不平的将那茶水提起,刚要随手倒掉,却又觉得可惜,“这可是今年才送来的新茶,倒掉也太可惜了,不能浪费。”
说完,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抬头看向树上的温行云,“公子,你真确定不喝?”
温行云断然拒绝,“这茶既已失了原有韵味,喝了无益。不喝。”
听雨皱了皱鼻子,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装,你就继续装……”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下,他不由“哎呀”一声,却见那打中自己的竟是一朵开得娇嫩的月荻花。他不由抚着额头苦着脸道:“公子,下次你能不能不打我的头?再打下去我就傻了。”
温行云低低一笑,“你现在不也已经够傻了么?”
“公子!”
“好了,本公子以后不打你头了,换打屁股怎么样?这里肉厚,打着不疼。”
听雨脸上爆红,不由怒吼,“公子,你怎么这样!”
温行云长叹了口气,“唉,跟了本公子这么长时间了,还是这么不经逗……”
听雨顿时一脸黑线,瞪着那茶水恶狠狠喝了几口,不高兴道:“公子,自从道子加冕仪式过后,你就整天呆在这里睡觉,不怕家主看到找你麻烦么?”
听了这话,温行云再次长叹出声,“听雨啊,本公子看你还是换个脑子吧,在这样下去,本公子都害怕会被你的傻气传染啊。”说着,他自那花树间探出脸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公子在睡觉了?”
听雨撇着嘴,一本正经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温行云对着他大摇其头,“那你这两只眼睛肯定瞎了。本公子哪里在睡觉,明明在体会风花雪月,修炼心境啊。”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谁信啊?”听雨哼了一声,却是一点也不相信他。
温行云却也不恼,只微微一笑,重新躺回花树中,随手变出一只精致的酒壶,一只手枕着脑袋便喝起酒来。
听雨抽了抽鼻子,显然是闻到了散落在空中的酒香,他不由拍案而起,走到那花树下仰头盯着温行云,“公子,你竟然还喝酒!”
温行云垂脸看来,唇上沾了酒渍,更显得水润惑人。他笑了笑,“听雨,这你就不懂了。风月当前,岂可无酒?”
听雨再次皱了皱鼻子,“公子,你什么时候能将你这随时随地附庸风雅的样子改改?听雨我看了实在觉得尴尬啊……哎呀!”
这一次话未说完,身上便又挨了一下,却不再是额头,而是屁股。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屁股,清秀的小脸上已是红晕满面,盯着温行云一跺脚,“公子,你,你……”
温行云脸上带笑斜睨他一眼,“听雨啊,你说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这么扭捏呢?悄悄你现在脸红的模样,本公子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小姑娘了。”
听雨哼了一声,“公子,若说谁像小姑娘,你不觉得你更像么?长得这么漂亮却是个男人,你就不觉得惭愧?”
“本公子生得这样俊,为何却要惭愧?”温行云自信一笑,“倒是你,整天动不动就脸红,不像小姑娘像什么?”
“对了,说起小姑娘,本公子叫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说起了正事,听雨立马正了正脸色,靠在树干前道:“已经查清楚了。南越那边传来的消息称,那位九小姐没有修行天赋。”
温行云喝酒的动作一停,沉默了好半晌没有说话。
听雨奇怪,正要仰头看去,却听温行云轻轻答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公子……”
“唉,真是无聊透顶啊。听雨,去取本公子佩剑来!”
听雨摸了摸后脑勺,应了一声,便去取温行云的佩剑去了。
等到听雨的身影消失,温行云这才飘身上了花树顶端。这里乃是温氏宅院最高处,俯眼望去,只见群山起伏,白云悠悠,江水滔滔,楼阁林立。
如画江山尽入眼,胸中自有畅意舒!
忽然,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九天,晚霞余韵映照在他清澈双眸之间,山风吹拂,掀起他的黑发与衣袂,他脸上带着奇异微笑吟道:“吾欲带剑上青云,只恐九天意不平!”
“若这是天意,我绝不认命!”
“她乃是我千挑万选之人,定不会负吾之愿……”
夜凉如水,宫羽寻了一处背风之处修整,那头小黑驴便暂时被她拴在一旁。
火堆噼啪作响,其上悬挂着一只陶罐。宫羽将树枝串起的野兔架到火上慢慢烤着,又从包袱中摸出干粮,捏碎了洒到那陶罐之中煮着。
手腕上青竹翠玉探出头来,似乎对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好奇,忍不住爬下宫羽的手臂,慢慢向一个方向游曳而去。
宫羽也不阻止,只是叮嘱道:“旺财,不能走远了啊。”一面说着,将那火上的烤兔翻了个个。那被火苗舔舐的兔肉立时发出滋滋的冒油声,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气,宫羽只觉得更饿了。她不由舔了舔嘴角,从包袱中小心翼翼掏出几个小瓷瓶,一点点慢慢洒在上面。立时,那兔肉的香味更加浓郁了一些!
“还好走之前到厨房里偷了一些佐料,不然这荒郊野外的,若是只这么干烤,哪里能吃出美味来。”
宫羽喜滋滋的用勺子搅了搅陶罐中的糊糊,又洒了一些野菜,这一碗原本看起来毫无食欲的糊糊似乎也变了模样,立时香气四溢起来。
宫羽将那陶罐拿下来,心情愉悦的舀起一勺吹了吹,刚要送到嘴里,忽然便听到寂静的山林中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