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执自知自己这一路态度恶劣,面对潼玉对自己的关切,尴尬地喃喃道:“不用看了,我可以忍受住的。”
阿执不咸不淡的一句话竟瞬间让潼玉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是没有想过阿执会忍耐着伤势走了这一路,可现下阿执不顾自身伤势还毫不在乎的语气不仅激起了他的怒火,更是让他对阿执之前的一意孤行恼气。
“白婉儿,你一个女孩子家可不可以爱惜自己一些,这条腿已然如此,若来不及医治,别说这条腿了,就是你自己都会丧命在这里,你让我如何去向叔父交代?”
蓝芷见潼玉勃然大怒,又不愿插手两人之间的事情,装作无事人一般扭头朝一旁看去。
阿执被潼玉猝不及防的怒火惊到,在他人眼里稳重雅正的张潼玉竟也会有怒火冲天的一刻,见潼玉两只通红的双眼怒视着自己,阿执尴尬地撇了撇眼睛,嘟嘟囔囔半天说不出话,像是个被人训的孩子。
“我......还不是......”
潼玉见阿执垂头不敢看向自己,自知情绪冲动,这才稍稍收敛了怒火,“你不是看过医书吗?伤势如何?能撑多久?”
“嗯......两个时辰......”
阿执听着潼玉肃重的语气,心下就犯怵,小声糯糯回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
潼玉说着起身走到一块空地上,抽出腰间的琗玉长箫扶在嘴边,悠扬声起,一声悠扬,二声清脆,第三声只见天上出现一只玄色大翼的“鹰”展翅飞来。
“苍穹?”
阿执陡然感到头顶一片阴凉,抬头朝天上望去,果然是那熟悉的身影翱翔在半空之中。蓝芷自小是在北狄荒芜的平原中长大的,在她眼里雄鹰就已经是最庞大的鸟类,而现在头顶的这只玄色大鸟何止是庞然大物,就算是北狄最壮硕的雄鹰也不及它体型的一半,蓝芷睁圆了眼盯着这只大鸟飞落在潼玉的臂肘上。
那只苍穹与阿执之前见过的那两只并无差异,就是翅膀的骨骼很是宽厚,蓝色的眼睛也比之前见过的几只明亮,那只苍穹紧紧抓着潼玉的袖子,歪着脑袋在潼玉脸侧蹭来蹭去,方才遨游九天的气势瞬间化为虚有,倒是像一个孩子在亲爹面前撒娇,这让坐在地上的阿执很是好奇。
“它竟然认识你?”阿执疑问道。
潼玉伸手爱抚着他的小宠物,之前训斥阿执的神情转脸便消失了,凝肃的脸庞满是舐犊情深,“在云巅峰门主之上权重者都会有一只苍穹近身跟随,我这只名唤斩风。”
“先前我也曾见过苍穹,可就是没有斩风这样的英姿。”阿执呆呆盯着斩风打量了许久,越看越觉得这只黑鸟身上总有种张潼玉身上的某种气质,可就是说不上来。
斩风很是机灵,听到潼玉身下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挥闪着翅膀又跳在了阿执肩上,蓝芷年纪很小看见这种大黑物朝自己方向飞来,抱头躲在阿执身后。
“蓝芷怕什么,斩风这么伶俐定不会伤你的。”
阿执将侧脸靠在斩风身侧,她是真的很喜爱这种聪明的动物,斩风亦是感受到阿执对自己的喜爱又是歪头蹭着阿执,又是挥闪着翅膀表达自己的爱意。蓝芷看着两人,不对,一人一鸟这么“恩爱”,忍不住挪着步子倒退,不再打扰二位。
潼玉出了声响亮地口哨,斩风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瞳孔陡然放大又回到了潼玉身上,潼玉拿起琗玉长箫扶在嘴下,一时间清鸣之音响彻四方,斩风像是意会了指令随着箫声朝着东北方向展翅飞去,不过眨眼间就冲进了云层之中。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简短明了,不做任何解释,面对潼玉这样的回话,阿执只好转了话题,显然已经习惯潼玉的做派。
“对了,宜阳和我兄长安身在何地,安全吗?”
“一个山村里,不能说安全,但应该可以撑过一时。你的银针呢,伤口总不能就这样吧?”
斩风一走,潼玉的脸色又变得凝肃,低眼看着阿执的伤口连语气都没有方才那么温和。
“没有药草,做什么都是徒劳。”
阿执揉着肿胀的小腿,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咬伤,狼狈至极又万般无奈。
“姑娘快看,河对面好像有两个人,好像是王庭的人。”
蓝芷手指着河对岸,三人紧张的情绪陡然升起。
阿执和潼玉抬眼朝河对岸看去,潼玉只知那两人是王庭的奴才却不识身份,可阿执看了半晌,陡然眼睛放光,一遍遍确认了那人身份嘴里不停嘟囔着。
“是他,没错,他竟然将巧儿带了出来,巧儿还活着。”
阿执看见对面依旧欢脱的小女孩,想起徐老头临终遗言心中五味杂陈,满心的愧疚让她更是对自己再一次失望。
“她是何人?”
阿执望着那个渺小的身影默默地湿了眼,潼玉似是感受到了阿执崩溃的心情,温声问道。
“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已,潼玉,我想见她。”
看着阿执灵动的双眸,潼玉切身感受到了阿执与先前的一些不同,四年前那个目中无人不惧天不惧地的小女孩在这几个月中无时无刻不再展现她不为人知的那一面,难道真的说当年她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
“待水流缓些,我背你过去。”
带着一层层疑惑,潼玉轻声回道。
各怀心事,两人心照不宣地望着眼前层层波澜都没有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执身上多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疼痛感愈来愈强,可是面前的水流依旧没有缓下来,潼玉坐在阿执身旁正闭眼歇息,肩头顿时一沉,睁眼看去阿执在他的肩头昏睡。
“公子,姑娘脸色不大好。”
蓝芷坐在河边把玩着水里的石头,许久为听到身后两人说话,回头看去正巧看见阿执倒在了潼玉肩头,通红的脸颊,细细看去额头还出了汗,可是北狄寒冷,这河边又不断挂起北风,任身体燥热也不会出汗啊,蓝芷这才发觉阿执的伤口已经慢慢溃烂。
潼玉低眉打量,看着伤痕累累的阿执,眉间不由自主地紧蹙。斩风离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道理还有一个时辰会有人赶来,可是阿执如今这般怎能在这里耽搁,思衬许久,他还是背上了阿执慢慢朝着河边走去。